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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車停下。

    前邊三三兩兩的老人紛紛下車, 方明茗和江則欽走在最後兩個。

    楠木鄉身處眾山之中, 往四處看, 都是高高的山峰。

    從早上逃亡開始,到如今到達楠木鄉,已是黃昏時分。

    天色已微微暗, 金黃色的陽光籠罩著這個小村落。

    村落依水而建, 一條小河從上蜿蜒流下,水兩旁建著土房。房子外麵牆體已脫落, 透露出年代的悠久感。

    炊煙從煙囪中鑽出來,在空中旁旋上升。

    站在村口,能聽到老人孩子的聲音, 以及狗叫聲。

    江則欽一手拎著東西, 一手扶著方明茗,往村裏走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 直接停到了離村口很近的一家人。

    那家人門口擺了個牌子, 用黑色毛筆寫了‘跌打損傷’四個字。

    這大概就是江則欽之前說的地方了。

    門沒關,江則欽直接帶著方明茗走了進去。

    店裏坐著個老婆婆,正一邊打著扇子一邊看一本被翻得很舊的醫術。

    老婆婆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他們,然後又看了看方明茗的左腳。

    “李大夫,你好。”江則欽走近, 語氣有幾分尊敬, “我和朋友過來玩, 但朋友不小心扭到了腳。我在縣城聽說李大夫你的醫術很好,所以特地帶朋友過來看看。麻煩李大夫幫忙看看。”

    方明茗一直在偷偷打量著這個江則欽口中的大夫。

    李大夫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但是精神頭很好。

    對方細細看了看江則欽,然後又看了看方明茗,道:“來,坐下讓我看看。”

    江則欽扶著方明茗坐下。

    方明茗挽起褲腿。

    李大夫看了看她的傷勢,伸手快準狠的把方明茗鞋子給脫了。

    那驟然來的猛痛讓方明茗發出一聲嚎叫聲,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忍耐疼痛的人。

    這聲音讓李大夫忍不住躲了躲,道:“這女娃娃聲音夠響亮,差點沒把我這老太婆給喊聾。”

    方明茗疼的眼淚汪汪的,祈求的看著大夫:“奶奶,您輕點,一定要輕點。”

    李大夫道:“好好好,我輕點輕點。”

    邊說邊轉了轉她的腳,猝不及防的手上往傷口處按著。

    這下更疼了,一下子將方明茗的眼淚便逼了出來。她發出殺豬般的叫聲,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江則欽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給按牢了。

    這聲音引來了三個人。

    一個老爺爺,看起來是老奶奶的老伴。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年輕女子,看起來似乎是兄妹兩個。

    聽著前頭的慘叫聲,他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結果一來才發現是個小姑娘發出的。

    中年男子手上還拿著炒菜的鏟子,看了一眼,發現沒什麽事,回廚房繼續做飯去了。

    老爺爺和年輕女子在旁邊看著。

    年輕女子李音驚奇看著方明茗,又看了看江則欽,覺得大家年齡都差不多,不由的好感備增。

    在楠木鄉,很多人都出去了。留下的大多數是小孩子和老人,像她這個十七八年紀的孩子,放暑假還會回來的,已經很少見了。

    她蹲下:“奶奶,她這腳傷嚴重嗎?”

    李大夫看的差不多了,收回手,搖頭:“不嚴重。”

    李音扶著奶奶起身。

    李大夫起來後,看了看沉浸在疼痛中無可自撥的方明茗,對江則欽道:“這女娃娃的傷隻是外傷而已,不過腫成那樣子,要養幾天。”

    江則欽想都沒想便點頭:“謝謝李大夫,我們家離這裏很遠,所以也回不去。能不能在您這借住幾天,等她傷好了我們就走?”

    楠木鄉本來就偏,她有很多病人也是大老遠跑來的,所以她家會提供住宿。

    而且這個男娃娃提了那麽多東西,看來是已經準備好住下了。李大夫收回視線,再看了江則欽一眼。

    這個男娃娃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李大夫道:“我去拿藥給她敷上。阿音,你去給她拿雙拖鞋。”

    李音點頭:“好的,我這就去!”說完就跑上樓了。

    李大夫和老伴一起去配藥了。

    江則欽鬆開手,低頭看了看小聲抽泣著的方明茗,疑惑:“真有那麽疼?”

    方明茗仰起頭,鄭重其事的點頭:“真的很疼,這個大夫好凶,下手之前都不給我一點心理準備。”

    江則欽看了她一眼,疲憊的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她低頭再次看了看自己可憐的腳,突然間想起一件事,她轉頭:“江哥,你背部不是也受傷了嗎?不要讓大夫給看看嗎?”

