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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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輛自行車,隻有一輛是王一鳴他們家的,其餘的都是從村子裏借來的。王一鳴和於豔梅騎一輛,三妮和四鳳騎一輛。有些小的東西,四鳳手裏提著。那兩個大包,都讓二虎用繩子綁在了自行車後座的兩邊,二虎自己馱著。

    順著鄉間的土路,三輛車子又經過半個多小時,才回到了家裏。等到了村口的小橋上,爹娘已經站在那裏等了好久了。旁邊還有許多人,都知道王一鳴要帶著女朋友回來,都想見識見識新媳婦長得什麽樣子,左鄰右舍,看到遠處的自行車,都伸長了脖子,想看個熱鬧。

    王一鳴刹住車閘,讓於豔梅跳下車。於豔梅坐了半個小時的自行車,鄉間的土路,高低不平,顛簸得屁股生疼,腿早就麻了,跳下車來,一下子適應不了,走不了路,一瘸一拐的。

    王一鳴的娘連忙走上來,一把攙扶著自己的兒媳婦,說:“我的娃,這一路可讓你受了不少的罪吧!你是城裏人,金貴著呢!沒受過咱們莊稼人的苦,快活動活動,腿一定酸麻了,等到家了躺躺,休息休息就好了。”

    王一鳴忙對於豔梅說:“這是咱娘,這是咱爹。”

    於豔梅忙爽快地叫了一聲:“娘,爹。”

    王一鳴的爹王春福,嘴裏叼著個長長的煙袋,臉上的老皮,笑成了一臉核桃,揣著手,腰裏麵拴了一條粗大的帶子,把上身的大棉襖,緊緊地捆著。下麵是一條大棉褲,因為常常蹲坐在地下,有的地方卷曲成了螞蟥的形狀。腳上是一雙大棉鞋,上麵沾滿了草屑,是一個典型的鄉下農民打扮。

    聽說兒子要回來過年了,又帶著沒過門的兒媳婦,老漢心裏,那是高興得沒法說。走到哪裏,隻要有人問他,他都是笑嗬嗬的,把兒子、兒媳婦要回來的消息告訴別人。自從二兒子二虎從省城裏放假回家,把王一鳴要回來過年的確切消息帶給他,他老早就開始準備了起來。

    這幾年,農村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農村人幹活,再不是大鍋飯了,大家都肯下功夫了。他們家裏,分得了十幾畝的田地,種的小麥,一季可以打上五六千斤,除去上交的公糧,還有三千多斤。秋季還有玉米、芝麻、黃豆、紅薯的收成,風調雨順的時候,家裏什麽糧食都有,可以天天吃白麵。家裏又養了豬、牛、羊,到了年關,殺了一頭豬,除了賣給別人的,光是留下的豬雜、豬頭肉,就有幾十斤。當然,為了迎接孩子回來,還留下一條豬後腿,少說也有四五十斤重,今年這個年,是老漢長這麽大,最感到高興的。

    王一鳴看到父親,忙跳下自行車,從兜裏掏出了早準備好的“大前門”香煙(這是那個時候比較時髦的牌子),掏出一支,遞給父親,說:“爹,換這個,這個好抽。”說完遞給爹爹一支,然後依次向旁邊的男人們分發下去,見到一個,根據他們的輩分,稱呼他們“大哥、叔叔、大伯、爺爺”。見了女的,也不忘稱呼她們“大嫂、嬸子、大娘、奶奶”。這是禮儀,在外麵工作的人,一旦回到村子裏,要更加懂得人情世故。見了年長的,要懂得主動打招呼,要不然他們會在背後罵你,說你剛出了三天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不能說普通話,要說家鄉話。鄰村的一個當兵的,剛出去一年,回到村子裏和鄉親們說話,講的是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就被鄉親們笑話了好幾年。

    折騰了一整天,終於回到了家裏。半年沒在家,王一鳴看到家裏的變化還是挺大的。新蓋了兩間偏房,牆壁還是用白灰粉刷的,白白的,牆壁上貼著幾張年畫,還掛著一些明星的掛曆。地上還鋪了紅磚,地麵上一幹二淨,裏麵放著一張寬大的木床,上麵是新做的被褥,新買的床單,一看就知道,這些都是為王一鳴和於豔梅準備的。

    堂屋雖然還是那四間瓦房,屋子裏的牆壁上,到處貼滿了報紙,一看就是新糊上的,房頂上顯然也已經清掃過了,那些平常裏懸掛著的髒東西,也不再晃晃悠悠的,做出搖搖欲墜的樣子了。桌子也擦得幹幹淨淨,顯然這些都是弟弟妹妹們的傑作,為了迎接哥嫂的到來,他們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到了家裏,還沒顧得上吃飯,於豔梅就打開了旅行包,一件一件,分發她為大家準備的禮物。兩個妹妹,一人得到了一條羊毛圍巾,長長的,大紅的顏色,蓬蓬鬆鬆,厚重得很,一看就是上等的好東西,在縣城裏都買不到的,隻有城裏人,才能有這樣稀罕的東西。把三妮和四鳳兩個姑娘,興奮得不得了。

