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春物夭閼興谘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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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竟是贏刀蕪!

    複活室火豬和畢月烏的幕後推手竟然是他……

    連生和長宗意外之餘,心中滿是疑惑,對方是如何一路跟隨到這裏?而龍瓊雨此刻卻無暇顧及其他,一雙妙目凝視著贏刀蕪,暗忖此人竟能複活室火豬和畢月烏,這手‘花開頃刻’比她施來不知高明多少。

    此人精通木係法術,卻慣以武者的近身刀術戰鬥,假裝自己是無源之體,處心積慮隱藏自己的身份,所圖定然非小。當即傳音長宗,囑咐他要小心提防對方的法術。

    長宗凝目蹙眉,向她點頭回應。

    在黑霧散去之後,雁妖卻未中斷法術,仍從贏刀蕪的身上源源不斷地吸取紅芒。後者篤定,右手輕揚,蕪浮黑刀怒斬而下,“叮”的一聲脆響,包裹在紅芒上的詭異力量將刀反彈了回去。

    微一錯諤間,贏刀蕪臉上又恢複了笑容,笑道:“真是奇妙的力量。”說罷白光一閃,背後規圓劍出鞘,一劍斬下,將離體的元神毅然切斷。

    痛苦而又猙獰的神情一閃而過,贏刀蕪穩住顫動的元神,收劍回鞘,微笑道:“可笑當年他們把鑰匙當成枷鎖送到你的麵前,以致白白斷送自己的性命。”說到此處,從身旁一隻紅木箱中拿起一柄曲卷的橫刀,看了一眼,隨手扔掉,“不過,和你帶給我們的東西相比起來,他們的死又有了意義。”

    雁妖的眼睛裏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不認識我了?”贏刀蕪漫步走在白玉台上,宛如在自家庭院散步般,從容,冷靜,又帶著一絲苦惱:“你仔細想想。僅才過去七百年,你應該能夠想起。想起是誰把你拉入這座地宮。”

    聽到此處,雁妖猛地睜大雙目,低吼了一聲,似在訴說:原來是你!

    “難為你還記得我,我們僅那天見過一麵。”贏刀蕪漫步走到宮驚奇的屍骨旁,垂手侍立,向眼前這具白骨閉目緬懷,少傾,轉身向著連生三人走去,“比起我來,宮教主和九曜星君他們更能使你記憶猶深。當年飛鷹渡一役戰況激烈,事後引來正邪兩道查探,險些因抓你而暴露我教的所在。”

    見他向自己這方行來,長宗和龍瓊雨向後退步,擺出防禦的姿態,連生捏了一把冷汗,顫聲說道:“你……你想怎樣?”

    贏刀蕪和他們相隔不過幾米,聽到此話,於是停下了腳步,背對雁妖,向他們笑道:“此獠已被打成重傷,我們何不摒棄前嫌,合力將它除去?”

    連生見長宗和龍瓊雨幾番大戰,體力、精力雙雙透支,眼下對方提議結盟,恰合時宜,正欲應下。

    便在此時,雁妖怪吼一聲,弓身揚翅,漫天紫羽飛射而來。

    贏刀蕪也不後看,仍微笑著等待三人的答複。紫羽迅疾而至,“咻咻”連聲,直射入贏刀蕪的體內去。隻見他的身形如水紋一般扭曲起來,紫羽透體而出,而他卻毫發無損。

    紫羽其速不減,仍向連生三人而去。風雲突變,連生一介書生,自然毫無辦法,長宗料想不到這般變化,還不等他運轉天地之力,龍瓊雨雙手已然抓在二人肩上,念訣喝道:“正立無影!”

    “影”字方落,異變徒生!

    連生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他低頭望著自己的身體,四肢,胸腹竟然化為虛無,呈現半透明的狀態。

    萬千紫羽快逾電閃,勢若狂濤,“咻咻”沒入自己的體內,猶如千軍萬馬奔馳而過

    ,周圍氣流旋絞,直欲將他撕裂。

    直到所有的紫羽過去,龍瓊雨喘息著收回手,連生的四肢,胸腹緩緩恢複到原來的樣子,這才讓他從奇妙的仙術和惡夢般的境況下鬆了一口氣,當他反應過來時,卻發現,他的全身不知何時已被汗水浸濕。

    “小姑娘,你很有這方麵的天賦。”贏刀蕪目光如星,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龍瓊雨。

    沒等龍瓊雨說話,長宗回過神來,斥道:“你事先握訣,早有防備,自然無懼雁妖的攻襲,可差點害死了我們。你若真心結盟,就不該引禍盟友。你到底是何居心?”

