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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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即使心裏有氣,作為部下,你也不能有絲毫表示。這就是官場,官大一級壓死人。作為領導,他就有推諉的權力,找茬的權力,隻要他願意。你作為部下,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受不得氣的人,趁早遠離官場。

    車到金山縣地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半。按照慣例,縣委書記和縣長,已經帶著一般人,迎接在路邊了。王一鳴照例是下車,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後就上車,向原先選定的金山稀土有限公司開去。

    進入金山縣,映入眼簾的,到處是光禿禿的山頭和裸露的山體,紅紅的土壤或者山石,像是一個被剝光衣服的女人,恥辱的向外人展覽自己的不雅處。

    對這個趙經天熟悉,他指著這些對王一鳴說:“老弟,你看,這些都是他們縣裏那些私營小礦山幹的。他們開采稀有金屬,就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簡直是作孽啊!他們用氨水從山頭澆到山腳,把岩石裏的稀有金屬通過化學反應,提取出來,衝積到山下的水壩裏,再經過加工,就做成了初級產品。他們這個方法,剝落了山體,凡是他們開采過的地方,寸草不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你說世界上,還有這樣幹的嗎?他們帶來的環境的破壞,水資源的汙染,算起長遠利益,都是得不償失。現在稀有金屬賣給日本人的那麽便宜,都是初級產品,人家隨便一加工,返銷給我們,就可以賺取上千倍的利潤,所以再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這一代人,真是沒少作孽啊!我們為了自己過上好日子,口袋裏多幾個錢,就完全不要良心,不要子孫後代的明天,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有我們這個民族今天瘋狂,真的是不顧一切。人家沒有這麽幹的,真的,我走遍全世界了,沒有發現任何國家,是這樣幹的。”

    王一鳴雖然對這個行業,是典型的門外漢。但道理一聽也是懂得,他問趙經天:“大哥,你說現在怎麽辦?”

    趙經天說:“我也沒辦法,國家的政策,不能朝令夕改吧!誰讓你當初允許私人探礦、開礦,現在有問題了,你又要關閉了,那損失誰來付?總要有人埋單的吧!要不然那些礦主們會幹嗎?人家會跟你政府打官司。再說了,難道當地的官員沒有利益,可以長期開這麽大的礦的人,誰沒有靠山?所以,不好辦,中國的事情,最難辦了。你也搞不清楚,就傷了哪根筋了?誰是誰的後台,你也不清楚。所以,現在要想當個包青天,比登天還難!我勸你,一鳴,你也得打住,悠著點,凡事不能太認真。你沒看那些當大官的,也是混。過一天少一天。他們也知道,積重難返,不是一個人能弄成的事。”

    王一鳴長歎了一聲,說:“大哥,難道個個都是死結?我們這樣身份的人,都這樣想,那老百姓,還有什麽希望啊?混日子,我還做不到。要我看,隻要給我充分的權力,我就幹到底!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該關的就要關,該炸的就要炸。不能為了短期的利益,就不要子孫萬代。這樣的不負責任,是要遭天譴的。”

    趙經天說:“難啊,一鳴,要是這樣,你會很危險,不僅僅是官當不當的問題,而是生命安全的問題,你擋了別人的財路,就會有人千方百計,把你送進監獄,或者暗殺,都有可能。如今這樣的事情,也屢見不鮮了。你隻是生活的麵還小,接觸的人沒我多,不了解這個社會的複雜性。現在有的人,都從國外雇傭殺手報複自己的仇人了。也有的官員,本來是清官,是好人,卻被有的更有權力的官員,羅織罪名,投進監獄,判了死刑的人都有。反正是栽贓陷害,他們有的是手段,說你黑,你紅不了。說你紅,你黑不了。現在手眼通天的人太多了,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幹淨,就理直氣壯,不是那回事了。得罪了你不應該得罪的人,什麽樣的結果,都有可能出現。老百姓現在懂什麽啊,他們看到的都是表象,到時候沒有人知道真相。你就是死了,也是冤死。所以在官場上混,要慎重,多做好事,少結冤家,不能意氣用事。”

