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廣場上眾人的神經在緊繃一天後也漸漸鬆懈，除了值夜的學生之外，多數人已經昏沉睡去。羅明在石屋內聽著廣場上漸漸均勻的呼吸聲，竟生出一絲羨慕，現在對他來講，能睡著就是一種幸福。

    但他現在還不能睡，他必須先研究清楚身上的病情，然後找父親問個明白。

    學府的學生怕他屍化後傷人，把他從手到腳密密麻麻綁了一層草繩，活像個大粽子。好在他在草繩勒住腹部時清醒了過來，趁機把藏在袖間的脈衝光劍抓在了手中。

    他慢慢調節劍柄上的旋鈕，將其輸出脈衝調至最小，而後啟動光劍，綁在身上的如同蠶繭般的草繩應聲而裂，羅明破繭而出。

    身體的束縛一鬆開，強烈的饑餓感使得他對於血液的**又湧了上來，他連忙俯身撿起一段草繩，狠命在腰間勒了幾圈，感覺壓製住饑餓感之後，這才靠在牆邊，仔細感應著外麵的情況。

    守夜的人數不多，羅明在他們分配人數時特意聽了下動靜，隻有四個人，而且都是在學府門口，喪屍似乎隻會從門口攻過來，廣場其餘三麵校舍環繞，大門在南邊，而羅明所在的石屋恰是在西南麵，這原本就是校警衛放雜物的房間，距校門口還有極近，距離守夜學生也極近，所幸現在守夜的隻有兩人，另外兩人在警衛室休息。

    光劍輕鬆切入石壁，在石屋一側開了個狗洞出來，曾經意氣風發的羅少城主，從狗洞裏小心翼翼的爬了出來。

    “唉！我說鐵錘兄弟，你真叫鐵錘啊？”韓帥見沒什麽異常情況，和旁邊的壯漢聊起了天。

    “嗯。”鐵錘回答完之後還特意把杵在地上的大鐵錘抗了起來。

    韓帥默默翻了個白眼，隻好繼續望著前方塌了一扇的校大門發呆。

    又沉默了一會兒，韓帥又問道：“你這麽大力氣，為什麽不去參軍呢？”

    “我爹不讓去。”

    “為什麽？”

    “我爹說去挖火焱礦石有前途。”

    “令尊真是遠見卓識啊！”韓帥感歎。

    “那你怎麽又跑來學府上學了？”韓帥又問道。

    “挖礦師傅嫌我吃太多。”

    “那”

    “你倆說話能不能小點兒聲！”警衛室裏有人抗議。

    屋外一陣沉默

    “那你在學校能吃飽？”

    “有人管飯”

    “誰？我怎麽沒碰到？”

    “他不告訴我”

    “”韓帥又翻了個白眼。

    “他天天請你吃飯？”

    “沒有，我們就見過一次。”

    “那他”

    “小點聲！”警衛室內又抗議起來。

    屋外又是一陣沉默

    “那他怎麽請你的？”

    “他給了我一個紙條。”說著鐵錘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然後遞給韓帥一個紙條。

    韓帥拿過紙條借著燈光一照，隻見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四個大字：“讓他吃飽”，他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不過他仔細觀察還是在右下角發現了個小小的印戳。

    那是一個古炎黃文字，現今不太通用，但多數人還是認得的一些的。恰巧這個字韓帥就認識，這是一個“羅”字。

    “人都道羅家少城主仗義疏財，為人豪爽，今日我算是信了。”韓帥看完紙條後，又把它送還到鐵錘手中。

    “原來是少城主，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鐵錘問道。

    “上麵那個印戳整個涼州都認得，也就你這種人認不出來。”韓帥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說的對，我白白受了少城主的恩惠，倘若今生有幸再見到他，我當給他做牛做馬。”鐵錘滿臉愧色的發誓。

    “那你是見過少城主？”韓帥突然問道。

    “嗯白白淨淨，高高瘦瘦的，和你帶回來的那個長得喪屍差不多。”鐵錘仔細回想了一下。

    “少城主跟那貨長得像？那廝一臉祟相啊”韓帥煞有介事的埋汰著羅明的長相。

    “你倆夠了！能不能好好值夜！萬一喪屍來了怎麽辦！”警衛室傳來同伴的咆哮，他感覺快被這倆二貨折磨瘋了。

    “好的好的，哥們兒你不要生氣嘛！”韓帥低頭哈腰的賠禮道歉，待裏麵消停之後，這才臭著臉暗自腹誹：這tm不是沒喪屍無聊嘛

    就在這時前麵大門處的陷阱傳來響動！

    “誰？”韓帥立刻警醒，拿著電燈照過去，鐵錘隨後緊握鐵錘跟上。

    在大門前麵有個陷坑踏了，不過不是踩踏的，而是被人用石頭砸踏的，因為喪屍根本沒有用石頭的那個腦子。

    “誰幹的！”韓帥有些生氣，因為這陷阱複原起來很是麻煩，而且累人。

    羅明隱在學府圍牆旁邊的寒鐵樹枝裏，拍了拍沾著的碎土雙手，心中暗道：叫你罵我祟。然後縱身躍向牆外。

    從石屋出來後，他便躲在警衛室後麵，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很快就發現了大門口的地穴陷阱，那裏的空氣流動聲音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從韓帥二人的閑聊中讓他想起了鐵錘這個人，一個飯量巨大的莽漢，整天餓著肚子在校食堂叫喚，他就讓學府食堂專門給他開了個大灶，整天給蒸饅頭。現在看來應該給加點兒蔬菜的，饅頭吃多了連恩人也不認識，還嚷嚷著要打要殺的

