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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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春風自己也是省長出身,知道這省長要是和書記尿不到一個壺裏,事事對著幹,他還真是可以找到辦法,你就是書記,一把手,也不可能掌控一切。所以兩個人搭班子,也講究個合作、共贏,和則兩利,鬥則兩敗,大家都要發揚點風格,有些自知之明。不能光允許自己吃肉,不允許別人喝湯。那樣誰都會受不了,和你對著幹,到時候大家都不落好。
所以楊春風這幾年,還是能夠把握分寸的,有什麽事大家商量著來,不搞硬對硬,大事講原則,小事講風格,西江省的領導班子,也不像前麵那幾屆了,拉幫結派,勾心鬥角,整天搞得精神緊張,讓外人看來,烏煙瘴氣,中央不滿意,群眾也不滿意。
對自己的工作成績,楊春風相信,中央會有一個恰如其分的評價的。這個王一鳴的到來,不會對自己構成太大的威脅,這隻是一次正常的人事變動而已,不值得大動幹戈,自亂陣腳。
對於高天民的建議,他覺得,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周廣生這個人,要資曆有資曆,要能力有能力,幹工作絕對是一把好手,但就有一個毛病,自視甚高,輕易不服人。現在在省委常委班子裏,他基本上隻聽書記一個人的了,就是省長劉放明的話,他有時候也會裝糊塗。
去年初有一個機會,省委常委會準備研究提拔一批幹部,在醞釀人選的時候,劉放明就想把自己的秘書肖鋼提拔起來,升個副廳級,並且提前向楊春風打了招呼。論資曆,肖鋼的條件也夠了,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15年了,做過副處長、處長,省長辦公室的主任,也做了兩年了,原始學曆雖然隻是個大專,但有一個在職的MBA學位。唯一的缺憾,就是肖鋼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大學一畢業,就在辦公廳裏打轉轉,基層崗位鍛煉得不夠。
劉放明一到省政府,先是做副省長,以後升任了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都是肖鋼做秘書,前前後後服務了四五年。劉放明怕耽誤他的前程,一直在領導身邊當秘書,看著是風光,但級別上吃虧,沒有擔任實職領導,在提拔時就會硬件不夠。為了肖鋼的前途,劉放明就又換了一個秘書,把肖鋼提拔為辦公廳第二秘書處的處長,其實還是為自己服務。等劉放明當了省長後,為了工作方便,就讓肖鋼做了省長辦公室的主任。
為了自己的秘書能夠順利過關,劉放明除了向省委書記楊春風挑明關係外,還特意向省委組織部長秦大龍交代,要在醞釀的名單中,千方百計地保住肖鋼,確保上常委會研究。
秦大龍說:“劉省長,請你放心,我這裏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但周副書記那裏,還請你打個招呼,名單最後都要經過他的審定,他是分管的副書記,報誰不報誰,他說了算。”
劉放明說:“好吧,我給他通個電話,讓他也心裏有點數。”哪知道此後的一個多星期,劉放明先是到北京開了三天的國務院會議,又到外地參加了一個會展,回到西江,又趕上一位中央領導到西江視察,七忙八忙,就把和周廣生通電話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等常委會研究幹部時,坐在會議室裏,劉放明才看到,拿在手裏的名單裏,找不到自己的秘書肖鋼的名字。他頓時氣得夠嗆,恨不得站起來,拍著桌子大聲罵娘,但想想自己是個省長,在這樣的場合,更是衝動不得,那樣會被官場上傳為笑談,大大降低自己的威信。況且此時會議已經正式開始了,就是再努力,也是無法挽回了,於是隻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不在焉地把會議開完。
會議一散,先是楊春風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問:“我說放明,到底哪個環節出問題了,這一次怎麽不見小肖的名字?”
劉放明心裏沒好氣,但情況不明,又不好對著他發,隻好苦笑了一下,說:“我也搞不清楚怎麽回事,我這十幾天,忙昏了頭了,沒顧得過問這個問題。我先了解了解,再和你溝通溝通。”說著,也不看在後麵跟著的組織部長秦大龍,匆匆下樓,上了自己的轎車,重重地關上車門,嘭的一聲,把司機嚇得夠嗆。
剛過了幾分鍾,車子還沒有到省政府大院,包裏的電話就響了。劉放明拿起一看,是秦大龍打進來的。於是遲疑了幾秒種,還是接了電話,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秦部長,有什麽事情,請說!”
