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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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趙晉延態度依然謙和,可是晉陽長公主的樣子,卻看得出並不想要善罷甘休。
芙蕖在邊上瞧著,心中焦急,忍不住開口輕聲道:“娘,今日之事,都是芙蕖的錯,是芙蕖偷偷出府去尋皇上求救。皇上送我回來,是擔憂我回來的路上不安全……”
今日的事情,雖說夏越朗被抓,趙晉延與衛麟在其中的作用也很大,可這件事情真要和對方扯上關係,也的確是半點都扯不上,相反,趙晉延主動願意幫助營救夏越朗,並且還將她送回家裏,可說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趙晉延這般好心卻反被晉陽長公主怪責,並且冷言冷語嘲諷奚弄,芙蕖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裏更是愧疚極了。
當然,芙蕖也承認,她之所以會突然出聲替趙晉延說話,並不僅僅是因為心裏的愧疚,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趙晉延如今的身份已經不同了。
倘若趙晉延如今還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三皇子,芙蕖便是在心中再不認同晉陽長公主的話,也決計不會在外人麵前出聲反駁晉陽長公主的話,替外人說話。
可如今,到底是情形不同了,芙蕖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
晉陽長公主向來要強,囂張的時候,甚至連當初皇帝舅舅和文太後的麵子都不會給,若是讓她低頭,對她來說太過於難堪,簡直是比殺了她還難受。
驕傲了一輩子的人,芙蕖也不願意看著晉陽長公主這般,這頭晉陽長公主不想低,也不會低,那便讓她來做。
芙蕖想的很簡單,也寧願自己待會兒會被晉陽長公主怨懟。隻是她這話才說了一半,晉陽長公主卻立刻打斷了芙蕖的話,隻用她冷硬的聲音衝著芙蕖命令道:“閉嘴,你瞧瞧你現在是什麽樣子,還不快進家裏去。”
“娘……”
芙蕖還想要再說什麽,而這個時候,晉陽長公主顯然沒有什麽耐心,瞧見芙蕖一副還想再勸說的樣子,她直接看向了身後的婆子,婆子會意,連忙帶著兩個丫鬟上來扶住了芙蕖,嘴裏隻笑道:“外邊冷,郡主穿的少,您莫受涼了,還是跟奴婢回屋去添衣吧!”
芙蕖隻是將自己的手從那兩個丫鬟手中抽了出來,並沒有去理會那個婆子,她慢慢走到了晉陽長公主麵前看著她,眼裏流露著幾絲焦急與倔強之色。
雖然芙蕖沒有說話,但是這副神態,則是顯而易見的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晉陽長公主性子一貫便不太好,便是對著芙蕖這個最疼愛的女兒,也算是表現出了難得的耐心,可是瞧見了芙蕖一反常態的這番表現,這份耐心也已經消耗殆盡。她也並沒有去罵芙蕖,而是直接看向了趙晉延,冷笑開口:“皇上真是好本事,芙蕖向來乖巧孝順,今日竟然會為了你來和本宮做對!”
“娘,這和皇上無關……”芙蕖聞言,頓時慌急的眼眶開始泛了紅。
而在這個時候,衛麟在一旁仿若是無意一般的笑眯眯說了一句:“姑母想開些,女兒家家嗎,日後總歸是要嫁出去的,這提早胳膊肘外拐也並不奇怪……”
“閉嘴!”
