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海棠春豔(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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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豐走了過去, 隨著她的手指向的方向, 向上一看,就見那高高的飛簷與旁邊一處低矮的屋簷形成夾角, 那低矮的屋簷被籠罩在飛簷下,不見天日, 一塊橫梁已經潮濕發黴, 再加上上方厚厚的瓦片遮擋,下方十分陰暗,不時有水汽匯集成滴,滴落在地。

    “滴血煞!”他眉頭深深皺起。

    滴血煞這名字一聽就不是好東西, 管家擠了過來,忙詢問, “常道長, 那不過是屋簷滴水, 怎麽成了滴血煞?”

    “你有所不知, 這滴血煞是一種比較常見的煞, 一般人家若是不注意, 家中救會出現, 這種煞氣不會傷到性命, 但長時間下去卻會擾亂人身心健康。”

    管家一聽,便道:“這麽說, 這煞形成是因為意外嘍?”

    沈洛這時插嘴, “不是意外, 應該是人為。”

    常豐聽到這話, 轉頭看她,沈洛走到屋簷下,抬頭看向那滴水處,然後詢問二人,“你們看這處正對著何方?”

    兩人回頭一望,正好望到東邊那顆巨大的柏樹。

    管家白了臉,“小少爺!”隨即他又反駁,“這不可能,府裏誰會要害小少爺?”能做手腳的隻能說在府裏有些地位,他實在想不出誰會對小少爺出手,這可是少爺和少夫人成婚十年來唯一的兒子。

    “怎麽不可能?”沈洛問,“這滴血煞雖然對大人作用不大,可若是針對的是孩子,那可就一對一個準!”

    “你們家小少爺是不是夜裏時差哭泣,身體也很病弱?”

    管家驚訝的看著沈洛,“沈娘子還真讓你說對了,我家小少爺自打滿月後,確實時常夜裏啼哭,而且很愛生病。那時少爺心疼兒子,便去尋了風水師來家裏,風水師說是少爺住的院子擋不住從西麵而來的邪氣,讓邪氣幹擾到小少爺,所以少爺才聽從風水師的話,把主屋的屋簷加高。也有取節節高升之意。別說,後來屋簷拉高後,小少爺還真不怎麽愛哭了。不過自打搬到別院後,小少爺夜哭有了複發的現象。”

    沈洛點點頭,“嗯,那是因為這煞被掩藏了,當離開那院子後,自然又會受到幹擾。”隨後她仔細說明緣由,“正是這煞後來被屋簷擋住了,所以有人才一不做二不休在裏麵設了風水局,我看嘛,這針對的還是你家小少爺。”

    “這……”管家一聽,立馬挺不住了,“我去喊我家老爺來。”涉及到小少爺,這事已經不是他能管的了。

    管家跑出去喊人去別院把老爺請來,然後他又跑回來,擦了擦臉上的汗,“還請二位告知怎麽破了這滴血煞。”

    沈洛退後一步,讓常豐出手,“這事你來。”殺雞焉用牛刀,她出手,可就不保證這院子還能不能保住了。

    常豐聽沈洛這麽一說,他便將這事接了過來,他算是知道了,沈娘子雖然對一些修道內的門道不是很了解,可以說是門外漢,可她那身修為卻不是假的,而且很有靈性,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

    也不知道沈娘子從哪兒得來這一身修為,從前他可沒聽說過沈娘子這麽個人。

    常豐也沒多探究,或許是個人機緣,不是沒有那種服用了天地靈物,平白得來一身修為的說法,不過這都是傳聞,或許沈娘子就是這一種。畢竟她家可是富得流油,也許從哪裏尋了靈物也說不定。

    “這個好辦,隻要回頭將屋簷拆了,暴曬幾日,再查查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水汽上升,這些解決後,滴血煞自然會解。”所以有些事聽著恐怖,等了解後,也就這麽回事。

