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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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簡沒有說話,隻垂著頭,緊鎖眉頭。

    “可做孩子的不知輕重也就罷了。”嘉貴妃此時看向他:“怎麽就連兄長也跟著糊塗了不成?如今景仁宮正被皇上緊盯著,兄長卻為了這等區區小事跑進宮來。”

    區區小事……

    金簡聽得頭皮發緊起來,微微抬了頭:“娘娘之意……”

    見他如此神情,嘉貴妃眼中再度閃過一抹冷笑。

    金簡還在等著她開口。

    片刻後,一直注視著他的嘉貴妃適才開口。

    “至多兩日,還請兄長務必將東西找回來。”

    金簡聽得手心沁汗。

    他若有把握將東西拿回來,今日便不會硬著頭皮來找嘉貴妃了。

    然嘉貴妃如此態度,對金家顯然已是耐心耗盡了。

    “即便找不回,待兩日一過,人也決不能再留了——這一點兄長理應清楚。”

    “臣明白……”

    “但若果真找不回,捅破了窟窿,隻怕不是你我能夠輕易填補得了的。”嘉貴妃看著他,眼神如凝固著的寒冰一般不近人情:“這一點,兄長更當比本宮還要清楚。”

    “……”金簡將頭垂得更低了幾分。

    他這廂臉色緊繃地離開了景仁宮,耳殿內隨即便傳來了一陣瓷器墜地碎裂之聲。

    嘉貴妃眼神陰沉著,抿緊了因氣懣而略有些顫抖的唇。

    “枉本宮耗盡心力將他扶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到頭來不僅沒有絲毫助益,還這般頻頻出錯,更連這點麻煩都處置不了!自己惹出的禍端,竟還有臉一次次地找本宮來替他收拾……本宮真是養了個廢物!”

    說到此處,又自顧重重冷笑了一聲。

    廢物她養了隻怕還不止一個。

    “沒一個省心頂用的東西!”

    “娘娘息怒。”嬤嬤在一旁低聲勸說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萬歲爺那邊兒對咱們景仁宮尚且包著一肚子的火……越是此時,您才越是要冷靜才是啊。”

    她是極少見嘉貴妃真正將怒氣表現在臉上的,如今日這般失控地發了脾氣,更是屈指可數。

    嘉貴妃聞言依舊緊抿著嘴唇。

    她焉能不知今時今日之境,哪怕金簡再如何不得用,可她仍缺不得金家這條臂膀。

    但她惱的不單單是金家帶來的諸多麻煩。

    也不隻是永瑆的百般不爭氣。

    或是和珅的兩麵三刀,陽奉陰違地在暗下與她對立。

    而是這所有的一切積攢在一起,所折射出的‘處處不順’——她幾乎已能預見這一樁樁的不順背後,即將衍生出的無窮麻煩。

    要成大事,自然不可懼怕麻煩,可這種預料之外、越來越多的諸多變故,讓她實在不安至極。

    她精心謀劃,步步為營,才造就了今時今日的局勢,為得是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切被打回原形。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

    暮色將晚。

    馮霽雯今日午後又去了一趟大理寺,如往常一般在天牢中聽著老爺子說了半日不著邊際的癡話,待返回之時,途徑驢肉胡同附近,臨時吩咐了紀叔驅車回一趟舊宅,取一本書帖。

    “太太……怎不見紅桃了?”

    取罷書帖,手中提著一盞剛掌亮的燈籠隨在馮霽雯身側的小仙,低聲問道。

    她今日偶聽得秦顧吩咐下人辦差,隱約間似乎提到了紅桃二字,本就存了份疑惑,今日回到舊宅,又特地去柴房跑了一趟,見昔日關著紅桃的屋子已空空如也,適才於此時問及此事。

    “已讓人送走了。”馮霽雯道。

    小仙略略一驚。

    “大理寺才剛將案子接過去,尚未正式提審,太太怎就急著將人送走了?”就連小醒也忍不住皺眉問道。

    “是啊太太,如今真相尚未大白,紅桃身為人證……”

    小仙話還未有說完,便被馮霽雯輕聲打斷了。

    “眼下根本無需大理寺拍案論定,這被京城百姓看在眼中的真相已是公諸於世了。”她語氣平淡卻篤定地說道:“更何況,這案子大理寺定不會審——”

    不敢審,更沒機會審。

    無論是金家還是景仁宮,甚至是皇上,都不會由著大理寺這般‘胡來’,將京城官宦之流這讓人已不忍直視的臉麵再重重地傷上一遍了。

    金溶月還能活幾天她尚不知曉,但這案子,自打從在京衙被攤開在眾人眼前之時,就已經結案了。

    兩個丫鬟似乎聽懂了她話中之意,故都不再多問。

    隻是小仙忍不住低低地說了一句:“可太太還當真信守承諾地送她離京了啊……”

    說句實在話,就憑馮霽雯在公堂上偽造證據坐實金溶月的罪行之舉,她已然對隱約有了‘黑化’跡象的自家太太改觀了,故而眼下得知馮霽雯就這麽輕易地將紅桃給放了,一時竟生出了些許莫名的‘落差感’。

    這大抵是因在她眼中,紅桃做過的錯事,實在不是此番出麵做個證,就能夠抵消得了的。

    “真若將她這條性命留下,倒也不費什麽事,卻會有些畫蛇添足。她這廂剛出堂作證,後腳便丟了命,不慎被人知曉了,必然不好解釋。”馮霽雯沒有接過這頂善良仁慈的高帽,而是正兒八經地解釋道:“且我隻是送她離京而已,至於她離京之後的安危,便與我沒有幹係了。”

    所以並沒有食言的必要。

    說到底,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且各憑運氣吧。

    小仙聽得愣了好一會兒,才算恍然過來。

    是了,即便太太放過紅桃,卻不見得別人也會這般‘心大’。

    那想必城外莊子上的金家大|奶奶汪黎珠,此時也已經離開京城了吧?

    說話間,見大門已在眼前,小仙忙地將手裏的燈又往前挑高了些,一麵輕聲提醒著:“太太,您小心著門檻兒。”

    門外守在馬車旁的紀叔迎上前躬身打千兒行禮。

    “太太。”

    他話音剛要落下,卻被小醒乍起的一聲驚呼蓋過。

    “太太當心!”

    馮霽雯已有所查地抬眼望去,隻見在門前懸著的兩盞紙糊燈籠的朦朧光暈中,一道寒光正朝著自己逼近。

    即便她視力不佳,卻也辨得出這寒光來自刀劍。

    馮霽雯下意識地快退了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