衛麟這話還未說完,趙晉延卻是厲聲出口打斷,他眉頭深鎖,顯然對於目前的情形略有幾分無奈與苦悶。而衛麟的話,又是火上澆油了,一下子將趙晉延的怒氣激了出來。
衛麟雖然膽子大的很,但是被趙晉延這麽一瞪,當然也是不敢說話了。
而趙晉延隻是看著衛麟給了他一個時候算賬的眼神後,又將目光看向了一臉冷漠的晉陽長公主,最後落在了站在晉陽長公主身側急的眼眶都要泛紅的芙蕖身上,溫聲開口道:“表妹,姑母說的對,你現在身上穿著不便,夜風寒冷著涼就不好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皇上……”
芙蕖動了動嘴唇,看著趙晉延這般,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而趙晉延隻是又笑了一下,又溫聲道:“越朗的事情,朕已經記在心上,你盡可放心。姑母是朕的長輩,數落朕幾句,也是應當……”
趙晉延這番話,盡可打消了芙蕖心中所有的顧慮。
這也讓芙蕖的心中越發酸澀與愧疚,泛紅的眼眶子,還透露出十分的感激之情。
最終,芙蕖乖乖的隨著晉陽長公主身邊的宮人走進了公主府裏。
幾乎是芙蕖一離開,晉陽長公主便立刻冷笑出聲看著趙晉延出聲道:“皇上還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給芙蕖灌了什麽*湯,我這個親娘說的話,她現下是一句都聽不進耳朵裏,反倒是皇上您說的話,她句句皆是聽從。”
晉陽長公主語氣很是怪異,當然這話顯然是有興師問罪之意,趙晉延卻隻是恭敬的衝著晉陽長公主再次行了一禮,然後輕聲開口道:“姑母,芙蕖表妹方才,隻是因為太過於擔憂姑母罷了,您莫記掛在心上。”
“嗬……”
晉陽長公主隻是冷笑,她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冷笑的看了趙晉延,看著他一直恭敬的站在他麵前,過了許久之後,方才出聲說了一句話:“芙蕖是本宮的女兒,本宮自是希望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是她的。從前本宮一直想讓她當太子妃,想讓她未來坐上那個最尊貴的位置。可是你莫認為什麽人,本宮都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即使那個人當上了皇帝。”
“姑母一向都是最疼愛表妹。”
趙晉延再次被晉陽長公主嘲諷了一番,可是趙晉延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慢慢的回著話。
晉陽長公主聞言,嗤笑了一下,又繼續道:“先時本宮寧願冒著天下之不違,想讓晉元娶芙蕖,是因為本宮看中晉元對芙蕖的一顆真心。而旁人,若是想利用芙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本宮決計不輕饒。”
“表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朕的表妹,兄長在世時對表妹一片真心,臨終之時,也曾多次遺憾提及不能夠好好照顧表妹了,晉延雖不濟,可也想為兄長做一些事情!”趙晉延並沒有替自己辯解,隻是冷靜的說了這麽一番話。
而晉陽長公主在聽完這些話後,麵上倒是沒了嘲諷的冷笑,但說話的語氣依然冷硬,她隻是打量的看著趙晉延,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冷硬說了一句:“最好便是這般。芙蕖是我的女兒,我會替她尋到世間最好的夫君,給她找一份最圓滿的姻緣,但……那個人不會是你。”
趙晉延默然無語,也是因為晉陽長公主這話,他頗有幾分左右為難。他應承不對,畢竟他自認對於夏芙蕖沒有不軌之心,可不應承當然也不對……
而在這個時候,衛麟卻突然冒著被趙晉延責罰的危險,突然開口衝著晉陽長公主輕聲道:“姑母,其實您方才那話太武斷了,您怎麽就知道皇上對表妹不是真心的。其實皇上對表妹的感情十分純粹,而芙蕖表妹對皇上,也有好感,您這麽做不是棒打鴛鴦嗎……”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成是啞巴!”
趙晉延眼見好不容易轉圜的氣氛再次變得僵硬,他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裏都要開始翻騰了起來。最終他隻好衝著一臉冷漠的晉陽長公主微微行了一禮,輕聲開口道:“姑母,您今日的話,晉延記在心中,時日已是不早,晉延先告退了,表弟的事情由晉延而起,晉延自會與姑母一個滿意的交代。”
晉陽長公主的麵色並沒有為趙晉延的話語所打動,她看著趙晉延微微翹了一下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聲音冷淡:“最好便是這般!”
