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斯特爾這會兒沒有那麽好的待遇了，他被人捆起來，隨意地扔到了地上。

    魚離開了水就遊不遠了。

    凱斯特爾蜷縮在一起，藻綠色的長發雜亂地披散著。他不敢注視麵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林千放斂眸，沒有顧及這條人魚的內心波動。

    我說過什麽，”他開口道，“隻有你的淚水能帶你回到大海。但是你不僅逃跑了，還被抓回來了，這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呢？”

    明明這是極好聽的聲音，卻讓凱斯特爾一陣發怵，仿佛心頭有許多小蟲子在爬來爬去。

    他想，莫不是奧斯頓在講話的時候，給他下了什麽邪惡的禁術，不然他怎麽會這麽難受。

    空氣仿佛被凝固住一般。

    你幫我解開繩子，我會努力讓自己流下眼淚的。”終於，凱斯特爾開口打破這一室寂靜。

    林千放懶懶散散地坐著，右手握著權杖，左手有規律地敲擊著桌麵。

    下一秒，繩子解開了。

    凱斯特爾不敢大幅度動作，隻能先小幅度的鬆鬆筋骨，他用手揉了揉被繩子勒出幾絲淤青的手臂。

    他不敢遲疑，趕緊用手搓了搓眼睛，想借此把眼淚給逼出來。

    感受到林千放注視的目光後，凱斯特爾有些慌了，他更加用力地搓了搓眼睛。

    但這個方法顯然沒有什麽用，直到他的眼眶周圍都紅了一圈了，也沒有掉下一粒豆子來。

    我……我……”他麵色無辜，看著林千放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出乎意料的是，凱斯特爾抬起那隻手，猛地挖向自己的眼睛。

    林千放麵帶慍色，他比凱斯特爾的動作更快一步，用權杖敲開他的手。

    你想死嗎？”林千放語氣陰沉地問道。

    凱斯特爾急得眼眶更紅了，他有些艱難地爬到林千放身邊，用手指卷了卷他的衣袍，“我……我的眼睛比……眼淚……更值錢！”。

    我要的不是錢。”

    可人……人魚落淚……成珠，與人類……不一樣，你……你不把它賣了……要它何……何用？”他的聲音帶些哽咽。

    林千放斂眸，麵色恢複平常，他開口問，“你真的無法落淚？”

    暴雨欲來風滿樓。

    ……

    你要放我回去？”

    凱斯特爾滿臉欣喜地看著熟悉的大海，太久未見了，連帶著絲絲腥味的海風都讓他倍感親切。想到自己也沒怎麽受傷，加上這好吃好喝的侍奉，凱斯特爾覺得奧斯頓還不太壞。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你有看到娜莎嗎？”

    林千放靜靜地觀察著海麵的情況，沒有回答凱斯特爾的問話。

    遠處風平浪靜。

    時間差不多了。他想道。

    出航！”林千放開口。

    那些受過專業訓練的水手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一時間隻剩下有序的腳踏在甲板上的咚咚聲。伴隨著這聲音，航船駛離港口，向更遠處的寧靜大海出發了。

    若是他們死了，你會流淚嗎。”

    什……什麽？”凱斯特爾臉色一白，身邊的人的語氣太過平靜，平靜到他懷疑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你想做什麽？”

    林千放喟歎一聲，他的聲音被海風稀釋，顯得格外飄渺，“我會讓你流淚，不擇手段……”

    不……不要！你殺了我好了。”凱斯特爾滿心憤怒，這個加納國王簡直就是個瘋子！從一開始就無緣無故對他說什麽要他的眼淚，為什麽！

    你若敢死，整個人魚族就是你的陪葬。”林千放眸中劃過一道金芒，茫茫大海，不知道他的眼神落在哪一處。

    凱斯特爾屈辱地埋下頭，他收回之前所有誇奧斯頓的話。但他從他幫人魚族抵擋忒爾菲的進攻時就知道，奧斯頓的實力遠在他之上，所以即便他現在離他那麽近，也不可能偷襲成功，殺掉他！

    從小到大，從未覺得如此力不從心過。

    同歸於盡如何？

    ……

    林千放麵無表情，命人挑掉凱斯特爾的手筋後，就把他關到了船上的一間囚室。

    宿主，你真的很無情。”許久未出現的燦燦突然出聲，它此時也沒有平常那般跳脫，也沒有親昵地叫他男神，隻是安安靜靜呆在林千放身邊。

    但它有什麽立場指責林千放呢，它隻是主神創造出來的一個係統。

    林千放聽到燦燦的聲音，依舊神色淡淡。

    如果是為了完成任務，他可以成為瘋子，以身伺虎。

    即便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宿主，你喜歡太陽嗎？”燦燦又問了一個與此情此景毫不搭尬的問題。

    依舊沒等到林千放回答，燦燦倒是自顧自說道，“我可是很喜歡太陽呢，奈何……”

    即使他不說完，林千放也猜到了是什麽。

    ——縱使向往光明，奈何深陷黑暗。

    宿主，”燦燦停頓片刻，“我是永遠站到你這邊的。”

    ……

    常言道，鮮血染紅不了大海，隻能腥了一片海水。

    今天，人們才知道，這句話就是放屁，如果殺的足夠多呢。

    凱斯特爾站在一個隔離膜內，那海麵上浮著的屍體，有許多都是他叫的出名字的。

    他的眼紅格外紅，怒目以瞪，全都是騙人的！海神大人怎麽會擋不住一個人類的攻擊呢？人魚公主們不是有各自精通的神術嗎？

    他最痛恨的還是自己，一雙手被廢了以後，他還能幹嘛？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族人死在自己麵前？加納國王當真好狠的心！

    凱斯特爾漂亮的眼裏蒙了一層水汽，但片刻又恢複清明。

    他是不可能讓那個惡魔得逞的！

    但是，無論對人還是人魚來說，隻要有軟肋，要麽為了它更加強大，直到無人能撼動，要麽最終潰不成軍輸得體無完膚。

    ——而娜莎就是凱斯特爾最後的防線和軟肋。

    林千放手中握著一把小巧的玄黑匕首，身旁是娜莎，對麵是凱斯特爾。

    娜莎的感情太過純粹和熾烈，他回應不起。

    惡魔，你還想幹嘛！”凱斯特爾的眼裏滿是慌亂，娜莎不應該承受這滅族之痛，她當永遠無憂。

    娜莎神情怔忪，她的嘴唇囁嚅幾下，但還是無法發聲說話，畢竟她早已把她的嗓音和巫婆進行交換。

    ……

    隨著娜莎的身體綿軟的倒下，漸漸失去溫度。林千放後退一步。而凱斯特爾發瘋似的衝了上去，抱住娜莎。

    娜莎你醒醒好不好。”

    我求求你。”

    別把我一個人拋在這裏。”

    眼淚慢慢順著凱斯特爾的臉龐滑下，凝結成一顆圓潤的珍珠。隨後落到甲板上，彈跳了幾下，滾到了林千放腳邊。

    奧斯頓，我詛咒你終有一天承受比我今日疼痛萬倍的苦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