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傷口中的汙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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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行,我知道是我的錯,你也坐下休息吧陸昶不耐煩地去揪拉洛汗的皮毛,好不容易才把這個躁動的大家夥拽倒在他身邊。 vw閉嘴,先給你清理傷口。他從鞍旁懸掛的包袱裏搜出一壺水袋,裏麵實則裝滿了天賜的陳釀,你要是還叫,我喝光了。嘴雖不留情,可他仍然忍住想猛灌一口烈酒的念頭,捂著鼻子打開水袋,掀起厚重的狼鞍,兩道深一寸半長兩尺的傷痕不斷噴出血來。

    你也真是能忍,都這樣了還能跑。一邊疼惜地說,一邊慷慨地將大半烈酒都倒在了洛汗身。酒精灼燒著傷口的汙穢,聽到夥伴疼得還在怪叫,半吼半噎,知道是在埋怨自己的魯莽。到頭來還要被一頭蠢狼指教。陸昶嘟囔一句也不敢再抱怨,把剩下的酒精抹在左腹,咬著牙再把狼牙取出,好在刺入不深,濺出一些血後,便用紡織的破布拿來包紮。一係列自救做完後,他終於筋疲力盡地靠在耷拉腦袋的洛汗身,把尾巴拉來蓋住祛除寒冷。

    晚風到臨,南陸夜裏的淒冷又一次得以領教,但好在一抹月光遛進樹林躲入他的眼,不至於身軀完全落入黑暗。叢林裏果真是寂靜一片,雖然白日裏出逃的野獸已陸續回歸叢林,可狼群和大鑽山鼠的出現,已經讓這片大叢林的所有野獸學會了乖巧與屏息。所以他聽不見昨日走散的隊伍呼救聲,也聽不見毒蛇滑過枝幹觸碰葉片的窸窣聲他寧願此時麵對數不盡的紅蛇而不是潛伏的狼,至少腰間的劍還能起些作用。

    唯有晚風還橫行無忌引吭高歌。晚風他不想在這般窘迫的境地裏詩興大發,雖然在天賜,大難臨頭仍立危難而不亂是乃傳統,然而他此時覺得,想必造這個傳統的先輩,一定沒有遇到過這片新之地的狼,一群舌長滿倒刺的狼。

    陸昶搖搖水袋,連叮當聲都聽不見了,頓感失落,隻得重新塞回鞍裏。你說他們怎麽不追了訶倫他們那隊是不是也遭遇了狼群回答他的隻有洛汗咕嚕作響的肚子,這時才想起它負載自己亡命奔波幾乎不怎麽吃喝,忙顧不得思考生死之外的煩惱,翻身去包袱裏找,結果牽扯到了傷口,疼得一個趔趄。給你。他丟給洛汗一把肉幹,自己也捏著一塊嚼了起來。

    原人的事便隻能聽天由命了,訶倫的本事總要高過自己無用的擔憂與祈禱。他這樣想,希望武士們敬重的蒼天同樣能庇護孛兒帖。

    人狼便此休頓了。盡管武士靈敏的直覺告訴陸昶,切不可再在叢林裏逗留,然而襲來的困意似乎纏裹了他的鬥誌,不一會兒,疲倦的雙眼低垂,在狼懷幾欲瞌睡老師都沒遇到過直立行走的狼吧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他的眼前想要浮現老師的麵龐,可是那頭直立狼率先霸占了腦海。

    幻覺,他獨自回到第一次看見直立狼鹿烎時的地方。背後是斷嶺山脈斷嶺山脈:一角嵌入大叢林,繞過龍丘以南,向東西延展,成為孛兒帖與其餘靠南聚落之間的一道天然屏障切入大叢林的一處高丘,狼族祭司,鹿烎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後麵,露出半截身子,可毫無疑問,他如同人一般,雙足站立。

    那時陸昶已與原人們跑散,準確地說,是遭到拋棄。他鎮定地目送孛兒帖的一眾懦夫奪路而逃,也便不再打算攔截那些追去的狼族,而是謹慎地提防眼前。預料的突襲沒有發生,那頭直立狼一動不動猶如他所見過的雕像。可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他隱隱覺得對方正在等候自己,因為腦袋仍因方才從洛汗身摔下而嗡嗡混響,現在開口,想來自己也聽不進去。

    良久,待他恢複,果然直立狼開口用不算蹩腳的原人語道:我叫鹿烎,狼族祭司,紮昆訶倫在哪裏

    這是什麽問題他覺得滑稽,似乎所有人都要找這位被放逐的落魄戰士的麻煩,而且這頭名為鹿烎的直立狼顯然知道自己與訶倫並不陌生。不知道。陸昶抽出細劍,而洛汗像一陣煙般出現在自己身邊。

    鹿烎深沉的晶黃眼睛盯著洛汗,饒有興致卻又冰冷嚴厲。你的狼看去像是一頭庶出的殘疾,他絕不是我們北狼的孽畜。他開始把疑問拋給洛汗:你可知道紮昆訶倫在哪裏

    洛汗嗚咽兩聲,把整片牙床暴露出來,狠厲之色展露無遺。

    可真丟狼族的臉麵。鹿烎不再打量它,轉而又與陸昶說道:等我們掃平南陸原人,一定也要殺光這些餘孽。

    一道灰影從身邊躥出,遲疑了一息陸昶才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不由得大聲喝止。洛汗他追著灰狼搖晃的尾巴而去,離鹿烎越來越近,古怪的危機感也湧出胸膛。終於在接近對方的一瞬間,從胸口迸發

    直立狼架起綴滿獠牙的手杖攔住洛汗的前掌,借勢甩到背後,皮袍下掩蓋的一雙結實臂膀到處是浮於表麵的粗大脈絡,好像構畫成一幅詭異的圖案。我想起來了鹿烎突然大叫,可接著手絲毫不怠,掄起手杖打飛陸昶。你是他的學生他憤怒地大吼,行動方才愈發猛烈,追著倒地的陸昶又揮動武器砸了下去。

    洛汗靜謐而迅疾地跑過玄色土地,在手杖落下一刹那擋在了主人麵前。隻聽手杖發出沉悶的敲擊聲,灰狼呼吸裏噴出的騰白霧氣被一片血濺染。

    洛汗陸昶高喊,起身舉劍刺向鹿烎,可還沒等觸及對方格擋的手杖,天賜的灰狼倏爾起身,銜住他的衣服奪路逃竄。

    跑鹿烎大吼,改變手杖下落的走勢,直刺進陸昶的腹部,杖的獠牙應聲斷裂。

    洛汗不管不顧主人發出的痛呼,隻是沒命地逃跑,土壤翻飛在身邊,枯敗的落葉被掀到半空再慢慢吞吞地飄落回地麵。你也隻能寄托於逃跑了。鹿烎喃喃道,仿佛陸昶是眼前這些微不足道的片片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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