秦大龍一聽劉放明這樣稱呼自己的官銜,就知道他心裏是誤會了,對自己有怨言,平常裏見了麵,劉放明從來不稱呼秦大龍為秦部長的,有時候叫大龍,有時候喊老弟。論年齡,劉放明比秦大龍大五六歲,這樣的稱呼理所應當,也顯得親切些。
按說兩個人從來就沒有什麽瓜葛,都是外地人到西江做官。秦大龍是從外省交流過來的,到西江省出任省委組織部長還不到兩年。而劉放明,屬於北京下派幹部,從省長助理、財政廳長開始做起,最後升任西江省的省長,雖然在西江省好多年了,但從本質上說,還是外來幹部,和秦大龍是有著共同語言的。
隻聽秦大龍說:“劉省長,實在是出乎意料啊!小肖的事情,我沒有辦成。對不住了。我本來是按你的意思,把小肖的名字上報了的。誰知道下午三點,也就是省委常委會召開之前的半小時,周副書記突然提出,要最後一次看看名單,我以為你提前向他打過招呼了,就沒在意。誰知道周副書記看過名單後,對省直機關的三個人選不滿意,認為這三個人,都是缺乏基層工作經曆,不符合黨政領導幹部提拔任用條例的精神,我把這三個人選的情況又分別解釋了一下,周副書記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說那就緩一緩,先把這三個人放到縣裏一年時間,鍛煉鍛煉,等下一年再考慮。我看沒有辦法,就隻好同意了。等開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解釋了。再說僅僅報小肖一個人,別人會告狀,說不定到時候更加被動。我本來想散會後向你解釋一下,但沒有跟上你,隻好給你先打個電話了,等見了麵,再詳細聊。”
劉放明聽他這樣解釋,立即明白了症結在哪裏,原來是周廣生在搗鬼,這個老狐狸。一定是抱怨我在他女婿提拔的問題上沒有表態,才這樣故意將我一軍。
周廣生的女婿叫黎安平,在省政府辦公廳人事處做處長。周廣生做副省長時,看上了剛大學畢業不久的黎安平,就把女兒嫁給了他。那時候黎安平還是一個中學老師,和周廣生的閨女周敏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周敏在周廣生的安排下,進了江城市教委,做了公務員。而黎安平因為沒有關係,又是省裏的師範學院畢業的,隻好做了教師。周敏和黎安平的關係明確後,周廣生看黎安平文筆不錯,是個可造之才,就安排他先進了江城市政府辦公室人事科。做了三年,提了正科級,就調進了省政府,到綜合處,做主任科員。以後隔幾年一個台階,就做了副處長、處長,做人事處長也已經三年多了,按說要提拔,也夠資格了。
關於省政府這一次要上報的副廳級幹部後備人選,省政府是秘書長薛誌恒,曾經專門向劉放明匯報了一次,報誰不報誰,讓省長最後定奪。
按照慣例,對於要上報的副廳級後備幹部人選,省政府辦公廳都要專門開一次會議,組織全體人員無記名投票,根據得票多少,做一個排名,這叫做民意測驗。
當然,得票多少,不公開宣布,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掌握。參與計票的工作人員掌握,秘書長薛誌恒掌握,省長劉放明也掌握,其他的七個副省長,七個副秘書長,都不一定掌握。想讓其他人知道多少,還是一點都不讓大家知道,一切由劉放明說了算。他就是省政府大院的國王,大到一億十幾億的資金調動,小到一個公務員的調進調出,提拔升遷,他都有最後的決定權。
民意測驗的結果表明,肖鋼的得票還不如黎安平的高。肖鋼的學曆也不如黎安平。黎安平雖然是師範學校畢業,這些年在老嶽父的親自指點下,充分認識到學曆的重要性。周廣生自從離開了省政府,先後擔任了西江省的省委組織部長,抓組織的副書記,他根據自己多年的組織工作經驗,諄諄告誡自己的女婿說:“越往後,高學曆越吃香,要想在官場上吃得開,提拔得快,沒有博士文憑,今後恐怕是不行了。現在的幹部提拔,沒辦法看真才實學,隻能是先看文憑,看你從哪個學校畢業的,獲得了什麽學曆,在哪個崗位上工作過。履曆表重要,文憑第一重要。有了個博士文憑,首先就給上級領導個好印象,好像你就是傳說中的人才了。因為中國自古就有重文憑的傳統,古時候你進京趕考,考上了狀元,連皇帝都高看你一眼,宰相說不定會把閨女嫁給你,其實他們看的不是你這個人的真才實學,而是你考試的能力。再說了,在官場上,也沒辦法顯示真才實學。大家都是辦文件,開會議,作為小官,隻是跑跑腿,辦些具體的事情,能夠貫徹領導的意圖就行了,隻要不是傻子,勤快些,都能按部就班地幹好。所以清朝的名臣李鴻章曾說:‘這世上什麽事情最好做?做官!’所以當官沒有什麽稀奇的,你別看那些大官,威風凜凜的,其實肚子裏可能跟你一樣,也是一肚子青菜屎而已,腦滿腸肥,思想貧乏,所以當官的最愛講官話、套話、廢話,不是他天生這樣,他是腦子裏沒有東西,害怕出錯誤,怕當眾出醜,讓別人看透了他的底細,隻好照本宣科,一輩子把無聊進行到底。講得人昏昏欲睡,他自己也身心俱疲。浪費了別人的寶貴時間,也糟蹋了自己的人生年華。但是,當官還是比不當官好,當大官還是比當小官好。從古到今,一旦有了災荒,首先餓死的都是老百姓,沒有說先餓死當官的。你看今後的改革方向,工人的鐵飯碗已經砸了,事業單位的鐵飯碗,很快也就會變成紙飯碗。社會上充斥著下崗失業的工人、農民工。他們今後絕大部分的人,都要從民營企業主手裏討飯吃。民營企業,說得好聽點,那是新社會階層。說得不好聽點,那就是資本家。全世界的資本家其實都是一樣的,不管他是美國的,還是香港的、台灣的,或者是我們自己產生的鄉鎮企業家,老板,他都是要賺錢的,他都是把發財作為自己的人生的首要目的,資本都是逐利的,這是不以人的意識為轉移的客觀真理。馬克思早就說過,資本為了100%的利潤,可以鋌而走險;為了300%的利潤,可以冒上絞刑架的危險。他們這些人,為了發財,是不會顧及打工者的利益的。在各種法律製度還不完善的今天,普通的民眾,要想通過本本分分地打工,過上好日子,基本上比登天還難了。隻有當官目前還有保障,至少工資在年年漲,不管工人、農民的日子怎麽樣,但公務員的工資,還會年年漲下去,為什麽?因為政策就是他們製定的,誰會傻到把自己的工資年年降啊!這是最簡單的道理。所以我勸你啊小黎,要趁我還在領導崗位上,能為你說上話,你得把博士文憑搞到手,以後提拔的機會就順理成章了,隻要你上去了,我們家就又有個高級幹部,以後等我退休了,有什麽事情,也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