說罷此言,她完全不給這位九五之尊一絲一毫的麵子,直接甩袖進了門。
而她一走進門內,“哐當”一聲,大門合上。
趙晉延和衛麟抬起頭,也隻能夠看到被關閉的緊緊的大門。
衛麟看著趙晉延一臉淡然的神色,微微翹了一下眉頭,這回倒是沒有再多嘴說話。
但是趙晉延在這個時候,卻是轉頭看向了衛麟,冷聲開口道:“衛統領,朕在你心中,可有威信?”
“……”
衛麟眨了兩下眼睛,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姿態,他也有幾分摸不準趙晉延突然說這話的用意。不過看著趙晉延並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出來,卻讓人瞧著望而生畏的那雙眼睛,他小心的斟酌著自己的用詞,慢慢開口:“皇上您是天子,在臣的心目中,是臣的天,自是有威信極了。”
“是嗎?”
趙晉延抽動了一下嘴角,仿佛是帶出了一絲冷笑,他的目光看向了晉陽長公主府裏此時正關的緊緊的大門,似是自言自語開口道:“朕這個皇帝,得的莫名其妙。隻怕朝臣們沒幾個真正在心裏敬朕。朕出身不夠正統,先皇在世時,朕也從未得到過重用……如今不過是運氣好了,先皇實在是沒有皇子可以選擇,所以才讓朕坐上了這個位置,如此這般,又如何能夠在朝臣心目中有威信,能夠建立幾分威信。”
“皇上說笑了吧……在臣的心中您自是威嚴極了……”
衛麟的話還未說完,趙晉延卻站了頭,看著他開口說了一句:“你的心裏真的是這般想的……朕倒是不怎麽認為!”
“皇上……”
衛麟彭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他麵上帶著幾分惶恐,隻連聲開口道:“臣句句肺腑之言。”
這會兒衛麟臉上的惶恐,並非作假,應該是說,他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趙晉延瞧著他這般,卻是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自己的左手扶了一把衛麟,將衛麟扶了起來,輕笑開口:“瞧你,怎麽突然跪下了,這又是做什麽?”
“……”
衛麟沒有說話,隻衝著趙晉延恭敬的做出了俯首的姿態。
而趙晉延見了這才慢慢開口道:“朕還是一個隱形皇子之時,隻有你願意跟著朕,待朕親如兄弟。如今朕坐上了這個位置,想要真正坐穩這個位置,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而這一段路,朕也同樣希望你能夠陪著朕,幫助朕……”
“這是微臣的榮幸。”衛麟語氣誠懇表態。
趙晉延拍了拍衛麟的肩膀,笑道:“是,朕自是知道你重情義,你也是朕如今最信任之人,朕希望與你能夠一直保持著之前純粹的感情……但事實上,很多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改變,在人後,朕依然想與你做好兄弟,但在人前……”
趙晉延的這一番話,其實說的並不算婉轉,衛麟便是一開始時,還有幾分沒有明白過來,但這會兒倒也徹底了悟了。
而想到了今日他的所作所為,他再次跪倒在了地上,俯首認罪:“皇上,微臣知罪。”
“朕知曉,你是真正為了朕好,將朕當做兄弟,才會這般,朕自是不會怪罪於你。”趙晉延這會兒,卻並沒有乘勝追擊,讓衛麟徹底記住今日的教訓,事實上,衛麟本就是一個通透之人,雖然平日裏有些不著調,但是到了關鍵時候,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有些話,點到即止最為妥當。
趙晉延笑著伸手扶起了衛麟,在衛麟還未站穩之際,笑著往他的胸口輕輕打了一拳,語氣裏難得帶著幾分玩笑的意思慢慢道:“行了,現在也沒有什麽人,你也不用做這副姿態來讓朕心軟。夏越朗的這件事情上,你別以為朝著朕服個軟認個錯便可以逃過了。晉陽姑母將這件事情全部怪到了朕的身上,今日朕替你將這個罪責攬了下來。可如何去彌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皇上你也太狡猾了吧!”衛麟見趙晉延這副樣子,倒是立刻笑了起來,沒有一絲的陰霾,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但他這會兒也隻是故意捂著胸口笑道,“皇上在南頤郡主麵前可是滿滿打著包票,如今人南頤郡主才進去多久,就將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了臣來辦,回頭臣辛辛苦苦辦好了,這份功勞,隻怕也全是皇上您的吧!簡直便是太狡猾了!”