    出了西涼學府，羅明一路沿著輕軌線向前，他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先找吃的！

    一路上很安靜，將近八天沒吃東西的他體力沒受到任何影響，打小訓練的一身武技沒有荒廢，目前也沒有變成喪屍，看來母親留下的藥丸起了很大作用。不過他有些擔心，如果他壓製不住饑餓感的話，早晚會變成受本能驅使的喪屍。

    兩天，他找了整整兩天，他在市中心的各類食品店，瓜果蔬菜攤，甚至是供銷畜類的生肉鋪子都沒放過，他挨個試著把那些麵食，奶製品，肉食，生的，熟的，好的，壞的強行塞進嘴裏咽下去，而後就會開始瘋狂的嘔吐，他的胃似乎對這些凡是他能下咽的東西無一例外的排斥

    “原來喪屍本不想咬人，隻是因為挑食”又一次的失敗之後他無奈的自嘲。

    在這自我救贖的過程上，他撿到一隻錄音筆，他猜這是上天給他最後的安排

    “這是被感染後的第十天，身體對外的觸感已經消失，聽力和嗅覺變得越發敏銳，視力開始下降，饑餓感越來越強烈，我覺得我快要變成喪屍了”羅明對著手裏的錄音筆說完這段話之後，抬頭看著漆黑的屋頂陷入了沉默，他感覺到腥鹹的淚水正慢慢溢滿眼眶。每次隻有在夜裏的這個時候，他才會感到自己還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後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仔細看著掌心的眼淚但卻又體會不到任何的溫度，不由得爆了句粗口：“媽的”然後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他此時身處在一個漆黑的地下室裏，不見光亮，唯有錄音筆上偶爾閃爍一下的指示燈顯得這裏有些活氣。但此時在羅明看來，這閃爍的燈光如同命運的倒計時，倒數著他時日不多的為人時光。

    胃裏感覺像是有無數的蟲子在噬咬，羅明使勁緊了緊勒在腰間的一根粗草繩，這東西是他隨手撿來用來緩解饑餓感的，不過現在似乎已經沒那麽有效了。

    他翻身走出了地下室，體力絲毫不見減弱，憑著嗅覺和聽覺他完全能夠在這片城市裏毫無障礙的行走，他不能忍受自己淪為一個畜生般的喪屍，他想趁著還有自我意識的時候給自己找一個好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聽到周圍傳來沙沙沙的聲音，他嗅到了冰涼的水汽的味道，眼前的世界開始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下雪了

    極地圈的氣候就是這麽變幻無常，不過片刻，積雪過踝，整個天地一片莊嚴肅殺，羅明也在此時停下了腳步。

    他屈膝跪在積雪之中，隨手翻出光劍握在右手中，心中默念起來。

    “羅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羅明告罪：

    一罪愧為人子，不盡孝道，未侍父母終生；

    二罪愧為人君，不盡王道，未守黎民安寧；

    三罪愧為人臣，不盡忠道，未護城邦昌順；

    苟活一十八年，今日隻求天地有靈，護我涼州！”

    告罪完畢之後，他仰麵對天，兩行熱淚順著他年輕卻堅毅的臉龐滑落。

    “母親，孩兒來陪您了”說完之後他啟動光劍，準備向著自己脖頸抹去

    “啪！”後背猛地受力，他整個人撲麵被踩進雪地裏，光劍也順勢刺入了雪地中。

    “呃”羅明掙紮著爬起來，順帶拔出光劍，然後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十天前在輕軌車廂裏，那股刺鼻且發腥的味道。

    “呃呃”踩著他肩膀跳過去的東西也回頭，發出了低聲的嘶吼——是一隻喪屍，緊接著從他身後接連竄出一隻又一隻，聽聲音一共有十隻喪屍圍住了自己。

    “真是死都不安寧”羅明將光劍輸出脈衝調至最大，刺眼的劍芒從不滿兩尺暴漲至三米左右，然後左腳往前踏出半步，平揮著胳膊在原地轉了個圈

    “塵歸塵，土歸土，你們也算是解脫了。”羅明默念著，然後攥著光劍，給沒死透的喪屍又補了幾下。

    突然竄出的喪屍打斷了他，搞得現在他也不想死了，他低下頭開始仔細打量起這些喪屍來，十天不見喪屍，這些家夥幾乎已經都不再是人樣了，一個個青麵獠牙，四肢發達，有的掉了腦袋還在撲騰。

    “他們這是往哪裏跑呢”從開始那個踩著自己肩膀往前跑的喪屍來看，他和這些喪屍顯然是“偶遇”的。

    羅明抬頭聞了聞，又仔細聽了聽，隨即向著前方飛速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