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風華正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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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眾人從演武場回來後就夜談到了深夜。
那祖罕壓製了自己的靈力,和莊塵打得難舍難分,眾人這才相信這幾年莊塵的實力和手段沒有退步,依然有出人意料地自保能力。等給那祖罕療完傷後,夜色又極深了,雲霄人士便沒有回去湖邊小築。男生住在了沈頌家,女生各自分攤一人。
莊塵拖著受傷的身體回到閑雲峰,慷慨的月光為他在院門口留下了一盞燈,照得門口如同白晝,牌匾上的“堇塵居”三個字龍飛鳳舞。莊塵這才想到木堇這幾天為什麽一直不讓他點燈籠了。他回家一直是直接落腳庭院,而木堇都是乖巧地推門進來。不從門進,就不知道這幾天門前勝如雪地。
他推門進去,夜風正好吹來,樹葉輕輕拂過他的臉龐,他踩著小道進去,發現正房一樓窗格還搖動著燈火。莊塵加快腳步,發現白木堇給他留了門,而女孩本人卻趴在矮幾上睡著了。
莊塵將她輕輕抱起,吹滅了蠟燭,走上了樓。二樓主要是他倆的臥室、衛浴和一間大靜室,兩人的臥室在兩個不同方向。莊塵拉開木堇臥室門,將她放進了被窩。
“莊塵哥哥……你回來啦?”白木堇醒了幾分,懶得睜眼。
“嗯,下次困了自己去睡,不用等我,別著涼了。”莊塵說著給她按下了被角。
“嘿嘿,我是醫生嘛,不怕。”白木堇翻了個身,半睡半醒間聲音顯得十分慵懶,“你快去洗澡吧,水我都燒好啦,血腥味太重了……”
莊塵回到自己臥室,房間放了一隻大木桶,裏麵裝著熱氣騰騰的水,對修士來說,保溫並不困難。他靠在門上,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和那祖罕打完後隻是吃了顆丹藥補充體力,看完那祖罕的傷勢後才回的家。
莊塵往熱氣騰騰的浴桶中倒進去許多靈藥,水色頓時變成了淡淡的褐色。接著,他一件件脫下衣服,最後顯露出一副勻稱的身體來。要是此刻有人在場的話,定會為他背後的那副精美紋身而驚訝。
這幾乎覆蓋了一整張皮膚的紋身紋的是一幅枯木斷河圖,圖裏遠山之上醞釀著雷雲,狂風肆虐著唯一的河邊枯木,一片荒蕪,像是劫難過後大地。紋的人手法極為高明,從圖往外一股撲麵的荒涼之意,配合莊塵線條流暢的背肌,將他原本的氣質完全扭轉成了蠻荒感。
這東西莊塵不願讓其他人看到,被人看到免不了是一頓詢問,平白招惹麻煩。世上知道這東西隻有三人:莊塵、白木堇和創作者。白木堇不是個會向莊塵多嘴的人,“莊塵哥哥不想說的話那便不說好了呀!”
莊塵跨進浴桶中,身體一接觸到藥液,就有一種舒爽感侵入大腦,讓他不禁長籲了一口氣。他就這麽坐在浴桶中,仰頭靠在桶簷上,長發搭在桶外,一塊毛巾蓋在眼睛上,人生愜意之事不外乎此。疲勞緩解舒適帶著倦意慢慢地霸占了他的意識,莊塵就這樣睡著了。
當莊塵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日頭早已高懸,幸好這桶水經過處理還是溫熱的,免去感染風寒的風險。其中的藥物精華都被莊塵吸收了進去,現在看隻是一桶因為有血而稍稍泛紅的普通水而已。莊塵想了想,又從池塘打了水想清洗掉汙垢和藥液殘留。他浸在水中咕嚕嚕地吐著水,身體經過昨晚一夜的修補,已經恢複如新,還是那副具有彈性和活力的身軀。
“莊塵哥哥,你出門了嗎?去季拓長老那裏了嗎?”莊塵泡澡泡得正舒服,就聽到白木堇在外麵大喊。
“嗯?”莊塵疑惑,師父回來了?於是,他回喊道:“木堇,你進來!”聽著木堇上樓“咚咚咚”的腳步聲,莊塵一陣心疼,一等她拉開門時,莊塵就教訓道:“你上樓慢慢來,地板很貴的,都是你哥的財產啊!”
