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 開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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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俊偉突然說:“還有幾天出高考成績了, 你覺得有把握嗎?”

    高涼愣了一下,父母是端午節出事的,離高考不到二十天,意外發生後, 高涼整個人都崩潰了, 每晚都以淚洗麵, 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哪裏還有心思去學習, 要不是高考早就報了名,她估計連考都不會去考。“我考不上的。你肯定沒問題, 能考上的。”李俊偉比高涼大了一歲,小時候跟著母親隨軍,回來上學時遲了一年,和高涼同班, 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高涼知道自己沒考上, 李俊偉是考上了的, 還是一所醫學院,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 他並沒有順利畢業,而是中途退學了。

    李俊偉爆發出爽朗的笑聲:“借你吉言, 希望真能考上。我可不想複讀, 複讀太痛苦了, 我哥有個朋友複讀了三年, 頭發掉得都快禿頂了,不會知道今年考上了沒。我可不想變禿子。”

    “別擔心,肯定考上了,不會複讀的。”高涼隻是順著對方的話安慰,她也不能告訴他確實是考上了,就算是說了,李俊偉也不會相信。

    李俊偉又說:“你如果沒考上,是打算找事做了嗎?”

    “嗯。”高涼隨口應道,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如果明天一早醒來,自己還是在這個世界裏,她才會計劃去做點什麽。

    縣城不大,火車站也不遠,騎車不用半個小時就到了。火車站還是記憶中那麽破敗,站前廣場非常狹窄,水泥地板被踩得坑坑窪窪的,晴天一層灰,雨天一地泥水。高涼跳下車:“謝謝你,俊偉。”

    “不客氣,順道而已。”李俊偉將車子推到車棚裏,給了看車的人五分錢,對正朝售票廳走去的高涼說,“要不要我幫忙?”

    高涼回頭朝他自信地笑了一下:“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這是高涼家裏出事之後李俊偉第一次見到她笑,高涼長得眉清目秀,跟兩個mèi mèi比起來,模樣不算出色,但她長了一口漂亮整齊的牙齒,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頰還有一個明顯的酒窩,特別有味道,高涼是個動感měi nǚ。李俊偉站在太陽地裏,看著高涼離去的背影,有一股想叫住她告訴她要多笑一笑的衝動,然而他隻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來。

    李俊毅坐在候車室門口等弟弟送飯都等得前胸貼後背了,見他來了還站在太陽地裏發傻,忍不住叫了一聲:“俊偉,幹嘛呢,趕緊過來!”

    “來了,哥。”李俊偉回過神來,趕緊朝自己哥跑去。李俊毅是李俊偉的哥哥,20歲,長得比李俊偉還要高大,身高1米82,他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這段時間太陽曬得有點多,偏向於古銅色了,長相跟弟弟不同,李俊偉像媽媽,膚色白皙,比較俊秀,李俊毅則像爸爸,膚色較黑,五官深邃,輪廓剛硬,非常具有男子氣概。

    李家的兩個孩子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李俊偉從小是個乖學生,成績好,聽話,一直以來都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提起來人人羨慕;而李俊毅則是跟弟弟完全不一樣的反麵教材,從小逃課、打架,後來抽煙、早戀,提起來人人搖頭,不過李俊毅也很聰明,就算他逃課無數,居然也能考上高中,不過碰到萬人擠獨木橋的高考,他就沒這個xìng yùn了,三年前落了榜,不願意複讀,也不願意聽他爸的安排去參軍,他爸一氣之下不管他了,任由他自生自滅。他自己找了很多事做,但都幹不長久,至今都沒有一份正式工作,最近正在火車站幹搬運。

    李俊偉有些不明白他哥的想法,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路,為什麽不願意走,不管是複讀考大學還是去當兵,都是極好的出路,然而他哥卻不屑一顧。有一次兄弟倆聊起這個話題,李俊毅說了一句話“不自由,毋寧死”,李俊偉覺得有些他哥說得有些誇張,至於嘛,不過他也很佩服大哥身上這股子豪氣,特別男人。

    李俊毅接過弟弟遞來的鋁製飯盒,打開一看,裏麵裝滿了米飯和菜,其中還有幾塊紅燒肉,他咧嘴一樂,露出整齊的大白牙:“奶奶還是做了紅燒肉。”今年國家決定放開市場價格,推行物價改革,由市場來決定商品價格,預計物價在未來五年內總共上漲70-90%,結果政策一出,人們都認定物價要上漲,發了瘋似的往家裏屯東西,李俊毅奶奶就買了一袋一百斤的鹽在家。生鮮類物資也在上漲,豬肉也不好買,今天還是他一大早去排隊才買到了一斤五花肉。

    李俊偉見哥哥狼吞虎咽吃得香,便說:“哥,我去售票廳看看。”他想知道高涼的票退了沒有。

    李俊毅頭也不抬地說:“哦,去吧。”

    高涼告別李俊偉,直接去了車站的售票廳。還沒到上班時間,簡陋的售票廳裏已經有了不少人在那兒等著買票,當然也是為了避暑,然而裏麵沒有風扇,人又多,簡直跟蒸籠一樣,跟室外沒什麽兩樣。

    高涼記得鄧興華說了現在火車票難買,她看見買票的人這麽多,也許可以不去退票口就能把火車票轉手出去,這樣還可以省下手續費。她站在售票廳入口處,掏出車票,確定了時間和地點,小聲地問蹲在門口用報紙扇風的中年男人:“大叔,你要去哪兒?我這兒有一張今天晚上去廣州的火車票,我不去了,想轉讓出去,你要嗎?”