    管家將這些事都記在了心裏,打算回頭都說給自己老爺聽。

    這宅子的主人來的很快,就好像一直等在附近似的。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這家老爺一來就向常豐賠禮,“真是抱歉了常道長,勞你大駕了。在下一直在等在對麵的茶樓裏,沒來見你實在太失禮了。”

    常豐顯然是認識這家老爺,他拱手回道:“沒想到這處宅子是張老爺府上,真是失敬。”

    張老爺歎息一聲,“常道長,我不是有意掩瞞這是我家宅子,真是家門不幸,我之所以不願意露麵其實我是懷疑這家裏的事跟我那兒媳婦有關……”

    張老爺一來,爆了這麽個消息,顯然讓沈洛和常豐很意外。

    不可能吧!這是沈洛第一個反應。因為若是按照她之前推理,不論是滴血煞還是風水局針對的都是張家那位剛出生不久的小少爺,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試問有哪個女人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完全是對孩子下死手?

    “這是真的,自此家裏風水出了狀況,我就仔細調查了一番,種種蛛絲馬跡都指向了我那兒媳。”張老爺也不願意相信,他兒媳婦是他親自從老友那裏聘回來,自打老友去世後,他就待她如親女兒。

    就算她之前肚子一直沒有消息,他也沒有給她施加壓力,反而勸著兒子好好寬慰兒媳婦,讓她不要著急。沒想到,如今好不容易生下了子嗣,她又不知怎的下手,要弄死孩子!

    而這裏麵的緣由連張老爺自己都想不通,所以才不打算伸張,找瓊花觀的道士悄悄將宅子裏的問題給解決了。

    隻是沒想到,這宅子裏的問題這麽大,竟然被人設了惡毒的風水局,若是時間一長,別說孫子,就是他一家都跑不掉了。

    所以他不能再容忍下去,這才願意出來。

    “我已經派人去叫我兒子跟兒媳婦了。等兩人過來,還請二位將這宅子裏的問題說一說,這些事我必然要弄個明白。”

    沈洛和常豐相視一眼,然後答應了張老爺,正好兩人也想弄清楚,那痋術從何而來。

    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隻是意外。

    張少爺是被家丁們抓過來的,他來時身上滿是酒氣,還有脂粉的香氣。

    沈洛一聞到這個味,就忍不住捂住鼻子,常豐也蹙眉。

    張老爺生氣道:“我說我今天讓你來宅子你怎麽不願意來,還推辭有事,跑去喝花酒這就是你說的有事?”

    “爹,我這是應酬,應酬,說了多少遍了,我跟同窗們應酬,雅興一起,不喝點酒助助興怎麽行?”張少爺推開扶著他的家丁向張老爺反駁道。

    “那你身上這些脂粉味有是怎麽回事?”張老爺氣憤的拉扯著張少爺的衣袖質問。

    沈洛和常豐有些尷尬,看著這對父子兩爭吵,一旁的管家忙退後幾步避開,顯然對於父子二人的爭吵已經司空見慣。

    “喝酒請幾個教坊司的官妓過來作陪,這是雅事一樁,爹你太大驚小怪了。”

    隨後,張少爺眯著眼掃向常豐,遲疑的問,“這位想必就是瓊花觀的道長吧?”他說完,看向了沈洛,隨即眼睛一亮,這位娘子雖然年紀小,生的可真好!

    “正是在下,張少爺可以叫在下常豐。”常豐不動聲色的向前一步,將沈洛擋在身後。

    看不見小美人,張少爺咂巴一下嘴,有些可惜。

    張老爺恨不得一掌拍死他這不省心的兒子,“看什麽看?這位是沈府的沈娘子,你皮給我繃緊點!”

