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十七章 莫道不青狂西風襲卷人比黃花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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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比槐悠悠轉醒之際,已是次日午時,窗外雖是烈日高照,可時值深秋的寒涼之味卻已盡撲鼻端了。

    “老爺,喝藥了”

    管家洪文將藥碗輕輕地擱在桌上,小心地將安比槐扶上床頭靠著,將藥碗遞給安比槐,看著他將藥喝得一滴不剩,這才從抬起頭偷偷睇了安比槐一眼,說道:“老爺,逍遙穀的蕭公子吩咐過小的,說您這幾天要好生靜養,不能動怒,藥不能停……”

    洪文不敢一次把話說完,又停下來偷偷看下安比槐的眼色。

    “有屁快放”安比槐又是虛弱,又是不耐煩的撫著額頭。

    “是。”

    “還有,蕭公子說您這次診金總共要付他十萬兩銀子。明日午時,要帶銀子到逍遙穀付款,到時逍遙穀的人會在穀口接洽。”洪文終於順利地把話說完,等著他主子的反應,似乎也在等一場司空見慣的風暴來臨。

    果不其然……

    洪文說完話就安靜地立在門邊,這時,那隻空藥碗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就朝著他的方向砸來,他知道那個碗一定會砸到他腦袋上,他甚至已經悄悄地閉上雙眼了……他知道隻要主子發怒一回,他的腦袋就要遭殃一回,他還不知道他?

    隻是這回,怎麽回事?腦袋怎麽不再開花了?想像中的溫熱液體,這次也不再從腦袋上流出……他甚至有些習慣性地要側身躲閃了,可是卻沒有想像中的疼痛襲來。因為那碗隻是輕輕地碰到他的肩頭,便觸地而碎了。

    此時他的心頭突然又漫過一種劫後餘生之感……不過仔細一想,原來是安老爺受傷了,手無力了才這樣的。

    伴隨著藥碗落地破碎的聲音,傳來的是安比槐發狂的嘶吼:“敢在本縣頭上動土?敢威脅敲榨本縣?看我叫人鏟平逍遙穀,殺了你們這幫狗崽子!本縣絕不付款!”

    “老爺,蕭……那人還說了,明日午時若見不到老爺的診金,他讓小的等著為您收……”

    “收什麽?老子怕了不成!”安比槐額上青筋暴起臉色漲成豬肝色。

    “小的不敢說,兩個時辰後小的再給您送藥過來,小的告退”說完洪文低垂著頭離開了安比槐的房間。

    安比槐疲憊地閉上雙眼,突然間,他覺得周身一陣惡寒襲來,因為他又想起昨天蕭神醫的話,還有蕭神醫口中所說的紅色屍體,此時又惡心地在腦中飄來蕩去,於是,一陣哆嗦之後他趕緊大聲地喊來了洪文。

    本已離開的洪文,聽見主子的聲音又奔回房裏,安比槐見他來了,便吩咐道:“去通知帳房,明日午時,你派人把銀子送到逍遙穀,此事不可走漏風聲”說完不再理洪文,隻是瞪著空洞的雙眼,呆滯地望著床內的鏤空帳頂。

    洪文領命而去,悄悄地帶上房門。

    就這樣輕易地妥協在蕭其遙的威脅之下,如今的安比槐發現,他更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任他怎麽反抗也無濟於事,似乎他越反抗,返還給他的便是更加嚴厲的打擊,他真的有些不明白了,這世道,怎麽反過來了?

    想想以前的安大人,在雙陽縣內,那可是人為魚肉,他為刀俎。可如今,一切都反過來了,此時他成了魚肉,別人成了宰割他的刀俎。

    想他安比槐,縱橫雙陽縣幾十年,從來都是他在呼風喚雨。可是從昨晚開始,一切都已經不是他能做主和掌控的了……

    “十萬兩銀子……”

    “診金”

    “若不付款,就等著收屍,哼,騙子……都是一群騙……子”

    安比槐口中喃喃自語,吐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激動。突然,他又安靜下來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以前聽到的一句傳聞“寧可得罪朝廷,也不可得罪逍遙穀”。

    事隔多年,他依然記得當時聽到這句傳聞時那嗤之以鼻的表情,可如今,他用親身經曆來相信了這句傳聞並非傳聞!而他想要帶家丁去鏟平逍遙穀隻怕也是蚍蜉撼樹的癡心妄想了!

    就在安比槐雙目忿恨地瞪著帳頂出神之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喧囔囔的叫罵聲,還未回過神,房門就已讓人從外頭用力踹開,那力道,那粗魯的程度,說明來人心情已經憤怒到極點。

    “安比槐,你好大的膽子”

    一聲像是自來地獄厲鬼的叫喚,更像傳說中的河東獅子吼,讓人聽了心頭發顫,接著便聞到夾雜著一陣陣脂粉濃香,迎著安比槐撲麵襲來,領頭直呼其名的便是他的新夫人柳盈香,自從他的發妻死後才七天,她便迫不及待地逼他把自己扶了正。

    這不,這新夫人如今正率著眾小妾前來興師問罪呢!

    安比槐讓突然而來的陣勢懵住了,就在一片紛亂的叫罵聲中,柳玉香擰著她的水桶腰,“步履輕盈”地衝到床頭,一把揪起安比槐的耳朵,用力擰起,緊接著用她那堪比天雷洪亮的嗓音怒斥道:

    “安比槐!你膽子肥了不是?為了討好君悅樓那個人盡可夫的"biao zi",你還想把夫人之位給她!原來在你心裏,我們這些為你生兒育女的好女人,居然都不及君悅樓的"biao zi"!安比槐,告訴你,門都沒有,窗更沒有!姐妹們,都給我上,掐死這喜新厭舊沒良心的!”

    柳玉香一聲令下,十幾個小妾不論膽大的,膽小的,都紛紛挽起袖子,伸出她們的纖纖玉指,長長的指甲將她們不得發泄的幽怨刺入安比槐的身上,可憐曾經風光幾十年的雙陽縣丞安比槐,在剛剛明白大小老婆們的憤怒之後,未及申辯,便帶著舊傷,接受著大小老婆們指尖的淩遲,一番細細摧殘蹂躪之後,他終於經受不住,再次進入一番烏天暗地之中,昏死了過去……

    唉,可恨之人的下場,突然想起那首詩:

    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

    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逍遙穀

    時值深秋,在南越境內通往逍遙穀的道路兩旁早已草木扶疏,葉落歸根。天氣的寒涼讓天地逐漸呈現出一派冷清之色,可是進入逍遙穀,卻發現這裏還是一片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在通往逍遙穀穀口大道上,一身白衣翩然的蕭其遙,此時正悠然前行,翦翦秋風中,他的墨發輕綰,發絲在輕風吹拂下悠悠輕揚著,他的神情雖然冷淡,不過那輕揚的嘴角,卻隱隱透露出,他的心情相當愉悅!

    跟隨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助手楊修。他們兩人跟在仆人們的後頭,望著他們吃力地抬著一箱箱沉甸甸的“診金”往穀內庫房艱難地挪動著,楊修的心下突然有些不忍,因為公子根本不是那種見錢眼開,見死不救之人,可是今天他卻像變了個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