    這個年頭坐火車的,除了短途探親訪友的,大部分都是南下或北上淘金的。那個中年男人衝她搖了搖頭:“我要去上海,不需要廣州的票。”

    不過高涼的話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去哪兒的票?”“幾點的?”“有幾張?”“多少錢?”

    高涼說:“今天晚上九點半去廣州的票,就一張,我原本打算去廣州的,家裏出了點事,我不去了,所以想把票退了,按原價二十二塊五毛轉讓,有需要的嗎?”

    有人說:“你怎麽不去車站退?”

    高涼很坦然地笑了笑:“車站不是還沒上班嗎。而且車站退票要扣手續費,我缺錢,不想扣手續費。”幸好這個年頭的火車票不是實名製,票給誰都能上車。

    然而問的人多,買的卻沒有。高涼皺了皺眉,她以為會很快脫手,沒想到這麽不順利。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從人群裏擠了出來:“什麽時候的票?去哪裏的?給我看看。”

    高涼捏著票給對方看了看。對方看清票,問:“多少錢?”

    高涼說:“原價賣。”

    對方爽快地說:“我買了。”說著掏出錢包開始數錢。

    高涼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把票賣出去了,結果當她剛一手剛將票遞過去,另一手接到對方手裏的錢時,胳膊突然被人左右一抓:“稽查,老實點,不許動!”

    高涼一驚,左右一看,發現自己被兩個中年男人抓住了胳膊,而跟她買票的那個男的也被抓住了。周圍剛才還在看熱鬧的人全都散開了,仿佛看什麽瘟疫一樣看著高涼。高涼一邊掙紮一邊說:“放開我!你們為什麽抓我?”

    抓她的一個人凶巴巴地說:“哼,就是你們這些投機倒把的票販子在擾亂市場秩序,跟我去見站長。”

    高涼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當成黃牛黨了,她趕緊放低了姿態:“叔叔,我真的不是票販子,我就是想轉掉自己的票,我隻有一張票啊。而且還是原價轉的,並沒有賣高價票。”

    買票的那個男人也嚷嚷:“我錯了,同誌,我再也不買票販子的票了,求你們放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之前說話的那個男人喝了一聲:“少廢話!有話跟我們站長說去。”

    李俊偉過來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高涼被抓的這一幕,他吃驚地看著高涼被帶進了火車站,追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麽,然後轉身就往候車室跑,李俊毅的飯還沒吃完,就看見弟弟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哥,哥,出事了,快去救人!”

    李俊毅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怎麽回事?”

    李俊偉上氣不接下氣:“是、是高涼出事了。她被火車站的人抓走了,去見站長了。”

    李俊毅皺起眉頭:“火車站的人抓高涼幹什麽?”

    李俊偉拖著他哥的胳膊:“邊走邊說。高涼來退票,想把票轉給別人,結果被當成票販子抓了。”他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李俊毅明白過來,將手裏的飯盒塞到弟弟手裏:“我知道了,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看看。”最近火車站出現了很多黃牛黨,從車站原價買出車票,然後高價賣給那些需要的人,有人投訴到了省火車站,省裏最近正在命令人嚴查呢,高涼這是撞槍口上了。

    高涼被帶進了火車站,一路上她已經冷靜下來了,這種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往大了說就是投機倒把,這個年代可是要坐牢的,往小其實也沒什麽,一個窮苦的女孩子,為了省下退票的手續費而轉賣自己的車票而已,如果管事的人動一點惻隱之心,她頂多被教育一番就放出去了,隻是不知道她會遇到什麽人。這會兒她有點後悔,不應該為省那點錢去賣票的。

    如果這是個夢,倒是沒什麽可怕的,最怕的是這不是夢,而是真實的。要是那樣的話,萬一自己坐了牢,弟弟mèi mèi們要怎麽辦?她不僅沒幫上他們的忙,反而給他們添了麻煩。高涼想到這裏十分懊惱。

    這時關著的門被推開了,高涼朝門口看去,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工作人員都叫“站長”。高涼發現跟在站長身後的一個穿著紅色籃球背心的年輕男人小聲說了一句:“就是她。”對方非常高大,體格健壯又不誇張,裸|露的脖子和膀子上汗津津的,高涼看著對方覺得十分麵熟,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對方卻叫出了她的名字:“高涼,俊偉說你來退票,怎麽退到這裏來了?”

    高涼一聽俊偉的名字,猛地想起來這是李俊毅,她連忙說:“俊毅哥,我看售票員還沒上班,就想早點把票轉了回家,沒想到他們說我是票販子。我真不是票販子,俊毅哥你是知道的,你幫我做下證吧。”李俊毅在車站工作,應該能夠為自己作證吧。

    李俊毅看了一下高涼,雖然被當成票販子抓了進來,難得的是這個丫頭居然一臉沉著,沒哭鼻子,也沒嚇得尿褲子,冷靜得出人意料,他轉過臉對站長說:“陳叔叔,這就是我鄰居家的小妹,她人小不懂事,一時糊塗犯了錯誤,我保證她以後再也不犯了,這次就算了行嗎?”

    陳站長看著白白淨淨的高涼,就是十幾歲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怎麽也不像是票販子,便點了點頭說:“行,這次就算了,你領她回去吧。”

    李俊毅朝高涼使了個眼色:“走吧,回去了,高涼。”

    高涼還沒動,買票的男人就抬腿往外走:“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你不能走,等一下!”一名工作人員發話了。

    那人抬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表情有些不安:“這應該沒我什麽事了吧?”

    高涼突然也想起了什麽:“站長,我的票還沒有退。”剛才她將票交了出去,錢也沒拿到手,不能就這麽空手而歸了啊。

    那名女工作人員好笑地看著她:“你私自賣票被收繳了,還想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