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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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鳴的車子開過來的時候,有識貨的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說:“這個號碼和車子,估計是省委領導的,不是書記就是副書記的。”

    車窗貼的有保護膜,坐在裏麵的王一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麵的情況,而外麵的人是看不到裏麵的情況的。有幾個膽子大心急的退五軍人,一下子就衝出來,站在王一鳴的車子麵前,堵住了車子。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衝車子裏坐的人敬了個禮,隔著車窗問了一句:“請問是不是王書記?”

    小邵隻好把車子停住,鎖好車門,以保護王一鳴的安全。

    王一鳴想了一下,對小邵說:“打開車門吧,我要下去看看。”

    龔向陽說:“我先下去讓他們讓出一個空間,這樣安全一些。”

    於是龔向陽先輕輕地打開副駕駛的門,下去衝那個剛才敬禮的中年男人說:“同誌,請你讓一下,王書記要下來看大家,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讓大家退後,保持秩序。做得到嗎?”

    那個中年男人一聽,果然是王書記,顯得很高興,轉身大聲地對大家說:“大家安靜,安靜,王書記來了,馬上就下來見大家了。請大家一定保持安靜,秩序。”

    大家一聽,果然是王一鳴來了,於是都非常振奮,看起來今天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這個新任的省委書記還真是有種,敢於親自麵對麵地和大家交流了。原來楊春風和劉放明當省委書記和省長的時候,他們也這樣鬧過,但是,都被武警和警察驅趕了。

    退五軍人還是很有紀律性的,往後退了退,站成了幾排,大家都挺胸抬頭,注視著前方,用期待的眼神等待著王一鳴的到來。

    在幾十米以外的秦書海和王一鳴的警衛小楊,一看王一鳴的車子被圍住了,連忙緊跑幾步,衝上來,想為王一鳴解圍。他們還沒有走到王一鳴車子邊,就見王一鳴已經打開車門,從裏麵下來了。

    大家都舉目注視,就見今天的王一鳴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夾克,裏麵是白色的襯衫,套著一件咖啡色的羊絨衫。下身是深藍色的羊毛西褲,腳上穿著一雙黑皮鞋。

    王一鳴站好,左右環視了一下,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滑過,他衝大家微笑著,點了點頭說:“各位兄弟,你們辛苦了!這麽冷的天氣,你們穿得這麽薄,要小心身體,別感冒了。”

    一個聲音說:“冷我們不怕,我們怕過年,沒有錢,這個年讓我們怎麽過?”

    王一鳴說:“大家都有難處,我理解,但是,各位兄弟,這樣亂哄哄的,你們七嘴八舌,說的什麽我也聽不清啊,這樣好不好,你們選幾個代表出來,到我的辦公室,我們好好坐下來談一次,把你們的要求說清楚。能辦的,我立即拍板辦。不能辦的,我這個省委書記也做不了主的,我們就商量商量,等國家出台政策,你們說這樣可以嗎?”

    又一個聲音傳出來說:“弄不好還是騙局,誰去了就出不來了,馬上就被抓起來了,反正我是不敢去。

    王一鳴說:“絕對不會的,我在這裏保證,誰也不能抓人,大家可以放心,誰下命令抓人,我撤他的職。這個權力我還是有的。”

    領頭的那幾個人小聲交流了幾句,立即達成了一致的意見,大聲說:“大會安靜,這樣吧,我們幾個去,大家有願意去的,可以站出來。”

    有些膽子大的,一下子站出來幾十個。

    王一鳴看了看,說:“人數還是太多,你們去十個人吧,大家好說的詳細些。”

    領頭的點了點人數,選了十個人,跟著王一鳴進了省委常委大院的大門口。

    旁邊嚴陣以待地站著幾十個武警,一看王一鳴帶著那些退五的軍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大院子,都麵色緩和起來,放下手中的盾牌、警棍,聊起天來。

    秦書海、龔向陽和小楊跟著王一鳴,也進了省委大院。

    這些人被安排進了二樓的省委常委會議室,王一鳴和大家一個一個握了手,然後讓工作人員倒茶,先安撫他們的情緒。王一鳴讓秦書海通知省信訪局、財政廳、西江省軍分區、省人事廳、軍轉辦公室的領導迅速趕過來,大家一起坐下來,談一談情況。

    十幾分鍾以後,其他的領導也都趕過來了。座談會開始,王一鳴說:“同誌們,今天我們臨時召集大家一起開個座談會,主要意圖是想了解一下我省退五軍人的情況,弄清楚他們的訴求,實事求是地解決他們生活中所遇到的困難和問題,好了,現在請退五軍人代表先發言吧!”

    對麵的十個退五軍人相互看了幾眼,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說:“好吧,我先來吧。今天早上就是我把王書記堵住的。先說一句對不起啊,打擾王書記了。”說著站起來,向王一鳴鞠了一躬。

    王一鳴笑著擺了擺手,說:“沒問題,沒問題,我也想和你們接觸接觸嗎,要不然你能堵住我的車嗎?!”