“哇,你還在泡澡啊!你忘了季拓長老今天要見你嗎!”白木堇叫起來。
“我怎麽不知道?”莊塵問。
“我把紙條寫了放你鋪頭了!”白木堇走到莊塵被窩旁邊撿起一張紙,交給莊塵看,“誰知道你泡了一夜!”
季拓的確雲遊回來了,今日召集弟子們過去,不過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莊塵招招手,“不急,這水我剛剛換的,不能浪費,你先幫我把頭發剪了。”
“不急什麽啊,真是被你氣死了!”女孩氣鼓鼓,真想一把把莊塵揪出來。不過她也僅僅是想了想,還是聽話地搬過板凳拿來剪子,給他修剪起來。
“你看啊,落日時分就是賞月大典開始的時候,我作為親傳弟子要亮相,不好太邋遢吧!”莊塵侃侃而談,賞月大典開始有個觀禮活動,長老和親傳弟子需要出麵裝點。
“知道了知道了!這次馬尾剪得細一點還是粗一點啊?”白木堇捋下一把水,問道。
“細一點吧,清爽些,馬尾太粗怪重的。”
“長度剪到這兒可以嗎?”木堇手指在他背上戳出一個長度。
“稍微再高點兒?……嗯,這不錯,可以了。”莊塵滿意地點點頭。
“好好好——”白木堇的語氣聽起來像個老母親,她按著莊塵的頭肆意撥弄,當事人十分乖巧。
“好啦!前麵要修一修嗎?”木堇雙手捏著莊塵臉蛋,大膽地拉開,像是一張攤開的大餅。
“我看看啊……”莊塵放下劉海,視線頓時一黑,答案顯而易見,“修吧修吧!頭發實在太多了,傻得跟那祖罕那小子似的!”
“……”
“阿嚏!靠!誰啊,膽子忒大,罵你爸爸!”沈頌一臉難以名狀的表情看著罵天罵地的草原之狼,隱約間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這算什麽?敵人之間的靈犀?
洗完澡後後莊塵穿上所有裝備,剪完頭發他整個人也顯得清爽精神起來。木堇收拾起換下的衣服,端著木盆去了池邊,臨走前還提醒莊塵再不抓緊時間就要遲到了。
季拓的峰頭在太清瓣的起羽山脈中,叫“不定峰”,意思是峰主行蹤不定,拜訪者自重,聽起來很不友好。更不友好的還有一座山峰,叫“不在峰”,峰主百裏窮,他原本是想叫“滾蛋峰”,無奈被宗門阻止了,百裏窮本人解釋的是:“老子不在家,快給我滾蛋!”
