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穆背過身去，手放在衣帶上，有些猶豫。

    轉身去看，徐娘子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背後，見她轉身才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

    何歆穆心裏一陣膈應，薛牧這找的什麽人啊，讓人覺著怪怪的。

    “你轉過去。”

    徐娘子怔了一下，聽話的轉過身去。

    何歆穆這才解開衣服，褪下裏衣褻褲，踏進木桶，把自己的整個身子浸泡進去，隻留了一雙眼睛和頭頂在外麵。

    徐娘子這才轉身，幫她擦洗身子。

    心裏卻在嘀咕，“這位何姑娘應該是薛大爺表妹吧，一副瘦瘦弱弱的樣子，身材也不咋地，薛大爺怎麽會想到拿她去取悅貴人，倒不如用剛才的姐姐更合適。”

    徐娘子又轉念一想，那位姐姐恐怕是薛大爺的心上人兒吧，方才跟薛大爺說話的時候，臉都紅透了。隻是可憐了何姑娘，平白攤上這種事，不過既然是伺候貴人的，際遇可說不準，沒準得了寵愛，就一步登天了。

    徐娘子服侍的越發小意，替她擦背的時候，力道使的很輕柔。

    何歆穆本覺得被人伺候著洗澡打扮，實在是一件羞哧的事情，薛牧的做法讓她覺得自己是待宰的羔羊，把她洗幹淨送上別人的飯桌。

    閉著眼睛任她瞎折騰，不管是用澡豆、擦身、還是換水，她都配合，反正她這小身板也沒什麽好看的。

    沒想到徐娘子伺候的十分舒服，洗著洗著就有了困意。

    直到皮膚泡到發紅發皺，徐娘子才說可以了，請她出來。

    何歆穆打了個嗬欠，冷眼瞟過徐娘子，徐娘子會意轉過了身。

    ******

    薛牧不打算跟何淑雲解釋什麽，把何歆穆交給徐娘子，就去了堂屋坐著，邊喝茶邊等，一等就是一個半時辰，才看到他要等的人徐徐的走了進來。

    徐娘子服侍完何歆穆，就被已經候在外麵的安槐請了出去，安槐看到她怔楞了一下，讓她自己來找薛牧。

    安槐在那一瞬間，眼睛裏透出的驚訝，讓她覺得很不舒服。當年劉頤坐在薛統旁邊要下她的時候，也是隱晦著用這種眼神看著她。這讓她覺得，是不是又要墮入另一個噩夢了。

    默念了幾遍對方是石磊，是雖然讓人捉摸不透，她卻有所了解的人，同樣的事情石磊絕對不屑於去做，他隻會用生死去衡量一個人，如果他要折磨人，那也是因為那個人在他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在實施死刑前做的一些娛樂節目罷了。

    何歆穆咬咬牙，向薛牧走了過去。

    薛牧看到煥然一新的何歆穆，眼前一亮。

    何歆穆的樣貌，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隻是普普通通，並沒什麽出彩的地方。他選上她也是因為她的性子和行事風格，會比較容易在黑江盟存活，模樣倒是其次了，長得好看的人，石磊見的多了，不會因為相貌就對誰格外關注。

    而此時的她，一張還沒長開的娃娃臉，紅撲撲的，不知是塗得脂粉，還是她本身的顏色，就那麽似嗔似怒的盯著他。頭上挽著簡單的流雲髻，一枚花釵斜插在發髻上，金黃色的流蘇綴在耳邊。

    再往下看，脖頸粉白粉白的，被鵝黃色的衣裳襯得耀眼。

    薛牧覺得自己呼吸一窒。

    從前以為不起眼的小姑娘，原來並不是不耀眼，隻是她刻意隱藏起了自己的光輝，就像被汙垢蒙住的玉石，不擦幹淨仔細看，是不會發現她本來是塊珍寶。

    而這塊珍寶已經被他握在手裏，卻將要獻給別人。

    薛牧再也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慶幸，他及時遇到了何歆穆，並且看到了她身上還未別人發現的閃光點。果斷的把她掌握在了手裏，這真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薛牧看得出神。

    何歆穆被他火辣辣的視線盯著，心裏有些惱怒，本想發作一番，卻漸漸平息了下來。她現在雖然在薛牧麵前算是有恃無恐，可激怒他挑釁他，除了一時的痛快，還能有什麽用？她還是壓壓火氣，別連累了何淑雲。

    抬了抬下巴，說：“不是該走了麽？”

    薛牧才回神，笑眯眯的頷首，“是啊，該走了。”

    語氣裏卻透著惆悵。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沒有後悔的餘地，也沒有後悔的理由。

    安槐安排人送走徐娘子，就備好馬車等在了門外，久等卻不見人來，心想莫非他也覺得三小姐打扮起來驚為天人，看到之後就後悔了麽？

    安槐雖聽從薛牧差遣，可他心裏對薛牧的做法並不是沒有別的想法，可他隻能唯主命是從。在他看來主子分明有些喜歡何三小姐，卻要把她送給石大人，恐怕非但成不了事，還糟蹋了人家。石大人當權半年多以來，別人送給他的美人無數，可最後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反正不是死了就是送人了。

    他倒覺得與其送給石大人，還不如送給盟主，盟主雖然以前是斷袖，可現在最喜收集各色美人，何三小姐過去好歹能活命……

    安槐在門口徘徊，猶豫是否該回去問一聲的時候，薛牧恰好出來了，何歆穆麵無表情亦步亦趨的跟著。

    兩人一語不發，相繼上了馬車，安槐坐到馭位上，拍拍馬臀，說：“走吧夥計。”

    馬跺了跺後蹄，嘶吼一聲拖著馬車向前奔去。

    車上，薛牧清了清嗓子，示意他有話說，何歆穆卻隻顧看窗外，對他沒有一點搭理的意思。

    薛牧知道她看似不在意，卻一定會聽著，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你去了那邊不需要刻意偽裝什麽，別裝什麽大家閨秀，做你自己就好。他以前見過的都是些溫柔似水、千嬌百媚的女子，可不是你這種的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也許會因為你的冒犯大發雷霆，可也許會因為你的不一樣而另眼相看，這個分寸我相信你能把握好……”

    何歆穆不作任何回應，對於薛牧所說的她有些不以為意，她相信她要比薛牧更加了解石磊，對於別人的冒犯，不管你是花容月貌還是我見猶憐，在薛牧眼裏都跟他一樣是塊石頭。就算當初薛統的人撞到他手裏，石磊都沒有手軟，隻是事後在薛統門前跪了一天一夜賠罪。

    更別論她這個沒有任何背景，被人一指頭就能碾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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