    這一路上,他的表現實在是太淡然。除了車上那一會兒,她幾乎感受不到他也受傷了。他完全就好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他平淡的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有分寸。”

    方明茗實在不理解為什麽他不讓大夫給看看。她琢磨著,江則欽這表現是不是怕醫生?她待會要不要直接讓大夫幫他看看?

    江則欽警告般的看了她一眼:“你別給我自作主張。”

    方明茗吐了吐舌頭,不再開口。

    腳步聲響起,李音拿著拖鞋從樓梯上跑下來。

    她把鞋子遞給方明茗:“給!”

    方明茗接過:“謝謝你。”她把鞋子放在地上,把腳踩在拖鞋上,然後打量著對方。

    “你好,我叫方明茗,你可以叫我茗茗。你是李大夫的孫女嗎?”

    李音笑得靦腆,不同於方明茗天生的自來熟,有點局促道:“嗯,是的,我叫李音,奶奶們都叫我阿音。”

    “你好啊,阿音。”方明茗,“我要在這裏住好多天呢,之後就要麻煩你了。你今年多大呀?”

    “我17歲,你呢?”

    “我16。”方明茗已經很久沒有人陪她說話了,看到同齡人,開心的不行。

    李音也很開心,她看了看旁邊坐著不說話的江則欽,想開口問也不敢。

    方明茗見了,直接道:“他是我同學,叫——”

    江則欽突然間掃了她一眼。她連忙把話噎了回去,改口道:“叫他江哥吧,我們都叫他江哥的,因為他特別特別厲害。”這種時候,方明茗都不忘拍馬屁,豎起了大拇指。

    江則欽搖了搖頭。

    李音小聲打了身招呼:“江哥你好,我是李音。”

    江則欽看向她,居然和善的笑了笑:“你好。”

    方明茗看得瞪大了雙眼。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對人和顏悅色過!

    難道這個叫李音的女生有什麽特殊的魅力嗎!她忍不住細細打量著李音,很平常的女生啊。

    沒有長的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身材也算不上好。難道是人格魅力?

    方明茗絞盡腦汁也想不通。

    這時,李大夫和老爺爺拿著藥過來了。

    方明茗心瞬間提了起來,全身處於戒備狀態。江則欽什麽的李音什麽的,她已經統統忘在一邊。她盯著李大夫手裏拿著的藥。

    藥是中草藥,被磨碎了,綠綠綠的黃黃黃的一大坨放在碗裏,隔著段距離都能聞到那股中藥味道。

    李音拿了個椅子過來,把裝著藥的碗放在椅子上。然後再拿了兩個小椅子,一個放在方明茗腳邊,一個讓她奶奶坐。

    李音對這些似乎很是熟練,轉身拿了條毛巾鋪在小椅子上,然後對方明茗道:“茗茗,你把左腳放上來。”

    方明茗內心無比抗拒,但忍不住江則欽不耐的目光,顫顫抖抖的把腿放好了。

    李大夫搖搖頭,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怕疼的人。她拿起一個專門拿來刮藥的木片,在藥碗裏糊了一木片的藥,抓住方明茗的腿,便準備往她傷口上糊。

    方明茗怕得呼吸趨於靜止。

    她不敢看,害怕的閉上眼睛,一個轉頭,想都沒想,便用力抱住了江則欽,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裏,痛聲尖叫:“疼啊!——!!”

    江則欽猝不及防。

    她的手碰到了他背後的傷口,他眉頭動了動,也隻是動了動。

    他的手插.在衣服口袋裏,低頭看著懷裏叫喚著的方明茗,然後再抬頭往前看了看。

    李大夫手裏的藥離方明茗的傷腳還有點距離,根本還沒有塗上去。

    結果懷裏那位就已經開始喊疼了。

    在場人,除了不知道真相的方明茗,大家都是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李大夫幹脆直接把藥糊了上去,仔仔細細的在她腫起的腳踝上均勻的糊過,一點都沒下輕手。

    方明茗躲在江則欽的懷裏唔唔唔的哭著,覺得自己真的太可憐了,居然要經受這上藥的痛苦。

    真的是,太苦了。

    而且這個破地方,肯定沒有她最愛的奶茶。

    想到這裏,方明茗哭得更傷心了。

    江則欽全程任由她抱著,心裏很無奈。

    他怎麽覺得,現在這情況,是他變成了她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