    一聽這是皇帝未來的女人,張少爺立馬臉色變了,他老實的待在他爹身後,也不敢出什麽幺蛾子。

    再怎麽不著調,可也知道,皇帝的女人不是他能調戲的。

    好在,張少爺沒太出格說一些無法挽回的話,這事兩方默契的揭過去不提。

    沈洛還沒反應過來,她還真沒有自己身份已經不同的認知,可以說現在整個江南,除了皇帝,她可以橫著走。這就是皇家的權勢,不然為何瓊花觀眼巴巴的交好沈洛,甚至願意投向沈洛,還不是看向皇權。

    有了皇權支持,在這個道教被佛教擠壓的快喘不過氣來的時代,他們完全可以成為皇帝手裏的一把刀,用來打壓佛教,形成宗教的平衡。

    這也是孫道長未說出口的,也是沈洛不知道的,不過在不久的將來,當她與佛教對立後,自然可以體會。

    張少爺的妻子,也就是張少夫人很快也坐著馬車過來了,她是一位看著很溫柔似水的女子,很難讓人相信她會狠心謀殺親子。

    她下車後就向張老爺徐徐行了一個禮,“爹,你叫兒媳來是有何事?”

    張老爺讓她起身,看著她的眼神很複雜。

    張少爺也開口,“是啊,爹,您叫我和薇娘過來有何事。”說著他瞅了常豐和沈洛一眼,“這裏不是有高人嗎?即使這宅子風水有問題,他們也應該能解決。”

    張少夫人手捏緊了帕子,也道:“是啊,爹,有什麽不能回別院再說?虎頭還等著兒媳照顧。”

    張少爺補充了一句,“可不能虧著我兒子。”

    張少爺不說這話還好,說了,張夫人臉上雖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扭曲恨意。

    沈洛若有所思,看來這裏麵真有內情。

    張老爺嗬斥了一聲兒子,“叫你過來,自然是有重要事,你再多話,這個月的月例沒了!”

    張公子舉手投降,在嘴裏嘟囔道:“爹,你就知道拿這事來威脅我。”

    張少夫人安靜的站在一旁,就好像習慣了看到這一幕。

    沈洛搗搗常豐,低聲道:“咱們是不是該退了?”

    她總有不好的預感,等秘密揭開,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常豐還沒有回答,沈老爺說起了正事,“這次叫你們二人過來,是有事情想要問你們。咱們家確實被人壞了風水,不僅是一次,而且還有了第二次。”

    張少爺跳出來,問常豐,“道長,真有此事?”

    常豐說了這宅子出問題的是何處。

    等他說完,張老爺兩眼緊盯著張少夫人,沉聲問,“兒媳婦,家裏一向是你在打理,你能說說是怎麽一回事嗎?”

    張少爺一聽他爹這樣問,立刻轉頭看向自己的夫人,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啊,原來是你搞得鬼,難怪家裏這段時間不平靜。”隨後他向張老爺告狀,“爹,之前就是薇娘在我耳邊嘀咕家裏風水有問題,所以我才出去找的人,我懷疑之前那個風水師也是跟她串通好的!”

    張少夫人眼裏閃過一絲悲哀之色,看向張老爺,“爹,您的意思是懷疑兒媳嗎?爹您別忘了,兒媳也是家裏的一份子,若是家裏出了事,難道我還能逃的過去嗎?”

    張老爺也是滿臉困惑,“這正是我不解的,直到今日道長道破這種種事情都是針對虎頭,我才明白,你從頭到尾想要對付的都是孩子吧?”

    張少爺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隨後跑過去甩了張少夫人一巴掌,吼道:“你這個惡毒女人,竟敢要害我兒子!”

    張少夫人被這一巴掌打到在地,她捂著臉,發髻鬆散,整個人狼狽極了,她沒管張少爺的吼叫,而是對張老爺解釋,“爹,你說的話,您相信嗎?兒媳怎麽會害自己的親子?”

    張老爺一臉疲憊,“那你能說說為什麽嗎?”

    “爹,我要休了這女人,爹,您讓我休了這女人,有她在,保不準虎頭哪天就被這蛇蠍心腸的女人給害了!”

    “你住嘴!”張老爺大聲喝道:“薇娘這些年哪裏不好,你竟然還想休她,別忘了她還是虎頭親娘!”

    “她才不是!”張少爺反射性反駁。

    隨即這句話一出,場上一片死寂。

    聽到這麽大的爆料,沈洛和常豐一臉懵逼!