衛麟說這話的時候,明顯還是帶著玩笑的意思,可是這一次的玩笑,又仿佛帶了一絲保守的味道。
芙蕖心不在焉的在丫鬟們的伺候下簡單梳洗了一番,換上了自己的衣裳,又簡單綰了頭發後,她麵上有些忐忑不定的看著窗外庭院影影綽綽的樣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衝著絳雪開口吩咐道:“你去外邊盯著,娘親一回來,你便過來通稟我,不得耽誤。”
“是。”
降雪輕聲應了。
綺菱見芙蕖坐在梳妝台前,絲毫沒有睡意的樣子,連忙小聲的吩咐著丫鬟們拿了熱茶與點心上來,輕聲開口道:“郡主您既然不打算馬上歇下,不若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吧,天已經很晚了。”
說著,她卻是將熱茶杯盞遞到了芙蕖的跟前。
芙蕖本想要推開,可是不知道怎麽的,手鬼使神差竟是接過了,她雙手握著杯身,感受到了杯子傳遞出的熱量時,她忍不住想到了今夜在趙晉延寢宮之時對方對他的照顧。
也不知道如今外邊怎麽樣了?
芙蕖心裏憂慮著,自己母親那張嘴巴有多麽不饒人,芙蕖還是知道的,說的好聽些時是不留情麵,說的不好聽些,的確是刻薄。
趙晉延從前還是三皇子的時候,就被晉陽長公主多次奚落過,但那個時候,晉陽長公主是受寵的皇帝妹妹,而趙晉延隻是皇上諸位兒子裏最不受重視的一位,晉陽長公主這般做了,雖是不妥,可到底也沒有人能夠指出來,趙晉延也不敢去真的招惹晉陽長公主。可如今的形式,確實是大大的不同了……
更何況,今夜對於趙晉延來說,更是一場無妄之災,好好的,分明便是被她拉扯進來受了牽連。
她也隻盼望趙晉延的度量能夠比宰相的大些,比能撐船的肚量再大那麽一些。
芙蕖忐忑不定的想著之時,絳雪從屋外跑了進來,衝著芙蕖輕聲稟告道:“郡主,長公主回來了,現下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這麽晚了,您還要過去嗎?”
最後一句話,並非絳雪自作主張添上去,而是瞧見芙蕖在她說完前一句話的時候,便將手中的杯子往旁邊一方,便要站起身一副打算出門的姿態。
芙蕖對此回答,也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芙蕖的院子離晉陽長公主的院子不遠,不過走過去到底還是要些時間,芙蕖唯恐晉陽長公主會梳洗著睡下了,卻沒有料到,等到她到達院子裏的時候,晉陽長公主並沒有由底下人伺候著梳洗,而是坐在了榻上,顯然是在等著誰,也可能是早就猜到了芙蕖會過來。
晉陽長公主的病的確是沒有好,這會兒她雖是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麵容裏卻帶著幾絲倦意與病容。
芙蕖過來,原本是有話想與晉陽長公主說的,可是瞧著晉陽長公主這幅樣子,她卻有些說不出口,到了嘴邊的勸說之言,隻有關切的問候了。
“娘可是覺得身體不適,臉色怎麽這般難看。”
“無事。”
晉陽長公主聽到芙蕖的詢問,也隻是擺了擺手。
她拿起茶水往嘴裏送了一口,抬起頭看著芙蕖輕聲道:“你過來,想要和娘說什麽?”
