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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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平息了,裝農民的大轎車一輛接一輛的啟動了,不知道開往哪個地方。水泥廠的大倉庫,王一鳴沒有去過,他也不知道,裏麵的條件如何。像他這個級別的領導,沒必要管那麽細,有些事情,也就是動動嘴而已,到現場看一下,已經叫深入基層了。反正下麵有的是小官,他們負責具體的事情。
李耀看了王一鳴一眼,問:“怎麽樣?王書記,要不我們也回去?”
王一鳴還是不放心,對楊發魁說:“楊局長,你準備怎樣處理這麽多的人?現在每天的氣溫這麽高,都關在一個大倉庫裏,通風設備好不好,會不會出人命啊?”
楊發魁笑了笑說:“不會的,王書記。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倉庫裏準備的有電扇,就是關他們幾天,讓他們反省反省,煞一煞他們的威風,寫個保證書,今後不鬧事了。對那幾個挑頭的,要嚴厲一些,肯定要走司法程序,因為他們已經構成犯罪了,就是判刑,也不會太重的,畢竟情節不算太嚴重,關上個三五年,也就放了。沒什麽大事。”
王一鳴看他回答的這麽輕鬆,知道幹這個工作,他是輕車熟路了,於是就又安排說:“請同誌們注意工作方法,不要粗暴,千萬別搞刑訊逼供,最重要的,不要出人命,現在一出人命,互聯網一傳,都是全國性的事件,到時候我們黨委政府,都非常被動。”
楊發魁說:“好。”
其實,作為公安局長,他清楚的知道,下麵的人都是怎麽辦案的。這些人,不打行嗎!不打他們怎麽會長記性。進了一趟公安局,就像去了一趟遊樂場,輕鬆的要命,那誰還會怕啊!進去一趟,就讓你記住一輩子,不敢再和政府對抗,添不夠的麻煩。
王一鳴和李耀,各自上車。到了車上,王一鳴又想起來,該去慰問慰問那些受傷的警察和公務人員。畢竟有一個警察,是為自己受傷的。人家本來手中有盾牌,就是為了保護你王一鳴,才受了傷。作為領導,你不管不問,就太不夠意思了。
於是他就讓小龔問清了那些受傷的警察住在哪個醫院裏,又安排黨校的副校長劉全民,準備好幾十個封包,裏麵一個放上1000元錢,到時候發給大家,也就是個意思。反正都是公家的錢,領導幹部又不用掏自己的腰包,還做足了麵子,何樂而不為!
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他先到楊春風辦公室匯報了一下情況。
楊春風聽完匯報,點了點頭,未置可否。在他眼裏,這些都是不入流的小事情。全省幾千萬人,這樣的事情,幾乎天天都會發生,現在哪個鄉、哪個鎮沒有拆遷?隻不過這一次是發生在黨校的工地上,和省委有直接聯係,他才格外關注一下。有王一鳴過問,就可以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幾百個農民,為他們的宅基地、承包地,多要些補償款嗎?都是為了錢!政府的財力有限,農民的胃口在一天天增大,這是個不開調和的矛盾。滿足農民的胃口,政府就不用搞什麽建設了。光是拆遷的成本,就付不起。為了大局,隻能是犧牲農民。他們人多,每個人身上撈一點,就是一筆驚人的數字。早有農業專家指出,改革開放幾十年,光是土地征用,國家就從農民的手上,拿走了幾萬億的土地增值。有的人說的更尖銳,說這是公開的搶劫。政府利用國家強製力,搞土地征用,拆遷,然後再以高幾十倍的價格,賣給開發商,獲得了超額利潤。地方各級政府,就是一個賣地政府,是最大的土地開發商。從實質上來說,是這個理。但有什麽辦法?地方好的稅源,都被中央政府拿走了。為了生存,隻有賣地和亂收費,賣地是最簡便的,就拿那地方政府還是入不敷出,借了不少外債,不讓賣地,政府隻能破產,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找不到什麽解決的辦法,即使像他楊春風這樣的人,貴為一省的省委書記,他也沒辦法。難道農民的困境他不知道,他沒有同情心嗎?都不是,他也是身不由己。現在社會已經發展到這個階段,各種利益交織在一起,矛盾相當複雜。照顧了這個,就沒辦法兼顧那個。相比而下,隻能讓農民犧牲,誰讓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他們人數雖多,但力量分散,鬧上幾次,打擊一下,就沒有什麽問題了。天長日久,領導一換,誰都不用負責任。