    張老爺抖著嘴,半響也說不來話。

    “啊~”張少夫人一聽到這話,爬起來撲了過去,對著張少爺的臉就是一抓,“你這個混蛋,到底把我的孩子弄哪去了?”說完一臉瘋狂的扯住他的頭發不放。

    張少爺歪著頭,頭皮被扯得生疼,他忙扯著自己的頭發往回拽,對張少夫人大吼,“嘶~你這個瘋女人快給我放開!”

    現場一片混亂,沈洛眼睛瞪得極大,她還是第一次看見男人女人打架。

    “還不快將少爺和少夫人分開!”張老爺總算是回過神,連忙對一旁的家丁喊。

    家丁門上前,也不敢碰張少夫人,所以隻能將張少爺架開,張少夫人乘機又上去對著他脖子抓了一把。

    “你這個瘋婆子,嘶~你們給我放開,不然本少爺饒不了你們!”張少爺手臂被緊緊禁錮住,他扭頭對兩邊的家丁喊。

    張老爺看也不看他,對著還想要上前給兒子一下的兒媳婦喊,“薇娘,你來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虎頭不是你生的?那你生的那個孩子又在哪?”

    張老爺臉色疲憊,就跟蒼老了十歲,看看不爭氣的兒子,又看看一臉恨意的兒媳婦,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張少夫人一頭原本貼服的發髻有些散亂,可她鎮定下來,盈盈一拜後,對張老爺說,“爹,實話跟你說吧,其實我早就懷疑虎頭不是我的孩子,而是不知哪裏來的野種!”

    “我兒子,才不是野種!”張少爺急了在一旁吼了一嗓子。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理他,而是看著張少夫人,聽她繼續說下去。

    張少夫人一臉恨意道:“爹,你是不知道,我生完孩子沒多久,就聽見有孩子整夜整夜在我耳邊哭,可是問身邊的人都說沒聽到,而每當聽到孩子哭我心裏也跟著難受,我就知道這是母子連心。而對著虎頭我就沒有這種感覺,後來我發現虎頭明顯比剛出生的孩子要大上不少,我當時生產很快,若虎頭是我那孩子,絕對不會生的那麽順利,然後我就懷疑這不是我的孩子。”

    “後來我就怕自己多想,然後悄悄去尋了產婆,爹,您知道我發現什麽了嗎?”張少夫人一臉憤恨的看了張少爺一眼,然後對張老爺說,“那產婆一家竟然搬離了揚州城,誰也不知道搬哪兒去了!若不是這裏麵有問題,怎麽會一聲不吭的搬走?”

    張少爺強嘴道:“也許人家是覺得年紀大了,金盆洗手不幹了!”

    這話說的沈洛都不相信,所以張少爺再次被人忽略了。

    “爹,我就是故意要弄死那不知哪裏來占了我孩兒位置的野種,一次不行,我再來一次,弄死他,我的孩子就能回來了!”張少夫人臉上滿是瘋狂之色。

    張老爺瞬間老了,“薇娘,這事你為何不跟我說?難道我還能容這孽子糟蹋你?”

    “爹,我想說,可是沒有證據,誰會相信?我想找回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怎麽找都找不到!”她臉上滿是焦急,“爹,您幫幫我吧,把孩子幫我找回來,隻要孩子回了,我會好好對待虎頭的!”

    “孽子,你說你把孩子弄哪去了?”張老爺朝張少爺暴吼一聲。

    張少爺縮了縮腦袋,隨即辯駁道:“爹,這個女人說的話,你怎麽能相信呢?虎頭可是您親孫子,這個女人就是個不下蛋的老母雞,一直占著兒子的妻位,多少年也沒個子嗣,讓兒子在外麵不知道受了多少笑話。好不容易懷了孩子,結果還生了個丫頭片子,還不如把嫡子位置讓給虎頭。虎頭是我兒子,以後理所應當繼承張家的家業,這有什麽不對?”