“我……”
芙蕖抿了抿嘴巴,猶豫了。
而晉陽長公主卻是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芙蕖的腦袋,輕聲道:“也怪我,將你養的太過於單純天真了!”
晉陽長公主這一句話有些沒頭沒腦,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卻是難得的溫柔。
芙蕖聽著,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
“你呀,別把所有的人都當成是好人。”
“芙蕖知道了……”
芙蕖慢慢的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輕聲開口道:“娘,三表哥畢竟已經是皇上了,您若是再用之前的態度去對待她,是否有些不妥。”
“果然是給那小子說話來了。”
晉陽長公主笑著說了一句,搖了搖頭,看著芙蕖問了一句:“怎麽,真的喜歡那小子?”
“娘……”
芙蕖大窘,“您說到哪裏去了,我隻是覺得,他如今已經貴為天子了,咱們若是待他再像之前一樣,便是皇上他仁厚,可那一日,終於還是有可能會厭惡我們。”
“那小子敢……”
晉陽長公主冷笑說了一句,轉頭看著芙蕖聞言一臉憂慮,隻好輕聲緩語慢慢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你少操這些信了。娘都會處置好的,娘也不至於連這一墊子分寸與顏色都沒有。”
芙蕖聞言終於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不管晉陽長公主今日的話究竟是真心還是隻是敷衍,但她願意表這個態,已經很不容易了。
芙蕖輕笑著對晉陽長公主開口道:“好,有了娘親這句話,那我也便放心了,夜已經深了,母親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
晉陽長公主點了點頭,但在芙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叫住了芙蕖,又開口說了一句:“對了……日後莫再擅作主張了。”
晉陽長公主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也分明是在說今日夏越朗事情上,她的處置。
芙蕖對此,也立刻點了點頭,虛心的認了錯誤。
晉陽長公主既然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而宮裏的皇帝也許下了承諾,之後夏越朗的事情,還真是輪不到芙蕖去參合,她唯一能夠做的,隻是在家裏等著消息,偏生她的消息,還不是那麽的及時。
夏越朗這一回的事情,也的確是棘手。
就像現實趙晉延與衛麟所想的那般,若夏越朗隻是說攙和進去,那自然好處置,畢竟在這件事情上,決斷權在衛麟與趙晉延的身上,他們二人想說夏越朗無辜,那麽旁人怎麽也攀咬不上。實在不行,一句年少無知也可輕易繞過去。
偏偏……夏越朗並不是普通的攙和進去。
先時抵抗抓捕,將刑部一名官員打死,後又有陳伯公與其世子二人確之鑿鑿的證據直說陳伯公府和三皇子勾結,夏越朗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夠得上主犯了。如此一來,便是衛麟與趙晉延二人想要去維護夏越朗,赦免夏越朗,都根本無處著手,也可從中看得出來,背後使了這計謀想要害夏越朗的人,是下定決心要讓夏越朗獲罪了。
若是不能夠證明夏越朗清白,夏越朗肯定不能夠被放出來,否則難堵天下悠悠之口,可若是要證明,卻又很難,畢竟一個是大庭廣眾之下,眾人都看在眼裏發生的事情,而另一個則是三人成虎,簡直完美的找不出一個破綻的故事。
而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夏越朗被抓的事情,在當日因著發生時間有些晚,很多世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可第二日,不僅僅是世家的人知道了,便是京中大街小巷也都傳遍了。
知道的人越多,對於夏越朗的情勢便越加不利。若是想要救夏越朗,也是越快越好。
偏生一連三日,芙蕖呆在家中根本收不到任何夏越朗的信息,芙蕖驚慌焦慮的寢食難安,她有心去問問晉陽長公主如今該是怎麽樣一副情形,但晉陽長公主這些日子也沒有出門,一直呆在家中養病。