    贏刀蕪微微一笑,道:“此獠雖傷重,但未失戰力,你我聯手想要斬殺它,還需上下一心,通力合作。”說到此處,他原本半透明的身形更加剔透,幾近無形無影,“不過,不管你們是否願意和我聯手,你們都已經幫了我一個大忙。”說罷,身形化作一顆青綠珠子掉在地上。

    龍瓊雨看到這顆珠子,眸中閃過一絲喜色。

    “是樹妖元丹!”連生失聲叫出。

    便在此時,“啪”的一聲,珠子開裂成兩半,充沛的靈氣溢散開來,隻是眨眼間,便變得暗淡無光,和普通的珠子毫無二致。

    龍瓊雨一驚,隔空抓過元丹,凝眸掃看,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花分二影?”

    此術乃上古木族秘術,借助妖精樹怪的元丹分出化身,元丹品級越高,分身的實力就越接近本體。

    自四千年前東來山一役,青龍封印群妖於妖世畫卷,上古木族因此元氣大傷。此後千年,木族響應東、南兩位天帝的號召,舉全族之力加入聯軍入侵神州。

    未幾,昆侖山一役爆發,南方天帝炎帝戰死當場,妖魔聯軍死傷慘重,木族更是幾近滅族。太昊率領餘下的幸存者消失於世,自此‘花分二影’和無數妖族秘術一道失傳。

    “不知道接下來這招你認不認得!”贏刀蕪突然出現在雁妖的頭頂上方,踏空而立,左手一揚,一道綠光乍現飛出,如魚入水鑽進地裏。

    “轟”的一聲,白玉石台爆裂開來,多棵樹木從地上爭相生長。一瞬間便樹冠參天,聳入雲霄。

    雁妖見機不妙,剛振翅欲飛,巨樹虯枝如蟒蛇獵物,弓身盤繞,死死纏住它的殘翅和軀身,令其困縛在地,動彈不得。

    “萬木爭春!”龍瓊雨驚聲叫道。

    “小姑娘,好眼光。”贏刀蕪左右手各握蕪浮、規圓二兵。隻見他把刀劍重疊,登時青光大盛,一道碧芒衝天而起。

    二兵合一,消失三千年的夭閼神規重現世間。

    “呼!”夭閼神規化為一團青光繞身飛旋,漾開圈圈光漪,四周氣流飛舞,木箱隨之搖曳激撞。

    穹頂之上,群星熠熠閃爍,星辰之力破雲而出,源源不斷投射在夭閼神規上。

    “孽畜!七百年了,是時候把神血交還給我族。”話音方落,風雷激吼,贏刀蕪手持夭閼神規,朝著雁妖當頭怒斬而下。

    雁妖豈肯束手待斃,背上紫羽“咻咻”怒立,寒光疾閃,直射贏刀蕪而去。

    贏刀蕪嘿然笑道:“魚死網破?你已走投無路!”疾念正立無影訣,信手拋出夭閼神規。

    神規如彎鏢回旋,避過密集的紫羽,正中雁妖背脊。室火豬和畢月烏合力破開的傷口豁然開裂。“哢哢”連響,雁妖“撕!’一聲分成兩半。

    贏刀蕪收訣落地,上前查看雁妖的屍身。剛一靠近,“呼!”一團龍眼大小的藍色光球從雁妖天靈竄出,藍光鼓舞,迎麵打在他的身上。後者一口逆血噴出,身形倒飛了出去。

    藍色光球漂浮在空中,靈氣散溢,神輝四射,一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中性聲音隆隆回響在眾人的耳中,“吾即世界本源,又有什麽能傷害得了我?”