    “冤孽呀冤孽!”張老爺捂著胸,隨後痛心疾首道:“那孩子呢?那可也是你的孩子!”

    “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我讓產婆抱走了,後來我找過,也沒找到。”張少爺老實回道。其實他也很冤,當時看是女孩,他靈機一動,將虎頭抱過來換了那丫頭,然後就讓產婆把那丫頭帶走,他根本沒想過怎麽處理,誰知道這一家子怎麽連夜跑路了!

    張老爺轉身對兒媳婦保證,“薇娘,你放心,孩子我一定幫你找回來!”

    張少夫人卻對此不抱希望,她抹了抹眼淚對張老爺道:“爹,我要與他和離!”

    張少爺一臉不是滋味,他雖然嘴上叫囂著要休了她,可實際上隻是說說,如今換成她要和離,他頓時委屈了。

    “薇娘,你別亂來,大不了我們把虎頭送走,再派人把孩子找回來就是。”

    誰也沒理不著調的張少爺,這家夥就跟沒長大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張老爺沉聲問,“薇娘,你得想清楚,親家早就去世,你要是和離,以後可沒地方可去。”

    張少夫人拜道:“爹,不是我願意留下,而是我實在與他是過不下去了。你沒聽他說,已經忍了我十年?之前是扔了我的孩子,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要了我的命!”

    “薇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總是胡言亂語,我向你保證還不行,以後他要是敢再對不起你,我保證打斷他的腿!”

    “爹,我……”張少爺想說話。

    “你閉嘴!”張老爺聽都不想聽,直接打斷,“把自己的親生骨肉給扔了,這是人幹的事嗎?”

    想想就來氣,張老爺轉身四處瞅瞅,然後從一旁院子的一角摸出根棍子來,直接往張少爺身上抽。

    頓時院子裏隻聽見張少爺的鬼哭狼嚎聲。

    “爹,我名下還有幾處莊子,等和離後我會搬到鄉下去住,隻是希望公公能幫我繼續尋找孩子。”張少夫人對張少爺的鬼叫聲充耳不聞,不急不慢的說道。

    張老爺又抽了幾棍子,氣喘籲籲的扔掉棍子,“薇娘,這事你先等等,若是不願意在家裏住,就先搬到莊子裏住一段時間散散心。”他準備先拖過一段時間再說。

    張少爺已經遍體麟傷,他疼的全身是汗,□□在外的臉脖子手臂傷,不是抓傷就是棒痕。他眨眨眼,可憐兮兮的對著張少夫人,喊,“薇娘,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這下是真知道錯了,不過是腦子一熱,沒想到會弄得妻離子散!

    張少夫人是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家,雖然現在張老爺對她還有愧疚,可絕對不會同意送走虎頭。要是她那可憐的孩子在還有可能,然而如今張家可隻有虎頭一個孩子,任張老爺再怎麽對她懷有歉意,也不會同意把張家這唯一的孫子送走。

    也隻有張少爺才會這麽天真,而張少夫人早就看透了,她不願意委屈自己養那個野種,隻能選擇離開。而以張老爺對她的愧疚,一定會盡力幫她尋找孩子,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爹,若是無事,我就先回去收拾行禮了。”

    見兒媳婦是下定了決心,沈老爺歎息一聲,最終還沒挽留,實在是他這張老臉不好意思說。

    這時,沈洛突然開口,“先等等。”

    張老爺聽見她的聲音,回過頭去看她,他語氣不大好,“沈娘子還有何事?”

    沈洛連忙回道,“是這樣,我這裏還有一件事想請教少夫人。”

    “那薇娘就好好回答沈娘子。”張老爺吩咐完,然後讓家丁把兒子扶下去。

    “是。”張少夫人應了,停在原地目送張老爺離開,等院子裏還剩下他們幾人後,她轉身看向沈洛,“沈娘子,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她雖然因為這二人的緣故導致之前的事暴露,可她卻沒想過記恨這二人。左右張老爺已經懷疑她,不是這二人還會是別人,她做了自然會知道有被抓住的時候。

    沈洛摸了摸袖子裏的石俑,然後問她,“張少夫人……”

    “不要叫我張少夫人,我很快就不是了,叫我薇娘吧!”張少夫人打斷她道。

    沈洛順應她的話改口,“薇娘姐姐,你知道痋術嗎?”