反倒是晉陽長公主府裏接到的拜訪帖子,越級越高,最後都被晉陽長公主吩咐送進廚房裏燒火所用。
這個時候想來安慰她們母女的人,說實話,真正急他們所急,替他們擔憂的,關心他們的人,恐是寥寥無幾,拜帖之中,十有*估計是存了心向來看笑話,虛懷好意,甚至是想來諷刺他們。
芙蕖也不樂意見這些個人,所以在晉陽長公主讓人將拜帖都燒了後,她恨不得叫好。
暢快過後,事情依然沒有解決,芙蕖也再此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隻是板著手指頭在算日子,算著夏越朗什麽時候能夠回家。
在第五日的時候,芙蕖起床後,去過晉陽長公主之處請了安,並沒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來了夏越朗的院子,親自盯著夏越朗院子裏的人打掃著他的院子。
夏越朗進了牢裏後,她每一日也都是如此,隻想著那一日夏越朗回家,能夠住進舒適的家裏。
而這一日,她隻盯著滿院子的人打掃了一半,彩霞便急匆匆的拿著一封信從院子外邊跑了進來,一瞧見芙蕖,便將手中的信遞給了芙蕖。
“郡主,宮裏送來的。”
彩霞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說著。
而芙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那封信。
信的封口用火油做了封存,芙蕖也顧不得斯文,直接伸手將信封給扯開了,信封裏掉落一張紙,上邊隻有短短一行字,芙蕖的麵上卻是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兄長無事了……今日便可回來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置信,卻又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滋味。
這些日子,她終於惶惶不安,但總算並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不好結果。
夏越朗是坐著馬車回的家。雖然在牢中並沒有受太大的罪,可是對於他這般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在牢中那樣的環境呆上幾日,已經是最大的受苦了。
他身上還穿著那日被抓進去時候的那件衣裳,因著好幾日未加梳洗,頭發亂糟糟的,身體裏仿佛也沾上了牢裏的酸臭味兒。
夏越朗靠在馬車壁上,一邊噘著小廝帶來的點心,一邊衝著自己的隨從問著家裏的情況,得知家中母親妹妹都安好,他倒是沒有什麽心思的笑開了,隻開口慢慢道:“倒牢裏走一遭,什麽都不擔心,就怕妹妹和母親在家裏會傷心。”
他這話剛說完,馬車就停了下來。
原來是晉陽長公主府到了。
夏越朗打開了馬車簾子,探頭往馬車外瞧去,一眼便看到了在大門口等著他的芙蕖。
夏越朗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朝著芙蕖招了招手。
芙蕖站在門口瞧著,看著自己兄長臉上開朗的笑容,隻覺眼眶發熱。她正想朝著夏越朗走去的時候,突然大門口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邊的,正是開始時說肯定不來接人的晉陽長公主。
芙蕖愣了一下,片刻之後卻是笑了起來。
而夏越朗看到晉陽長公主那張嚴肅的臉時,麵上頓時露出了一個心虛而害怕的表情。
晉陽長公主徑直走到了夏越朗跟前,用了大力氣往夏越朗腦袋上拍了一記,隻恨聲道:“還真是長出息了,竟是差點把自己的小命都給玩沒了!”
“娘……”
夏越朗咽了一下口水,不敢言語,也頗有期期艾艾之態。
“回家就給我好好麵壁去,你再敢給我在外邊胡作非為,讓你妹妹擔心你。”
晉陽長公主語氣依然不太好,可是夏越朗聽著,卻是笑嘻嘻的看著她,輕聲詢問:”難不成娘親不擔心我嗎?”
“誰擔心你這個惹是生非的兒子,你有你妹妹一半乖巧時,再來問我這句話。”
說罷此言,晉陽長公主轉身重新往公主府的大門走去,走到了門口的時候,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停下了腳步看向了夏越朗,又說了一句:“此次回來,你給我在家裏好好呆著,沒有我的允許,哪裏都不準去!”
