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鐵牢裏的王五現在還有些難以置信，金鳳城能源站底下竟然還有這麽大的一片空間。

    從他現在的視角看過去，能看見一層環形的過道，過道頂上裝著白熾燈把這一層照的透亮，過道的靠向牆壁這側都是一個個挨著的鐵盒子一般的鐵牢，而過道的內側則是一根巨大的寒鐵鑄接而成的管道，仿佛是一根擎天柱一般自上而下通向地底，而在這寒鐵管道上又焊接著橫向的小型管道，向著四麵延伸。

    這裏的溫度相當高，和外麵寒冷的天氣形成鮮明對比，剛被抓進來時候他還穿著厚厚的棉衣，沒一會兒他便把自己扒得隻剩下一件短褲，但在這寒鐵鑄成的鐵牢裏，有時候穿著短褲睡覺他會被燙醒，王五隻好睡覺時把衣服墊在身下，才免除了這些困擾。

    鐵牢也是由堅固的寒鐵焊接而成的，前麵開著個手掌大小的方孔，每天會有個硬饅頭定時從那裏塞進來，鐵牢內側牆壁上接著水管，下麵還有個四四方方腦袋般大小的水槽，水槽旁邊有個馬桶，定時會有水注入水槽和馬桶。

    剛關進來那幾天王五還想著怎麽逃出去，但後來發現根本毫無機會之後他逐漸打消了這種想法，而且慢慢覺得這裏還不錯，有吃有喝還挺安全衛生，不怕冷也不怕喪屍，就是會有些無聊。

    無聊的時候他就像這樣呆望著窗外，或者隔著小窗戶和同樣被抓進來的兄弟們聊會兒天。忘了介紹一下，王五就是那群強盜的頭子，那個曾經有著稱霸金鳳城夢想的彪形大漢。

    那天他們衝進市中心，正規劃著自己的宏圖霸業的時候。一夥穿著飛鞋的金鳳守軍突然從天而降，把他們圍了個嚴嚴實實。

    王五到現在仍舊記得很清楚，當時自己低頭看了看手裏七尺左右的镔鐵大棍，又看了看那些守軍手裏不滿三尺的製式軍棍，發出了輕蔑的嘲笑，然後被打的滿地求饒

    從此他明白了一寸短一寸險這句話蘊含的更深層的含義

    然後他們就被帶到了這裏，經過了極其嚴格的搜身之後被關到了鐵牢。

    被關在鐵牢裏的當天，王五已經在肚子裏擬好了腹稿，假如待會兒要提審的話他就說自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下有三歲小兒被逼無奈，上有八十老母萬不得已，怨天怨地怨社會，中間還要抱怨一下這該死的病毒，然後再痛哭流涕的開始懺悔，最好能讓自己粗獷的麵孔上涕泗橫流，以表達自己認錯態度之誠懇總而言之就是：我本來是個好人，現在已經認真悔改，快放我出去讓我回報社會吧！

    一想到這完美得套路他都被自己的才華震驚，然後低著頭開始醞釀情緒，同時支棱著耳朵注意鐵牢外的動靜。

    一天，兩天，三天沒有任何人過來提審他們，那些把他們關進來的金鳳守軍除了每天朝牢房裏塞饅頭之外根本就懶得理他們。

    他們也樂得清閑，每天隔著鐵牢談著理想和未來，談著女人和金錢，互相吹噓著當年的往事，談著這鐵牢的構造，談天談地談空氣，直到最後談無可談

    忽然某一刻，就像是所有人把話都說完了似的，這層監牢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後又會有人哈哈的笑起來打破這種不安的沉悶。

    但之後的每一天，那種不安的寂靜都會在大家聊著聊著的時候不約而至，而且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

    終於有一天，監牢裏的人都像約好了似的，統統不再說話

    每個人都開始默默坐在鐵牢裏，向著巴掌大的方孔朝外靜靜張望。

    他們開始意識到了，也可以說是他們漸漸忘記了，他們不再是強盜，他們成為了囚犯。

    不再自由。

    有人開始忍受不了了，開始在鐵牢裏咒罵，用盡世上最難聽的字眼，罵天罵地罵祖宗，罵這座監牢的設計者，罵每天前來塞饅頭的軍士，趴在方孔上指著他們的鼻子問候他們的父母，然後看著他們靜靜的離開。

    終於有人精神崩潰，一頭撞死在了鐵牢裏。

    其他人冷漠的看著軍士把他的屍體抬了出去，不哭不叫，不悲不喜。

    王五曾聽自己的師父說過，坐牢會把人坐傻，那時候他還不信。

    現在他信了。

    “公子，您的辦法果然高明，抓來的那些實驗體現在很配合我們的實驗。”台階下伏著的黑影恭維道。

    “哼！人性的弱點而已”台階之上，一襲黑衫的羅明懶洋洋的躺在那裏。

    “屬下還有一事需向您稟明。”黑影說道。

    “說”黑衫羅明支著腦袋道。

    “城裏似乎發現了脈衝光劍的蹤跡”

    “在哪裏！”黑衫羅明突然翻身衝到黑影麵前。

    “在在西涼學學府附近。”黑影似乎對突然靠這麽近的羅明極其害怕。

    “真是個好消息”黑衫羅明抬手準備拍拍黑影的肩膀的時候才看到其垂下去的空蕩蕩的右衣袖。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作為補償，這次如果有成功的實驗體的話，就歸你了。”黑衫羅明起身說道。

