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海氣濕蟄熏腥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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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當臨是什麽時候中的蟲蠱?事先竟然沒有一絲的征兆,綠蟲就像憑空鑽進他的身體裏!

    連生回想此前種種事情,腦海中閃過嚴當臨被酒灑了一身時的驚怒之色。

    是了,就在那個時候!

    連生靈光霍閃,頓時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就在最初小雨假扮成婢女,故意撞在嚴當臨身上,趁亂之下把綠蟲渡到少年的身體裏。

    前麵栽下的樹,隻為最後結出的果,現在正是小雨收取豐碩果實的時候!

    正在這個時候,白絲“嘩”地一聲裂開一道口子,鄭沂破繭而出,探手抓住刺來的匕首,空出的另一隻手向著綠蟲抓去。綠蟲嚇得忙轉移到嚴當臨的後腦處,控製著他往後撲倒,連滾帶爬地跑出十數米外。

    鄭沂未去追它,而是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任由傷口流血,不去理會那一陣陣鑽心的劇痛,雙目端詳綠蟲奇異的外表,良久,啞然失笑道:“老夫今日得幸一見傳聞中的銜靈葛蟲,雖死無憾!”話鋒一轉,他一臉肅容的說道:“此等妖蟲,絕不能讓它跑出去禍害人間!”戟指一揮,真源衝湧而出,化作一道丈餘長的熾熱光刀,朝著綠蟲光焰吞吐。

    小雨一見,頓時花容失色,大聲叫道:“小葛快回來!”

    刀芒罩處,豈是輕易可以逃開?

    紅袍老者見狀,雙手齊拍,黑光一閃,一把長約丈許的蛇頭拐杖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掄起拐杖朝鄭沂飛弛打去,拐杖揚在空中,在火光下閃著碧綠色的蛇毒。

    他相信對方一定會回防。

    可是他猜錯了!

    鄭沂把整個後背都露給了他。

    紅袍老者豈會錯失良機?他獰笑著將蛇頭拐捅進鄭沂的後背,大力撞擊之下,一截杖尖透胸而出,帶的鄭沂撲倒,整個人被牢牢釘在地上!

    在此之前,鄭沂用盡最後的氣力揮出了狂猛的氣刀!

    氣刀一經飛出,四周空氣便如漣漪似的衝散炸湧,刀芒霎時間已迫在小葛麵前。小葛嚇得瑟瑟發抖,伏在嚴當臨的後腦處,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正在這個時候,“嗖”“嗖!”一道白光、一道黑影自東西兩方飛衝而來,其中白光呼嘯著激撞在那道熾熱光刀上。刀身頓時霜氣撲騰,發出嗤嗤嗤的凍裂聲,瞬息之間結上了一層冰晶。

    黑影飄然落在小葛麵前,仔細看是個妙姿少女,隻見她身穿黑底白花振袖,麵帶一副白底紅紋臉譜,眼睛細而狹長,揚起的嘴角左右各點一個紅點。她身上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沒有絲毫的溫度,如同死去多時的死屍一般,毫無人氣。

    “是式神!”沈英兒認出了她的身份,這是一具由日本陰陽師操控的式神玩偶,觀其形貌,其原型應是日本傳說中的九尾妖狐玉藻前。

    隻見玉藻前雙手探抓,淩空將冰封的熾熱光刀攔下,紅紋臉譜上翻,露出一張尖牙黑舌的大口,喀嚓喀嚓!兩三口就把光刀啃進肚子裏。

    待一吃完,玉藻前反手捏住想要逃離的小葛,將它拽離失去意識的嚴當臨,懸空提起。

    “精彩,精彩!真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隨著這聲輕佻的聲音,從東西南三麵梅花林中走出三個人來。南麵來的這人是位圓臉厚唇,身穿一件白色托蒂,頭纏一條厚厚的紅頭巾,白皙的皮膚略帶一絲酒紅的印教僧人,其雙目晶瑩,宛如寶石,久視之下讓人如墜冰窖,魂魄顫栗不已。

    西麵來的這人是位膀大腰圓,身高八尺的黃臉漢子。隻見他長眉如墨,下嵌著一雙炯炯雙睛,頷蓄山羊胡,頭戴翡翠帽,身穿碧海紅日的土黃色官袍。觀其掌間霜氣蒸騰,打出飛霜掌的那人想來就是他了。

    發出輕佻聲的,是從東麵走來的這人,隻見他是位眯著眼睛正在笑的年青男子,大概二十出頭,皮膚白皙,身穿白藍相間的狩衣,手裏拿著一把天藍色的和扇,扇的背麵畫的是一副美人出浴圖。

    他臉上笑容十分燦爛,狐狸似的眼睛微眯起來,舉止禮貌,語氣中卻帶著說不出的輕佻之意:“此蟲若果真是傳聞中的銜靈葛蟲,那可寶貴著呐,鄭宗伯又何必置它於死地呢?交由小可訓養,來日定是一個聽話的好幫手,如此,豈不美哉!”