    薇娘皺起眉,搖搖頭,“痋術?那是什麽?”

    沈洛換了一種說法,“那你那風水局是誰教你設的?”

    薇娘一聽她要問的是這個,鬆了口氣回道:“是從一位江湖術士那裏學來。當初我嫌最開始的滴血煞效果太慢,然後就想尋一種更快的方法,一次出門去城外遇見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看出我有心事,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將心事全吐露出來。然後那男子就教了我那種方法,並給了我一個石頭娃娃。我看到這娃娃就想起了我自己的孩子,然後心裏有一個聲音總是提醒我不要忘了仇恨。我便提醒我那夫君說家裏風水有問題,然後讓人假扮風水師讓夫君修改了屋子,將娃娃放在柱子上。後來我發現娃娃不見了就想去找那術士,可發現他人早就不見了。我最先以為那東西沒起效,可後來公公帶著一家人搬走,我才知道其實已經起效了。”

    沈洛聽完,心沉了下來,她覺得這事沒完,痋術這種邪術出現,以後天下就不可能這麽平靜下去。

    薇娘知道的也不多,該說的她都說了,連那年輕男人的大致模樣都說出來了,不過沈洛覺得沒多大用,光她自己就有不下於十種方法來改變自己的樣貌。她不相信,一個去主動幫人謀害他人的人會沒有遮掩。

    “那個娃娃能還給我嗎?”薇娘忐忑的問,之前她一直把這個娃娃當成她孩子的寄托,不見後她還有些難過。

    沈洛一臉嚴肅道:“薇娘姐姐,這東西很危險,她不是普通的娃娃,而是又胎兒怨靈做成,若是放在家裏,遲早吸光家裏所有人的生命力。”

    薇娘唬了一跳,連忙搖頭,“那我不要了。”

    沈洛看她眼中流露出不舍,大概是明白她是娃娃當成了她孩子的替身,想了想便道:“薇娘姐姐,實話和你說,你命中子嗣緣淺,若是生子也是長不大,而你的女兒離開你也算是好事,她養父母待她如親生女兒,你若是想找回她,機緣還得在七年之後。七年後瘦西湖旁你們今生還有再續母女的緣分。”

    薇娘頓時淚如雨下,握住沈洛的雙手,“謝謝,謝謝你告訴我!”她先前一直不敢問,如今得了女兒的消息,知道她雖然立刻了她可也不會受苦,頓時喜極而泣。不過等是七年,她等得起。

    告別了薇娘,沈洛和常豐再次見到張老爺,張老爺一見二人有些欲言又止。

    常豐開口問,“張老爺是有何事想說?”

    張老爺長歎一聲,“我是想問兩位,能不能算一下那孩子的下落。我已經很愧對薇娘了,總得滿足她這點心願!”他想著與其跟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找,還不如先有個大致方向。

    沈洛聽了張老爺的話,臉色有些和緩,這個家裏也就張老爺還算明理,然而也隻有張老爺一手支持著張家,沈洛算是看出來了,若是有一日張老爺不在了,那這張家必定會敗在張少爺手上。

    常豐麵帶愧色的回答:“張老爺,在下不善占卜。”其實是聽了沈洛已經和張少夫人說的,他才推辭。

    張老爺又期待的看向沈洛,沈洛笑了笑,道:“張老爺,您那孫女是命中注定有這一劫,現在還不是她該回來的時候,若是強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您放心,這個孩子與你有祖孫親緣,早晚還會回來。”

    張老爺無奈隻能按下自己心裏的蠢蠢欲動。

    唉,隻能先委屈薇娘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問了。還請二位不要將今日的事情說出去。”他可不希望自己家那點破事傳的滿城風雨。