    爹得到了一件軍用毛衣,娘得到了一件對襟的羊毛衫,給弟弟二虎,於豔梅買了一雙翻毛的牛皮棉鞋。這些都是那個時候農村人非常金貴的東西,一般的老百姓,是買不起,也舍不得穿這樣的東西的。此外還有大包小包的食品、省城裏的糖果什麽的,把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氣氛立即烘托了出來。

    王一鳴看著於豔梅,一件一件地往外掏東西,一個一個,都兼顧到了,老的小的,大家都滿意,不禁佩服起自己女人的聰明和細心。

    晚上父親燒火,母親做飯,一家人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說著話,笑嗬嗬的,真是感到其樂融融。

    晚上休息時,母親征求王一鳴的意見,是讓於豔梅自己睡還是兒子、媳婦睡在一起。老太太不知道,城裏人開放,沒結婚照樣男男女女,可以住在一起的。

    王一鳴說,你不用管了,在城市裏,我們早就住在一起了,等她一畢業,我們就打結婚證,這沒什麽。

    老太太看兒子這樣說,也就不再說什麽。

    在家裏待了一個多星期,大年初七,王一鳴早早就起來了,吃過母親做的飯,收拾了行李,還是二虎和三妮、四鳳送他們去車站。在家裏時,母親特意把王一鳴拉到一邊,悄悄地說:“對這閨女,品性、氣質我沒話說,但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她太瘦,你看她那腰,那麽細,一把都可以掐過來。兒子,她這個樣子,今後生孩子,能行嗎?咱們莊稼人,我還是喜歡胖一點的,大塊頭,看著也氣派。你看你堂嫂,個子又高,塊頭又大,站著比男人都顯塊頭。”

    王一鳴笑了笑說:“娘,城裏人和鄉下人的審美觀點不一樣,就我大嫂那塊頭,到了城市裏,想找對象都難!誰敢要啊,一百八十多斤,站在那裏,像一堵牆。在農村幹莊稼活是有勁,但城市裏,又不需要幹莊稼活。要那麽大的塊頭幹什麽!豔梅腰是瘦,但身上的肉結實,屁股並不小,生孩子肯定沒問題。她們家裏的人,就那樣,她姐原來也是這樣,但現在,生了孩子也胖起來了,體重有一百二十多斤了,在城市裏,已經相當胖了,所以你不用擔心的。”

    母親聽了王一鳴的話,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這次回家,算是於豔梅在王家的正式露麵,再次確定了雙方的關係。

    第二年夏天,等王一鳴工作了一年之後,在於豔麗的運作下,一轉正,他就得到了副主任科員的職務。這個職務,雖然在省委辦公廳,是不顯眼的,王一鳴知道,要是在縣城裏,許多人奮鬥一生,都不可能得到這樣的位子。

    在縣城裏讀書時,王一鳴看到,那些在縣城裏非常風光的人物,像縣高中的校長、縣百貨公司的經理、縣化肥廠的廠長、食品公司的經理,這些炙手可熱的位子,不過也就是股長、副科長的角色,正科長的級別,在縣城已經是大人物了。副縣級的位子,更是鳳毛麟角,就是那有數的十幾個人。而自己一畢業,剛剛工作一年,就得到了副科級的位子,這應該是非常令人興奮的事情了。

    級別有了,工資也提高了十幾塊,現在每個月,王一鳴就有五十幾塊錢的收入了,比縣城裏工作好多年的老師還高幾塊錢。因為家裏的情況也好多了,不用他每月從自己的工資中節省出十幾塊寄往鄉下了。弟弟二虎雖然也在省城裏,因為讀的是師範,補貼就很高,不僅吃飯不用花什麽錢,就連平常裏的日常用品,也是自己從夥食費裏節省的錢,王一鳴一年下來,也就是為弟弟買雙球鞋,或者買幾件好一點的衣服,算是盡了哥哥的情義。

    二虎是個懂事、憨厚的孩子,對哥哥從小就非常崇拜,又非常知道心疼父母,孝順長輩,家裏的情況,他非常體諒。所以他報考大學的時候,預先就向學校的老師打聽過了,哪裏補貼高,上大學不用花錢。本來,憑他的成績,也是可以到外地讀個好一點的學校,但為了節約路費,他還是選擇讀了省城的師範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