想到這個乞丐老頭莊塵就覺得好笑,莊塵在沒有入宗時便和他有過相識之緣。他是宗門十三長老裏唯一沒有收弟子的,關於他的傳言版本眾多,大多數弟子都以為此人仙風道骨,雲遊四方,要是讓他們知道百裏窮那副邋遢肮髒模樣,會破裂多少少男少女對這個神秘人物的幻想。
不定峰上雲霧繚繞,從中傳出陣陣獸吼,攪得雲霧深處一陣擾動,隱隱散發出來的恐怖波動讓人頭皮發麻,這裏沒有戾氣,說明那並不是異獸,而是一頭奇珍靈獸。
這世間,除了野獸和異獸外,還有許多集天地靈氣而孕育的奇珍靈獸,這類靈獸不具戾氣,通人性,但數量少,許多種族被強大異獸滅絕了。此外,還有洪荒巨獸和天地神獸的存在,不過它們隻存在於話本和傳說之中。
莊塵對強大的氣息視若無睹,一頭紮進了雲霧之中。那頭神秘強大的靈獸聞風而動,尋著莊塵的身影和氣息找來,陽光將它龐大的身影投射在雲霧之中。莊塵察覺到那東西已經近在咫尺,隻好停下腳步,等它現身。那靈獸見人站在那裏,倏地向他衝去,四方的巨影跟著本體投向莊塵。
“吼!”一道白光撲進莊塵懷裏,然後沿著脖子爬上了肩膀。
“啾——”
這隻毛茸茸的可愛小獸用嘴親呢的蹭著莊塵。難以想象這隻似貓非貓、似狐非狐的小靈獸竟是那一直在雲霧中看守的龐然大物。
此獸名喚“雲鬼”,本體大如山鬥,長相威嚴,毛發飄逸,氣質出眾。此獸噴雲吐霧,可操縱雲霧,隱匿其中,一隻這樣的成年雲鬼實力堪比一尊後期天地修士,一爪可以毀城破池。但雲鬼性格並不嗜殺,最喜在雲海深處翻滾遊玩,與世隔絕。這隻雲鬼也是季拓當年去中州時偶然發現,便帶了回來看守山門。
莊塵抓了抓雲鬼的額頭,雲鬼“啾”的叫了一聲,便很愜意地眯眼倒在了莊塵的肩膀上。他繼續前行,片刻之後終於站在了季拓家門口。莊塵推開籬笆門,走進院子,入鼻處是一種特殊的墨香。
莊塵沒有走進那座簡樸的小屋,而是直接繞到了後院,後院才是一直以來季拓談事的地方。後院枯黃的大樹下麵,坐著一個中年人和三個年輕男女,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麽。
“莊塵,你來了,坐吧!”季拓指著最後一把石凳,說道。
海棠樹下的石凳一直以來都是隨著弟子人數的增多而添加的。在莊塵沒來之前,就是四把,如今添至了五把。要是有客人來怎麽辦?去宗門分配的雅軒談!
“小師弟來了啊?來,坐師姐旁邊來!”二師姐柳霖謠怕怕身邊的空凳,莊塵對著師門行了個禮,坐了下來。他剛坐下,坐在另一側的老三方愚用手肘捅捅莊塵,指著對麵不苟言笑的古流年,壞笑道:“老四你死定了,你看大師兄的臉色多難看,他肯定要罰你了!”
莊塵打著哈哈,“這個,大師兄不是向來這麽嚴肅嗎?”
“別鬧了,老四下次早點。”古流年看了眼方愚,老三立時閉上了嘴巴。
三個弟子中,方愚性格不拘小節,機智幽默。古流年是幼時就跟隨在季拓身邊,感情最深。柳霖謠幫季拓打點事務。其他三人學的都是季拓的術法,唯有莊塵傳承了他的符術。當年季拓收他為徒,就是看中莊塵的符道天賦。一入門,季拓便把他的《玄奇道符九章》盡數相傳,除此之外並不過問他的修煉。
“此次我回來的原因你們也知道,”季拓語調平緩,他說話一直如此,和他人一樣穩重鎮靜。
莊塵點點頭,宗門要求主峰長老都要參加中秋大典和論道大會,否則季拓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你們到時候要隨我上去參禮,記住了。”季拓道,“你們三個的事情我都交代完了,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莊塵,能否應對那個‘新葉集’?”
“應該沒問題。”莊塵興趣缺缺。
“應該?”季拓反問,他原則是要麽不參加這種活動,參加了就不準丟臉。他不允許出現“應該”這種含糊不清的字眼。
季拓看著莊塵那哼哼然的樣子,狡詐一笑,“你要是在‘新葉集’中表現不錯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莊塵擺擺手,“師父,你就別給我畫餅了,徒兒被你坑了這麽多次,再也不會上當了。”去年他陪季拓去中州參加呂家的“品茗會”就是被這樣騙走的。
“嗬嗬,師父發誓,這次絕對是真的!”季拓笑起來,從懷裏摸出一張紙來,道,“你聽說過‘歸墟劍’嗎?
莊塵聽到這三個字心頭驟然狂跳,“噌”地一聲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季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