    常豐嚴肅的回道:“這是自然。”

    沈洛也點頭,“放心,我也不會說出去。”不過她不能保證暗衛不能說出去。

    不過,說就說吧,她不相信皇帝有那閑心亂傳。

    “這石娃娃,還是由我來處理,這事你就不要管了。”兩人告別了張老爺,在回馬車的路上,沈洛對常豐一臉嚴肅的道。

    痋術突然出現,擾亂了她的計劃,這時候誰還在乎輸贏。

    “石娃娃交給你沒問題,隻是痋術是整個修行界的事,不是你一個可以承擔。”他是決意要參進去。

    沈洛有些頭疼,想到以後她也不在這揚州地界混,便先將這事放在一邊。

    兩人上了馬車,徑直分開,沈洛直接回沈府,而常豐則回瓊花觀。

    見到孫道長,他將張府所發生的事都說了,可當聽見痋術出現時,孫道長也坐不住了。

    “沒想到一晃二十年這等邪術又出現了,這回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喪命這邪術之手。”孫道長捋了捋胡子,臉上掛著擔憂。

    “師叔,我想繼續追查下去。”常豐恭敬的道。

    孫道長一皺眉,“沈娘子不是說這事她接手了嗎?既然她都這麽說了,你就別管了。”

    常豐一臉倔強,一言不發站在一旁。

    後來每當孫道長想起此時,就後悔連連,為何當時自己的態度不更加強硬一點,若不是如此,想必那後來的那場悲劇也不會發生。

    沈洛回了府,就先畫了另一種符籙將怨靈封印起來,不是她不想立刻將怨靈毀去,而是她還得依靠著怨靈來尋找這幕後之人,隻能先封印起來,在做打算。

    然後想起今日這兩場比試她都沒怎麽用心,主要是下午心神先被痋術弄得心神不寧,接著又張府那一連串的事弄得無語,所以完全忘了那場是比賽。

    想到了人孫道長已經先付了報酬——驚精香,這神物她實在舍不得歸還,之後沈洛費勁腦汁總算是想出了個好注意。

    她在紙上默寫了一篇《修煉基礎心法》,這是一篇用來修煉的心法,不需要奪取天地靈力,而是更注重身體與天地的溝通,修煉深處,不用動用自身靈力,也可調動自然之力,完全是為當今修行界量身定做。

    原先是沒有名字的,沈洛從自己記憶中翻找出來後,直接取了個簡單明了的名字,還有些得意這個名字簡單好記。

    等默寫完,她吹幹墨跡,叫來青河,“將這些裝訂成冊,明日給孫道長送去。”

    不提孫道長明日會收到怎樣巨大的驚喜,沈洛忙完手上的事後,就主動去見皇帝。

    這已經是雷打不動的習慣,每日不管多晚,都得去拜見一下,一來是為了時刻關注皇帝身體內的變化,二來這該死的何旭,隻要她晚了那麽一會兒,他就抬著轎子出現在她麵前,她想不去都不成!

    皇帝正在畫丹青,等沈洛行完禮,他叫她過去。

    沈洛看皇帝畫的正是一副仕女圖,那上麵的人物胖乎乎的,於是她很傻很天真的問他,“陛下,您這畫的是誰?”

    皇帝沒有回道,反而在那仕女身旁加了許多海棠花,沈洛臉頓時綠了。

    這府裏沒有人比她還要愛海棠花了,這畫上的仕女可不就是在暗指她。

    “陛下,你這畫的也太不像了!”沈洛嘟起嘴,半響才吐出這麽句話來。

    皇帝不理會她的抗議,題了字在上麵,然後蓋上了他的私章。

    竟然還加印,這不擺明了告知世人,這是他的作陪嗎?一想到這麽一幅畫有可能千古流傳,沈洛整個人都好方。

    “陛下,您這幅畫,畫的可真好,能送給我嗎?”

    “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朕痋術是怎麽一回事。”皇帝突然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