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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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各個領導的交代和見過的方方麵麵的人物,王一鳴說的都是模棱兩可的話,不拒絕,但也沒有明確的答複。都是說:“我知道了”,“到時候再看吧”。或者“我一個人也定不了”。“到時候還是要走程序”。“看評標的結果吧”。這些話讓找他的人也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大家看找他沒有什麽戲,隻好拐回頭來,再找那些位高權重的中間人,讓他們出主意,想辦法。

    對於那些省裏的主要領導,他尚且是這個樣子,對於遊金平的要求,按他的脾氣,早一口回絕了。但想到自己剛來西江省,身邊也沒有什麽可靠的人,這個遊金平,雖然和自己沒有什麽直接關係,但畢竟是辦公廳派來輔助自己工作的,關係處不好了,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麵子上也不好看。

    再說了,人家這個省三建,也是一個有名氣的建築公司了,這樣的老國有企業,確實有困難,包袱重,如果有機會,王一鳴還是願意照顧照顧一下的。於是,王一鳴就放心手中的文件,看了遊金平一眼,說:“你讓那個省三建的徐總,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和他談談。”

    遊金平說:“那太好了,他就在下麵等著呢!不管事情成不成,王書記見見他,他就非常高興了。這些當老板的,也不容易啊。到處要找米下鍋。不瞞王書記,我和徐總,還有些拐彎親戚,你見他五分鍾,就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麵子了,我也得謝謝你!”

    王一鳴看遊金平這麽會說話,笑著擺手手說:“好了,我們就不要這樣客氣了,都是同事,理當如此。”

    遊金平高興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說:“我馬上下樓,到外麵接他。”因為外人,是不能隨便出入常委樓的。遊金平不去接,徐建設要有許多麻煩,審查十幾分鍾,也不一定進的來。

    遊金平剛到大門口,就見徐建設已經站在路邊等著了,他的手裏,還提著一個紙盒,不用說是準備的禮品。第一見領導幹部,像他這樣的大老板,空手了不好意思。但送什麽禮物,卻是費思量的。想來想去,徐建設還是準備了幾包上好的茶葉,都是國內頂尖品牌的,又放了四條軟中華的香煙。不管人家吸不吸煙,但送點高檔的煙酒,都是人之常情,一般的都不會拒絕。算算價錢,徐建設還是覺得拿不出手,於是就把江城百貨大樓的購物卡,放上五千元。這樣也有萬把塊錢的東西了,也算拿得出手了。

    徐建設站在門口,正在東張西望,就看見遊金平走出來了,人還沒到眼前,就擺了擺手說:“表哥,你快點吧,王書記已經同意見你了。”

    把門的武警戰士都認識遊金平,點了點頭,就讓他們進去了,也沒有登記。

    兩個人進了大門,邊走邊說,一會兒就上了二樓,到了王一鳴的辦公室。

    小龔一看有客人來,自然滿麵笑容的站起來迎接。遊金平介紹說:“這是龔秘書。”

    徐建設忙笑著掏出一張名片,畢恭畢敬地遞到龔向陽手裏說:“龔秘書好。請多多關照。”

    遊金平笑著對龔向陽介紹說:“這是省三建的徐總,大老板,今後多聯係,大家都是朋友。”

    小龔說:“好,好。”

    寒暄完畢,小龔推開門,遊金平才帶著徐建設,進了王一鳴的辦公室。

    王一鳴一看,遊金平帶著一個人進來了,出於禮貌,忙站了起來,象征性的握了握手。然後大家在沙發上坐下,小龔為兩個客人一人倒上一杯茶水,就出去了。

    王一鳴和顏悅色地問:“聽金平說,你們省三建,曾經得過幾次魯班獎了,不錯嗎!”

    徐建設說:“總共得五次了,省裏的許多著名建築,都是我們省三建幹出來的,像江城市電信大樓,西江省展覽館,河東百貨大樓,八十年代,都是整個西江省裏的地標性建築,現在不行了,新建築多了,顯得有些落後了。王書記你也知道,現在競爭激烈,私人企業,一進入這個領域,人家負擔輕,機製又活,像我們這樣的國有企業,就不占優勢了。”

