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湯池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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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恩侯睨了一眼臉色很難看的宇文恒。

    他活到這把年紀,又常年同各色人等打交道,豈會看不出外孫的這些心思。

    說實話,一開始識破豆豆就是陪著福王一起來訛他的小丫頭時,他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麽,心裏多少還有些不舒服。

    換成誰被人又哄又騙的也不會高興。

    隻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雖然不是什麽君子,也絕不會做食言而肥的事情。

    錢財也不過是身外之物,給了也就給了。

    況且他手中的產業也不止雲霓山莊這一處,養老盡夠了。

    孫女甫一出世就遭遇了那麽可怕的事,長那麽大裴家也沒有出過半分力氣,就算是給她些補償也是應當應份的。

    最近這半個月,孫女往進了山莊,同他接觸也多了起來,加上私底下裴富也沒少向他匯報新主子的事,他對這個嫡親的孫女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其他且不說,孫女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

    將來他就是病老歸西,庶出的孩子們如果經營不善日子過不下去了,孫女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

    不是他不相信嫡出的子女,人的心太大了,怎麽還會顧得上別人。

    宇文恒平複了一下心中的不滿,溫聲道:“外祖父,沅表妹雖然聰明,終究是年紀太小又是女孩子,您就放心把自己花費了半輩子心血的產業讓她去……折騰?”

    承恩侯手裏的筷子頓了頓:“所以呢?”

    宇文恒忙道:“您雖然年過半百,但身體依舊硬朗得很,精神也一點不比年輕人差,要是沒有您坐鎮,雲霓山莊哪兒還有那份氣勢,說不定就……那不就太可惜了麽!”

    他這話挑撥意味十分明顯,但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京城附近像雲霓山莊這樣的去處近些年多了好幾個,雲霓山莊之所以依舊獨占鼇頭,除了溫泉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外,承恩侯的人脈也是最重要的因素。

    山莊易主之後,那些熟客還會不會時常來捧場就不好說了。

    承恩侯脾氣很好,但也不是不會生氣。

    孩子懂得算計不是什麽壞事,但貪得無厭就讓人喜歡不起來了。

    就拿眼前這個外孫來說,堂堂的嫡出皇子整日想著算計外祖手裏的東西,這讓當今陛下情何以堪?

    這意思是皇帝陛下已經精窮,連兒子都養不起了?

    還是說你小子有什麽不軌的企圖,需要大把的銀兩?

    他把手裏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二殿下,你方才也說了,本侯身體硬朗,眼不花耳不聾看人看事清楚得很!”

    宇文恒也不想和外祖父撕破臉,趕緊笑道:“那是一定的。”

    承恩侯重重哼了一聲:“實話對你說,山莊的地契房契本侯已經給了沅兒,但她說了,自個兒年紀小不擅經營,山莊的人事物一切照舊,還叮囑本侯好好在這裏養老,年底分紅也照往年的例子,一個大子兒也不會少了你那些庶出的舅舅!”

    宇文恒眉頭一皺,一個大子兒也不會少了那些庶出的舅舅?元沅那個小丫頭片子可真是夠狡猾的。

    山莊一年少說也能淨賺上百萬兩,那些個庶出的舅舅一人一二萬兩也就打發了,九牛一毛而已,換成他得了山莊,同樣也不會計較這點小錢。

    從前每到年前分紅他總能分得七八萬兩,甚至十萬都有過,可聽老頭兒方才的語氣,元沅隻提了那些舅舅,根本同他宇文恒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這意思就是說,從今往後他這條財路算是徹底斷了?

    承恩侯再不想和他說話,自顧著拿起筷子享受美食。

    宇文恒終究還是不敢做得太過分,悻悻然走出了承恩侯的屋子。

    回到馬球場後他本來是沒有心情打什麽馬球了,但又不好掃了穆應非的興致,隻好換了騎馬裝陪著他打了一場。

    京城的暑熱不是吹出來的,一場馬球打下來,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滿身塵土,裴富十分熱情地親自把宇文恒和穆應非帶去了早就備好的湯池。

    雲霓山莊給貴客們準備的湯池都十分精美寬大,宇文恒和穆應非寬衣解帶後一人占據了一頭,隻覺渾身暢快之極。

    宇文恒非常擅長偽裝,尋常時候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溫潤儒雅沉穩大氣的,除了在母後和外祖父麵前,他幾乎從不失態。

    雖然他方才在馬球場掩飾得還算不錯,但對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想來早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何況他們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與其躲躲閃閃不如坦誠相告,再繼續偽裝下去恐怕得不償失。

    他仰靠在池邊,喟歎了一聲道:“應非兄覺得雲霓山莊怎麽樣?”

    穆應非同樣仰靠在池邊,隻不過那雙冷冽的眸子此刻已經合上了,整個人也像是多了些溫度。

    他朗聲道:“從前聽人說過,兩個人既然能在同一個池子裏泡水,彼此之間就不存在秘密,殿下有什麽話直說便好。”

    宇文恒輕笑道:“應非兄倒是坦率。”

    穆應非睜開眼睛道:“殿下眼光不錯,可惜下手不夠狠辣。”

    宇文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水漬:“誰說不是呢,明明該是我的,卻全都成了別人的。”

    穆應非眸光閃了閃,那位元二姑娘本就已經足夠吸引人了,再加上這麽大一座金山,難怪二殿下如此念念不忘。

    可他卻不相信二殿下是個認命的人。

    更不相信有些人的命就那麽好。

    憑什麽天底下最好的一切就理所應當是他的?

    他嘴角一勾道:“殿下難道就不想再爭取一次?”

    宇文恒眉頭一挑:“應非兄指的是人還是東西?”

    穆應非道:“隻要殿下想。”

    宇文恒搖搖頭:“應非兄,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做,也不是沒有手段,而是真的不敢,不能。”

    要想讓元沅那樣的女孩子心甘情願跟著他不容易,但要想讓她嫁不了霍驍辦法卻多得很。

    可這樣做的後果他承受不起,起碼目前承受不起。

    美人固然惹人喜愛,但同江山還是沒有可比性。

    何況沒有了江山,又怎麽守得住美人?

    父皇那點心思他清楚得很,之所以一直隱忍著沒有下手,還不就是為了江山?

    穆應非不以為然地用手劃了劃水,二殿下腦子倒還清醒,但終究是有些前瞻後顧,缺了一點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