    一語方畢,一旁小雨格格笑道:“這位扶桑兒可不要認錯了爹媽,這條葛蟲可是小女子的乖乖寶貝。”

    聞聽此言,聽前原後也不生氣,一雙色眼在小雨妙姿掃看,輕搖著扇子說道:“那小可就帶姑娘一起回扶桑,到時日久生情,就不會在分什麽你我。如此,你意如何?”

    小雨高傲地抬起下巴,睨著他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躲在一旁的沈英兒當即認出了來人,三人分別是西印果王、安南國的左相國和日本陰陽寮的大主祭,早前他們在欽天山頂追蹤紅袍老者離去,此刻會出現在這裏,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真不知他們躲在暗處觀察了多久,直到此時才現身。

    似乎少了一個人!

    和他們一道離開的朝鮮王李成桂五子一一靖安君李芳遠!

    為何獨獨不見他現身?

    正此想間,忽聽背後一聲怒嘯,沈英兒霍然回身,隻見汪狼衝開她施下的清風鎖,正雙目猩紅地朝她撲過來。

    沈英兒心中一驚,此時想避也避不開了。一旁連生搶身上前,想要替她擋下這一擊。

    誰知後方白影一閃,手中利劍陡然出鞘,弧光一閃間,汪狼人頭落地,身子左右搖晃幾下,直挺挺地向前撲倒,重重壓在沈英兒一步開外的青石道上。

    “若想免除後患,還是盡早殺了為好。”來人說話不疾不徐,聲音清亮透著一股淡淡的文雅,但其身法卻是快如鬼魅,一個閃身便飄到連生和沈英兒的身前,揮手間將二人雙雙封住了穴道。

    沈英兒又驚又怒,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往來人瞧去,隻見他闊臉高鼻,濃眉朗目,身穿素白色的則高利。看到此處,她認出了來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靖安君李芳遠!

    李芳遠收劍回鞘,對沈英兒淡笑道:“不然沈小姐可要好好練練這封穴之法,小侯可不是你身上的影子,無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救你。”說罷穿過二人,徑直向紅袍老者走去。

    行未幾步,忽聽紅袍老者縱聲長笑,一腳踩在鄭沂的背上一一鄭沂當即一口綠血噴出,伏身在地,氣若遊絲一一反手拔出蛇頭拐,向他笑道:“四位想拿老夫的頭去邀功是吧?”

    李芳遠聞言停步,罷罷手道:“不不不,這是你們漢人的事情,我是不會去插手的。”

    紅袍老者一聽,嘿然笑道:“看家狗竟然也有不叫的時候,稀奇,真是稀奇!有道是黃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來,你們一路追蹤我,究竟所為何事!”

    “隻要閣下說出抓捕九死奪命紅的法子,此間一切,我四人隻當沒有瞧見,如何?”胡元澄說罷,雙目神光炯炯,如同兩柄湛湛利刃。

    紅袍老者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原來你們想打神音教的主意!”

    聽到九死奪命紅五字,連生雙眸灼灼如火,仔細聽著二人的對話。

    “不過可惜,此蛇卻是老夫偶然所得。”紅袍老者斜睨他一眼,負手抬頭,傲然道:“至於你要的什麽法子,老夫可給不了!”

    聽前原後扇移背後,一邊閑庭信步地朝他走去,一邊眯眼冷笑道:“閣下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說話間,李芳遠、胡元澄和比彌三人亦同時衝紅袍老者穩步逼近。

    “區區番國小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莫高紅和莫笑農兩兄弟不知何時站起身來,一人到了胡元澄背後,一人攔住番僧比彌,莫高紅手中九彩無哭花轉輪似得耀射著綠、青、藍、紫、白、黑六色,絢麗而又妖異。

    小雨則飄身落在玉藻前的身前,一張清麗的玉容沉靜地看著她手中的小葛,徐徐說道:“再問你一句,放是不放?”

    聽前原後哈哈笑道:“隻要姑娘答應委身小可,一切好說!”

    “我看你是白日作夢!”小雨冷冷吐言,雙目殺機大作,掌間碧光紛湧。

    場麵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兩方隨時都要開打起來,氣氛緊張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