    王一鳴喔了一聲,示意徐建設繼續說下去。

    徐建設說:“我們企業,包袱重,建國以來,退休的職工,有兩千多人,現在雖然都歸了社保,不用企業負擔退休金了,但逢年過節,必要的慰問品還是要有一點的,畢竟都是單位的老職工,別的單位,都是這樣做的,你不做,說不過去。就是再緊張,也要為大家發點東西,過年嗎,都要有這個意思。現在下崗職工,還有八百多人,他們都還是沒到退休年齡的,隻好由企業全部負擔,一年光工資一項,就需要一千多萬,所以我這個總經理,也成了救火隊長了,到處求人,找活幹,也是沒辦法,公司裏有上千張嘴,在等著呢!所以,還請王書記,考慮我們的實際情況,在工程項目上,關照關照。”

    王一鳴說:“你們的情況,我聽金平同誌說了,你們不容易,國有老企業,作為當家人,你還有這個責任感,非常讓人敬佩。現在有的企業,一改製,就把原來的職工,拋向社會,就完全不管了,讓大家自謀生路。都四五十歲的人了,人家要技術沒技術,要身體沒身體了,怎麽到市場上謀生路啊?年輕人還找不到活幹的,何況那些四十、五十歲的老工人!這是極其不公平的,也是不道德,更是不符合我們國家社會主義製度的要求的。社會主義就是一個大家庭嗎!大家要發揚同甘共苦的精神,這樣社會才有凝聚力,現在倒好,把一切都推向市場,認為市場可以解決一切問題,這是很不負責任的嗎!要是市場能夠解決一切問題,那資本主義國家就不會出現任何經濟危機了!也就用不著我們這些領導幹部、共產黨員了。人民群眾也就不用信任黨了,信任你幹什麽?找市場就完了嗎!”

    徐建設看王一鳴談性很高,忙符合著說:“王書記說的好,就是這個道理,現在我們的改革,我也發現,有些不對勁。動不動把人往市場上推,好像政府在千方百計,推卸自己的責任。你看醫療改革,讓人看不起病了;教育改革,讓人上不起學了;住房改革,讓人住不起房子了;現在又推出來的殯葬改革,讓人連死也死不起了。現在老百姓都編成了順口溜,說是‘生不起,也死不起’了。我們建築公司的家屬院,八十年代,是有名的高消費地區,我們的胡同裏,連菜價都比別的地方,高出不少。因為當時我們從事建築的工人,男男女女,工資都比別的其他行業,高的多。當時兩口子都是建築工人的,生活水平比一般的小市民,高出一大截。而現在,你看看,到處都是下崗失業的,有的全家沒有一個有正式工作的,小區裏開了不少的洗頭屋,洗腳屋,按摩店,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靠出賣色相賺錢的,多的是。去年還餓死一個下崗女工,原來還是我們公司的勞模,這個人我還認識,年輕時長的很漂亮的,還是公司裏知名度很高的女人。聽說她下崗後,心情不好,長期壓抑,也沒有出去找什麽工作幹,沒有收入,就靠在菜市場上撿垃圾賣,換幾個錢度日。後來又有了病,聽說是精神病,動不動就發作,亂罵人,她老公忍受不了,也和她離婚了,孩子也帶走了。她就一個人,住在公司原來分配的筒子樓裏。過了幾年,也沒人見過她,有的說她回鄉下的老家了,有的說她去外地打工了。結果去年,她所住的那棟樓,要拆遷,搞房地產開發了,有關部門沒辦法,聯係不上任何人,才擅自做主,用錘子砸開了她的家門。你猜怎麽著,進去之後,才發現她的床上,有一堆白骨。大家嚇壞了,連忙向公安局報案,勘察鑒定結果出來後,證明就是那個失蹤了三年多的女工。她死之前,寫的有幾句話,說‘我好餓啊!一個月沒有吃過肉了,我好想吃肉啊!’新聞媒體曝光後,大家都不住的歎息。特別是那些老工人,唉聲歎氣的說,要是毛主席的時代,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工人階級根本不會活活餓死的,工人老大哥,地位高著呢!都是這改革鬧騰的,把工人階級,都搞成弱勢群體了。下崗的女工,不去賣淫,就沒有活路,這是什麽世道啊!”

    王一鳴還真是沒有看過這篇報道,他一天到晚忙於應酬,開會,正兒八經的文件還看不完,這些東西,又不會堂而皇之的登載在那些主要媒體上,新聞聯播裏更不會出現,他能夠聽到看到的,都是好消息,振奮人心的消息。都是我們的黨多麽偉大正確,我們的國家在國際社會上地位是多麽高,我們的發展速度舉世矚目,我們的什麽什麽又增長了,什麽什麽又獲獎了,反正是報喜不報憂,不好的東西,有關部門早就過濾掉了,不讓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