這是要禁足……
夏越朗臉色大變,嘴裏慘叫:“娘!”
“閉嘴!”
晉陽長公主毫不留情,隻留給夏越朗一個北影。
夏越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看向了芙蕖,麵帶哀求。
芙蕖卻是絲毫沒有同情心,在她看來,自己娘親的這個決定,還是十分英明的,夏越朗太能夠惹事了,在最近這敏感時期,還是乖乖呆在家裏為妙,便是苦悶了些,也總比把自己再給折騰進去要好。
芙蕖慢慢走到了夏越朗的身邊,輕聲開口道:“兄長在牢裏受苦了,快點回家吧!”
“我一點都不想回。”
夏越朗輕歎了一句,但身體卻是比嘴巴誠實,腳步很快做出了與他所說的話相反的舉動,快步朝著公主府的大門走去,走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夏越朗卻是猛地停住了腳步,目光看向了芙蕖,指了指放在門口的炭火盆子,一臉無奈:“這個不必了吧!”
太誇張了!
夏越朗自認自己幾乎是牢裏的常客,出事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回回都搞得這般隆重,也太麻煩了吧!
但是芙蕖卻並不這麽認為,實在是這一回,與以往相比,實在是太驚險了。
她也不做勸說,隻是柔聲開口:“我都備著了,哥哥難不成讓我一番苦心白費。”
夏越朗最是受不得芙蕖這般,聞言也隻好乖乖的聽著芙蕖的吩咐踏過了火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用柚子葉洗了澡。還真是從頭到尾,都除了晦。
梳洗好後的夏越朗重新恢複了精神奕奕,坐在了芙蕖的對麵,拿著筷子開始吃起了芙蕖特地吩咐廚房給他做膳食。
可能是因為吃飽喝足,身體又舒坦,夏越朗倒是有閑心開始抱怨了起來:“妹妹,我這一回可真是受了無妄之災,皇上想要立威做事,卻是把我也給扯了進去,真當是晦氣!”
“行了,若非你交友不慎,如何會被算計進去。更何況,若非皇上,你如今還呆在牢裏呢!”
芙蕖聽了夏越朗的抱怨,毫不留情便出口打斷了他的這番話。
“妹妹你怎麽提皇上說起了話,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夏越朗眼裏滿是費解,一副不被理解的苦悶。
“我隻是說出了事實罷了,外祖母讓人傳了口令過來,明日讓我們兄妹進宮去,你到時候若是有機會,便去謝謝皇上一番。”芙蕖想了想,又是囑咐了夏越朗一句。
夏越朗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盯著芙蕖,看了芙蕖好一會兒,看的芙蕖都有些不自在了,他這才輕聲開口道:“妹妹你今天變得有些奇怪了。說話語氣跟娘親一樣,當然娘親肯定不會替皇上說好話的……”
夏越朗說著,自己仿佛找到了笑點,忍不住笑了起來。
芙蕖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一副頭疼的樣子。直到夏越朗笑完之後,她才輕聲道:“哥哥,咱們也已經長大了,不能夠再像小孩子一般了,娘親挺辛苦的,咱們不能夠為她分憂,也該不要給她惹麻煩。更何況,不管是皇上舅舅,還是皇上,其實待咱們一家都是很好,咱們得知道感恩。”
“嗯,我知道了。”
芙蕖說得認真,夏越朗倒也不敢繼續抱著玩笑的心態去麵對。
隻是,在芙蕖說完之後,夏越朗看著芙蕖輕聲說了一句:“往日裏,我記得妹妹你與皇上並不什麽交集,怎麽我才進牢裏幾天,你這說話做事,三句不離一個皇上了,若非之前我知曉你和皇上沒有什麽,這幾天的功夫也發生不了什麽,都要以為你和皇上有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