    王一鳴聽他囉嗦了半天,講的雖然也有道理,但都是泄氣的話,都是勸自己做個老好人,不要動真格,要不然傷了誰,都不好辦。這實在是不符合自己的個性,也不符合趙老爺子對自己的期望。於是隻能是嘴上應酬說:“大哥說的是,有道理。”

    心裏卻說,老天啊,我向你發誓,隻要你給我機會,讓我王一鳴有揮灑自如的一天,你就等著吧,我絕不做縮頭烏龜,我這一百多斤,就破上了。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我不怕報複,不怕謀殺,為了我多災多難的祖國,我願意貢獻出我的一腔熱血。

    我以我血濺軒轅。中華民族之所以能夠生生不息,繁衍到現在,就是因為曆朝曆代,都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他們才是這個民族的脊梁。為有犧牲多壯誌,敢教日月換新天。毛主席說的多好啊,有了這種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精神,無論什麽樣的艱難險阻,都是能夠克服的。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烏雲終究遮不住太陽。

    但這些話,他不能說出去,他還處在熟悉情況,積聚力量的時候,現在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隻能是默默的觀察,默默的思考,為今後做準備。

    車子沿著蜿蜒的山區公路,繼續往前行駛,又過了四十多分鍾,就到了位於山腳下的廠區大門口。在工廠的會議室裏,簡單的聽完廠長的介紹,知道這是當地規模最大的一家企業。大家又參觀了生產車間,按說一般的視察也就結束了。

    王一鳴看看表,下午四點半鍾,還有點時間,就對廠長說:“走,你帶我們到你的第一線,采礦的地方看看。”

    廠長一聽就緊張了,說:“王書記,那裏條件挺危險的。”話外的意思,就是不想讓王一鳴去了。

    王一鳴說:“去,一定去看看,工人能去的地方,我們為什麽不能去啊?”

    旁邊的秦書海連忙過來打圓場,說:“王書記來了,是了解實際情況的,好的要讓王書記看,差的也要讓看嗎!走,提前帶路吧!”

    廠長一看沒有辦法了,於是隻好讓司機開出自己的悍馬越野,提前帶路去了。

    車子順著廠區,沿著山腳,一直往大山裏開,又進去的有四五公裏,就看見裏麵到處是裸露的山體,山腳下是圍好的礦壩,裏麵是像十幾個足球場大小的水麵,裏麵的水紅紅的,稠稠的,老遠就聞見,有一股刺鼻的氣味,臭臭的,讓人眼淚都忍不住要掉下來。

    王一鳴問:“這是什麽?”

    廠長說:“都是衝洗礦體的廢水,我們已經從中提取了稀有金屬,剩下的都是這些東西了。”

    為什麽不建汙水處理廠?”

    那投入太大,現在產品的價格上不去,再要上汙水處理廠,就沒辦法生產了。”

    其它的企業也是這樣生產的嗎?”

    是,都是這樣的,這樣的開采成本最低,人家都這樣,你不這樣,就不賺錢了。”

    王一鳴問旁邊站著的金山縣縣委書記林鳳山說:“你們這裏總共有多少家這樣的企業?”

    林鳳山回答說:“有四十多家吧。”

    王一鳴問:“這樣的開采方式,對環境的破壞是顯而易見的,你們縣委縣政府考慮過沒有?”

    林鳳山說:“曆屆縣委縣政府,都多次下文,整頓礦山開采秩序,但是現在,我們麵臨的問題是,關閉礦山的執法權,不在我們縣級政府手裏,省裏的地礦局都下了批文的,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是罰款,但罰款數額,是有限的。縣環保局一次最高隻能罰十萬元,對於那些礦老板,根本傷不了大脾氣。他們也不怕,開采幾天,就賺回來了。”

    站在旁邊的鄭天運,笑了笑說:“這是個老問題了,從楊書記到了我們西江省,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了,但是,經過多次治理,情況並沒有從根本上好轉,究其原因,就是國家放開了私人開采礦山的權力,現在到處是一哄而上,你能不讓誰開?個個都有合法的批文,白紙黑字,上麵都有有關部門批準的開采年限,你政府不能一句話,就把人家的礦山說關閉就關閉了,要有個說法,要給以相應的補償,弄不好政府要當被告的。所以,現在也隻能是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