現在的領導,都是任期製,幹上個三五年,就走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照樣做官,級別待遇都在,隻是苦了那些失地的農民,想找誰算賬,都找不到人。
誰都知道農民苦,農民冤,但誰都沒有辦法。
這就是當今社會的現實。非常無奈,非常讓人沮喪。
下午的時候,王一鳴又帶著鮮花和慰問金,到市第一人民醫院,看望了大家。
慰問的時候,李耀跟著,楊發魁跟著,西江電視台和江城市電視台的記者們,拍了十幾分鍾的節目,王一鳴和幾個領導,抱著鮮花,挨個送到各個受傷的民警和公務人員手裏。王一鳴特意看了看那位為保護自己受傷的防爆警察。
王一鳴看他,頭上包紮著紗布,整個腦袋,隻剩下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麵,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女青年,伺候著他,一問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
王一鳴問了他的姓名,才知道他叫曹萬利,今年二十五歲,做防爆警察已經幾年了。
王一鳴把鮮花和慰問金交到他手裏,握著他的手說:“謝謝你了,關鍵時候保護了我,卻讓你受傷了,很對不起!等你的傷好了,我請你吃飯。”
曹萬利一下子感動了,他沒想到,王一鳴會這樣說,這樣的大官,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以前他也保護過別的大人物,人家握握手,假惺惺的說兩句話,走了一個過場,就算完了。過後你找他,他還裝著不認識你。你是個小人物,為了自己的飯碗,拚上命,保護這些大人物,人家卻認為你理所當然,職責所在嗎,就是讓你們犧牲的。
現在王一鳴卻這麽體貼,說出來這樣的話,對比之下,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曹萬利眼裏滿含熱淚說:“謝謝王書記,為你做出犧牲,是值得的,你是個好官。我三生有幸!”
王一鳴看著他這個樣子,一下子受了感染,眼睛也有些濕潤了,他說:“好好養傷吧,爭取早日康複,有什麽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說著又讓小龔,給曹萬利留下了電話。小龔多聰明啊,連忙趁勢記下了曹萬利的電話,他知道,日後這個曹萬利,王一鳴一定會關照他的。王一鳴就是這樣一個人,誰對他有恩,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晚上西江省的新聞裏麵,播出了幾分鍾的畫麵。大家隻看到王一鳴到醫院裏看望大家,卻看不到任何公安人員清理現場的場麵。老百姓鬼哭狼嚎的聲音,更是不可能讓大家聽到的,因為它破壞這個社會的和諧。所以,現在的和諧,是被掩蓋的和諧。新聞媒體在播放節目的時候,都是謹慎了再謹慎,篩選了再篩選,把那些真實的畫麵,都“和諧”掉了。呈現在大家麵前的,一天一天,都是歌舞升平的場麵。他們也是沒辦法,因為真實的情況太殘酷了,大家還是看見裝作沒看見的好,這樣還有活下去的勇氣。要不然天天是血淋淋的場麵,真成了魯迅所說的,“我覺得我所處的並非人間”了。
世間萬物的發展,都有它自己的規律,不會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王一鳴雖然安排了再安排,囑咐了再囑咐,害怕再出什麽亂子,但楊發魁不會聽,下麵的警察更不會聽,他們和農民較勁了大半天,累的夠嗆,有的人還挨了農民的磚頭,受傷住院的就有幾十人,現在終於可以發泄發泄心中的怨氣了,這些農民,落在了他們手裏,他們自然不會輕易就放過去的。
一個專門對付杜田友的審訊小組,就成立了,他是村民鬧事的頭,把他弄軟,弄服帖,今後沒人挑頭了,事情就好解決了。
杜田友也是有血性的漢子,又走南闖北,做過生意,見過世麵,自然不會服服帖帖的。
由鄉鎮幹部和派出所的民警組成的審訊小組,提審了杜田友,大夏天的,審訊室裏的氣溫有三十多度,他們又用幾個上千瓦的大燈泡,對著他烤,渴了,也不讓他喝水,幾班人輪流折磨他,也不讓他睡覺。搞的杜田友疲勞過度,幾次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