    “不管你是神是魔,你必須要把神血交還給我。”夭閼神規光芒爆吐,贏刀蕪的瞳孔也成了妖異的碧綠色,“你若不願給,我便將你打的魂飛魄散!”說罷騰身而起,如一支離弦之箭,直衝藍明之靈麵門而去。

    “滅我神魂?當年青龍祂們都辦不到,憑你也敢妄下此言?”藍明之靈森然一笑,左右虛空忽如水紋一般蕩漾開來,傾刻間覆蓋贏刀蕪的周身,藍光激閃,從虛空中幻化出無數隻巨手,直向他抓去。

    “它已無力施展詭力,此時不搏,更待何時?二位還有什麽可顧慮?”贏刀蕪口唇翕動,夭閼神規轟然怒掃,“呼”地一聲,綠芒縱舞,虛空刹那扭曲渙散。

    “殺你何需耗費我的本源之力!”藍明之靈閃身避過刀芒,虛手一揮,一股狂猛勁風席卷而開。

    贏刀蕪目光一凝,回身掃擋,一股巨力和刀芒激撞,火光四濺,夭閼神規頓時火痕縱現,身子往後飛跌開去。

    一道十字碧芒倏地從藍明之靈背後亮起,“天雷無妄,卜問吉凶,卦象所示,雨兒將代替人祖一了未盡之事。”

    “雨兒姑娘,我願助你一臂之力。”長宗體內浩氣流轉,直衝雙臂,化作七尺來長的熾白光刀,緊隨翠清風斬落。

    贏刀蕪返身飛回,朗聲笑道:“能和二位並肩戰鬥,是我的榮幸!”夭閼神規bào shè出五丈長的黑白兩色玄光,先聲斬至。

    三人合力圍攻藍明之靈,霎時間,穹頂之下絢光怒爆,風雷激吼。

    連生一路有驚無險,全憑長宗和龍瓊雨的全力保護,如今他們不在身旁,一顆流石或一隻飛箱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是故他想也未想,麻溜地跑向仙宮的入口。

    他自知**凡胎,在四人戰鬥餘波中決難活命,跑的越遠,就離安全越近,唯有如此,方可僥幸保得一命。

    正當他轉身之際,藍明之靈被三人一次次的圍攻所激怒,震喝道:“螳臂當車,你們真是不自量力!”周身射出萬道藍芒,似滔天怒浪噴炸翻湧,橫掃四方,周圍屍骸、xiāng zǐ一切物體紛紛彈開。與此同時,碎裂的熾熱炎石和玄冰寒珠轟然激炸。

    冰火兩極,熾熱炎風向著寶殿襲卷,所過之處,瞬息化為了虛無;冰魄寒風朝著連生呼嘯而去,他趕緊撲到銅門背後,“咚”的一聲,寒流撞上了銅門。五丈高的銅門迅速結冰,冰冷的白氣撲在他的臉上,隨後銅門開裂,八十一顆門釘擠出落地,叮叮咚咚響成一片。

    一具缺了條腿的獨角牛屍撞上銅門,“呯”的一聲,銅門炸裂,冰屑紛飛,碎塊砸向躲在門下的連生,幸虧他眼疾手快,往旁翻滾才幸免於難。

    但是失去銅門的保護,連生直接暴露在了寒流之中。他隻覺渾身瘙癢,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斑、腫脹,最後出現水皰、潰瘍,刺透骨髓,直痛到心底。

    寒流過去,他倒在地上,滿身凍瘡,胸悶,氣短,呼氣困難,嚴重的凍瘡已將他的肌肉壞死。

    眼睛怔怔的看著穹頂,千萬顆明珠、寶石發出閃耀的光芒,而他,生命之燈逐漸黯淡。

    “我還不能死!”生的念頭一閃而過,旋即被他自己暗暗嘲笑,“現在,你又能如何?”

    是啊,我現在又能如何?

    “你後悔嗎?”他的心中生起一絲後悔,旋即又被他掐滅。“為了族人,決不後悔!”

    “可惜我辜負了小醒!”連生心頭滴下一滴血,“辜負你為我付出的一切!”他沉沉地閉上眼睛,“隻求死後能與你相見,廝守一生,永不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