    “謝公子！”黑影將額頭緊緊貼在地麵上，整個身軀都在控製不住的顫抖，顯然他的心情很激動。

    “把底下的事情做好，我去看看是哪個不知死的敢染指我的東西。”黑衫羅明微笑著出了地宮。

    王五以為自己就會這樣過完一輩子，在這鐵盒子裏慢慢衰老腐朽最後變成一堆爛肉，直至某一天

    外麵聽起來似乎來了很多軍士，他們挨個站在這層的每個牢房門口，然後打開了牢房門。

    “出來！”外麵的軍士喊道。

    王五愣了一下，呆呆看了軍士一會兒，然後手腳並用的爬了出來。

    “把這個戴上！”軍士遞過來一個項圈一樣的東西，他麻利的戴在了脖子上。

    “進去！”軍士又喊道。

    他待在原地沒動，很多人都待在原地沒動，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動了。

    然後脖子處一陣麻癢，然後他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王五發現自己還在鐵牢裏，眼前放著一個盛著水的瓶子，那幫士兵還在外頭。

    “喝下去！活著！給你自由！”軍士喊道。

    王五一仰頭喝了個幹淨，然後期待的望著外麵的軍士。

    軍士已經離開了

    “啊啊啊！！！”

    那不是被欺騙後絕望的呐喊，那是**被折磨後痛苦的哀嚎。

    腦袋感覺要被撕裂，胸腔裏，腹腔裏，四肢百骸裏，有什麽東西仿佛要生生撕碎自己鑽出來，就像身體裏突然有一隻惡魔開始瘋狂破壞，挑斷筋骨，****骨骼，吮吸骨髓，扯碎肝腸，把心髒攥在手心裏揉搓，最後用烙鐵般的手指捏爆了他的腦袋！

    “活著！給你自由！”軍士的話猶在耳畔！

    “活著！給你自由！”

    “活著！”

    “自由！”

    “恭喜大人！這次終於有一個實驗體成功了！”門外傳來軍士的報告。

    “真的？”屋內的人有些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軍士高聲道。

    “快帶我去看看！”一個麵色蒼白的獨臂男子走出了黑暗的房間，站在過道裏。

    “這個實驗體的身體很強壯！”

    “快準備轉移手術，我都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五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耳畔興高采烈的叫著。

    他睜開眼睛，自己還是處在鐵牢之中，身體似乎沒什麽變化，最主要的是他還活著！

    他興奮的趴在鐵窗口向外高喊：“放我出去！我還活著！”

    “你不要激動，我們給你做一下最後的身體檢查，確認你沒有病毒殘留之後，就可以放你出去了。”站在門口的一個獨臂男子向他微笑道。

    “在哪裏？快點兒！”王五有些迫不及待。

    早早有軍士給他打開了門，指引著他向上方走去。

    一出來王五才發現原來關著他兄弟的鐵牢都已經空了，裏麵幹幹淨淨，但自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腥臭味。

    “我兄弟他們人呢？”王五指著空牢問道。

    “很遺憾，他們沒有熬過免疫疫苗的副作用，我表示很悲痛。”獨臂男子低著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子，努力做出一副悲傷的表情來。

    “免疫疫苗？什麽東西？”王五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樣，我們邊走邊說，免得耽誤你出去的時間怎麽樣？”獨臂男子建議道。

    “好的，我已經很久沒出去看看外頭的情況了。”王五在軍士的指引下快步往前走著。

    通往外麵的路程不算短，王五跟著軍士上了五層過道，每一層都是和他之前那層一樣的構造，再往上走一層，終於到了獨臂男子口中的檢查室。

    從獨臂男子口中他得知羅家為了化解這次疫情，特意建造了這個地下實驗室，然後用通過他們這些犯罪之人研究出了免疫喪屍病毒的疫苗，不過疫苗尚不完善，他的那些兄弟沒有熬過去，隻有他活了下來。

    聽上去似乎合情合理，符合羅家人一貫狠辣的行事風格，但王五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東西。

    “到這個儀器裏麵躺好，我們需要給你做全麵的身體檢查。”獨臂男子指著一個上麵滿是導管的罐子一樣的東西向王五吩咐。

    王五依言躺到上麵，立時上來三五個軍士把他的手腳用安全繩固定死。

    “這是”

    “過程會有點兒疼，我們怕你掙紮毀了儀器。”獨臂男子解釋道。

    王五頓時理解了。

    他的臉上插滿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導管，然後又有人來檢查了下安全繩，確認無誤之後向獨臂男子做了一個肯定的手勢。

    “好的，深呼吸放輕鬆，你馬上就要自由了。”獨臂男子說完這句話就蓋上了透明的罐子蓋。

    深呼吸

    放輕鬆

    王五在罐子裏調節著自己的呼吸，閉眼想象著自己出去之後外麵的景象：冰涼的空氣，呼嘯的風雪，挺直的寒鐵樹

    他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有兩句話竄入了他的腦海。

    “這個實驗體的身體很強壯！”

    “快準備轉移手術，我都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轉移手術”

    王五徹底失去了所有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