    那中年男人說:“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覃英豪,今年四十七歲,是78年的兵。”

    王一鳴說:“咱們是同齡人,一年的。”

    覃英豪說:“王書記是幾月出生的?”

    王一鳴說:“三月。”

    覃英豪說:“王書記比我大三個月,我是六月二十出生的。1979年2月17日上的前線,我們的部隊一直打到河內,我們撤退時,我負了傷,你看我這裏,還有疤痕呢!”說著他一歪頭,把脖子露出來,王一鳴看到,他下巴下麵果然有一個大疤痕,這個地方真是非常危險,弄不好就沒命了。

    王一鳴問:“老覃,你怎麽傷的?”

    覃英豪說:“我的戰友踩上地雷了,彈片飛出來,就傷了我的下巴,幸虧不深,要深一些,我就沒命了。”

    王一鳴問:“你立了幾等功?”

    覃英豪說:“三等功。”

    王一鳴說:“好吧,老覃,說一說你的情況吧。”

    覃英豪說:“各位領導,尊敬的王書記,實在是對不起,我們退五軍人給黨和政府添麻煩了。我是**年轉業的,離開部隊之前,是西江軍區邊防團的步兵連副連長,我老家是鬱江市的,轉業後被安置在鬱江造紙廠工作,當保衛科副科長。我老婆是鬱江市水泥廠的職工,我們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兒,現在廣東打工,小的是兒子,現在還在上高中。我在鬱江造紙廠一共上了五年班,1994年,鬱江造紙廠停產,1995年被港商收購,我們廠裏的一千多工人,下崗八百多,保留的不到三百人。我下崗的第二年,我老婆他們的水泥廠也倒閉了,資不抵債,被抵押給了銀行,所以,從1996年到現在,我們家裏其實沒有一分錢的固定收入。生活都靠我老婆擺縫紉攤,給人家縫縫補補賺些錢,養家糊口。我到工地上打過短工,到集貿市場賣過服裝,做過夜市燒烤攤,在貨場幹過搬運工,反正隻要能賺到幾個錢,什麽都幹過。我是軍官,曾經當過副連長,我的那些戰友們,有的進了機關,現在都是副科級、正科級待遇了,一個月三千多塊,比著他們,組織上把我安排到企業,我覺得今天看來非常不公平。我要求政府兌現當初的承諾,對於軍官,不管是在企業還是機關,都要保持幹部的身份不變,我們為共和國流過血,流過汗,我們曾經出生入死,保衛過祖國和人民,現在我們的生活這個樣卻沒有任何人管,說實話,我們心裏感到特別的難過。心裏拔涼拔涼的。都說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我們的心裏,這些年,都要流幹了。在這裏,王書記,你知道我們這些軍人的家屬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反正這都是事實,我也不怕大家笑話了。有些人的老婆四十多歲了,還出去當妓女,在按摩店、桑拿屋裏,向進城打工的農民工和老頭子出賣肉體。一次二三十塊錢。賣一天,掙個百兒八十的,拿回家買米買菜。我們有的人就靠這個活著啊。有的人更是過分,老婆去賣淫,在出租屋裏和別的男人睡覺,聲音傳出去老遠,而他自己卻在出租屋外,為老婆把門、放風。這兩口子,還有一點廉恥嗎!都是生活逼的嗎!不怕大家笑話,我說一說我女兒的情況,因為家裏窮,我們兩口子都下崗了,沒有錢供她讀書,她十六歲就下學了,說是和一幫同學到廣東去打工,我以為到那裏是進工廠了,誰知道,她卻去了路邊的美容美發店,按摩店,當了小姐,那年春節,她回家過年,我看她就有些不對,渾身上下妖裏妖氣的,不像個正經女孩子的樣子。我罵了她幾句,說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走路、看人,都不像好人!我女兒哭了,說:‘爸爸,我告訴你,我現在就是個小姐,我每個月給媽媽寄回來的錢,都是我陪男人睡覺掙的。不這樣,能掙來錢嗎?到工廠裏打工,天天加班,累死累活,一個月還賺不到一千塊錢,管得又嚴,連上廁所都不允許,還有汙染,有的家具廠的工人,在那裏幹幾年,莫名其妙就得了白血病什麽的,那樣不明不白的死,還不如我呢!至少賺的錢沒我多,又輕鬆自在。過幾年,我掙夠幾十萬,夠開店的了,我就不幹了,找個人嫁出去。沒有人要我,我就一個人過。反正我對男人也看透了。我弟弟上大學,我供養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不然沒文化,今後生活會很難的。你看看,我一個堂堂的轉業軍官,現在要靠我女兒當小姐掙錢養著啊,我真感到屈辱,有時候簡直是不想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