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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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風微涼,吹在何歆穆的身上,讓她打了個冷顫。

    她此刻隻著了單薄的寢衣。

    沒有人回應她。

    何歆穆哂笑,是她想多了麽?

    她幾乎斷定了有人在暗中盯著她,昨夜和今天發生的一切已充分的說明了這一點,沒理由把她接進了冉人居,反而放著不管不問。

    不過也或許是暗中那人不願露麵……

    何歆穆眼珠一轉,緩緩說道:“盟主的用意我已經明白了,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還是早點講清楚的好,還請小哥行個方便,幫我向盟主通稟一聲,感激不盡。”

    此時不過剛入三更,她知道林夏這個時候是不會歇息的。

    等到了白天,身為盟主日理萬機,恐怕沒什麽閑功夫見她、聽她講話。

    然而等了半晌,仍沒有動靜,何歆穆有些失望,看來人家是不準備見她的。

    要繼續等下去嗎?

    何歆穆正猶豫著,卻有個聲音從她身後幽幽傳來:“跟我來吧,但願你方才不是胡言亂語。”

    何歆穆一怔,隨後嘴角微微翹起:“當然。”

    那人沒再說話,直接翻身跳出了院牆。

    何歆穆看了眼已落鎖了的院門,隨著他翻了出去,跟在他身後朝一個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巡視的護衛,隻是掃她一眼,對她前麵的人點頭示意,沒有任何人對她過問一句。

    何歆穆又是驚奇又是詫異,她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都沒人覺得意外問一下的嗎,仿佛她在這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難道他們的規矩就是這樣的嗎?

    但她剛進來還不知道離院有些什麽規矩。

    何歆穆不解,帶路的人一言不發,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問。而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她突然升起了一種毛骨驚悚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又因何而起。

    是一種熟悉的,令人絕望的氣息。

    何歆穆海沒來得及細想,已走到了若雪閣林夏的房間門外,屋內的燈果然還亮著。

    那人在門外說道:“丁六有事稟告。”

    “何事?”是碧桐的聲音。

    “何姑娘請求麵見盟主……”

    何歆穆再未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她此時如遭雷擊,神情愕然。

    丁六……這個稱呼仿佛又把她帶回了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多麽熟悉的味道,那曾經也是她身上的味道,而她卻因離開太久忘記了這些過往。

    她又回想昨天半夜遇到的人,也是這樣的氣息,當時她沒多想,現在才回味過來。

    可是……他們為什麽能在這裏?

    黑江盟的護衛自有他的係統,是專門訓練出來的,絕不會用暗林的人,她當年被看中留下,也被迫吃了散功丸。

    暗林隻會作為利刃存在,沒人能把暗林出來的人私自留在身邊。

    當然,那隻是從前。

    如今不再是薛統掌權的時候,林夏……他想怎麽折騰,都是他說了算。

    “何姑娘……”

    何歆穆抬頭,見丁六皺著眉看向她,“嗯?”

    丁六看她精神恍惚的樣子,心中存疑,但還是盡職地重複了一遍:“盟主讓你進去。”

    “是,多謝。”何歆穆垂眸答道,她不知道她的臉上還有沒有異樣,勉強裝作鎮定,卻本能的閃躲了丁六的眼神。

    抬腳踏上台階,碧桐已經站在門口,靜等著她。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腦子突然亂糟糟的,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就這麽拖著木然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那裏。

    此刻她的心底隻有不忿。

    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在這裏,難道曾經受過的折磨就能輕易的忘記了嗎,難道大家努力的活下來,就是來給林夏做牛做馬的嗎?

    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被林夏收服?

    就像收服她那樣嗎?

    她的嗓子突然有些啞,如有根刺哽在咽喉。

    她是唯一的棄子嗎?

    其實她也可以的啊,在他身邊做一個護衛、侍婢、下人無論什麽都可以,她願意為他做事、保護他幫助他。

    可是,他隻拿她當一把用過就扔的利刃,巨大的不公再一次衝上她的頭腦。

    踏過門檻,門“啪”的一聲關住了,碧桐已經知趣的退了出去。

    何歆穆無路可退,隻得強行安定心神,向林夏走近,低眉順目地向他行了禮。

    林夏隻是擺了擺手,就又專注自己手上的事情。

    何歆穆嚐試著湊近他,看林夏沒有不喜的跡象,才敢去看他在做什麽。

    目光掃過案幾,隻見林夏左手執黑,右手執白,竟是自己在與自己下棋。

    何歆穆為他添滿茶杯,坐到案幾旁靜靜地看他進行一個人的對弈。

    方才還整個人不在狀態,此時卻沉靜了下來,之前尚沸騰的情緒,也不知不覺冷靜了下來。

    “會下棋?”

    何歆穆心神專注於棋盤,聽到問話抬頭向林夏看去,隻見他仍專注棋盤,放佛未有一絲一毫的注意她,就像方才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明明是這般冷漠的神情,何歆穆卻怔楞了。

    很久了,很久沒有距離他這麽近過了,跨越了一年的時光,他似乎什麽都沒變,又似乎什麽都變了。

    其實是她從未真正走近過他吧。

    若說從前的林夏是一顆溫潤的玉石,如今便是由那玉石雕琢而成的利劍,而那利劍本就被玉石包含在內,隻是被他溫潤的外表蒙蔽,讓人無法發現,當利劍出鞘,便不再需要一切的偽裝。

    那如今,這便是他真正的模樣麽,還是在那利劍又內隱藏著別的模樣?

    何歆穆頓時就心酸起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輕易的動搖。

    也沒有發現,從她抬頭看向他,林夏便再未落一子。

    林夏皺起了眉,手就僵在半空中,眉目中傳達出了明顯的不悅。

    何歆穆卻已經無法接收到了。

    明明白天已經見過的,她自認為自己做的很好,裝做從未認識過他的樣子,也已經最好了一直裝下去的準備。

    可她卻不知,與林夏如此的靠近,於她就像一滴水落入滾燙而看似平靜的油鍋,“劈裏啪啦”一下子就炸開來了。

    又怎能再輕易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