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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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晉延的目光忍不住停駐在了芙蕖的臉上,芙蕖此時根本不知道趙晉延腦子裏在想著什麽,她見在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不定的轉換著,臉上的神色……似乎也是有幾分微妙。

    她還以為自己問出的話碰觸到了什麽禁忌,忍不住有些忐忑的望著趙晉延。

    而這幅專注的神態,落在趙晉延的眼裏,更是讓心中的某些想法,多了一層確鑿的證據。

    他的神色越發有些尷尬,說來他的確是應該感覺到尷尬的,雖然如今他並沒有再將芙蕖當成是某一個人的女人,可是就在前不久,他還為這個問題煩惱過。且他一直以來,都自認為坦坦蕩蕩,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將芙蕖當成是妹妹在看待照顧。可是這會兒他想到這個本該是讓他感覺到憤怒甚至是難以接受的事情時,心裏竟然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感。相反,他看著眼前的芙蕖,心裏還有一點點說不上來的意味。

    趙晉延這會兒突然有一股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覺,而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並不是因為他所認為的芙蕖對他的感情,而是他隱隱發現了自己感情的這種慌亂。

    可是,這個時候他也不可能真的落荒而逃,這不是他處事的風度與原則,更加不符合他的心性。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臉上倒是重新浮起了笑容,他看著芙蕖溫聲開口道:“表妹多慮了,隻是一個人的身份地位改變,性情自然也會改變。而且……不管是為了父皇、還是皇兄,朕都會好好照顧你。”

    說完這話,他卻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衝著芙蕖開口又道:“已經站在這風口說了許多話了,表妹趕緊回去吧,不然若是病了,朕心中難安。”

    “不會的,我身體很好。”

    芙蕖倒是未加多想趙晉延這話,便全數相信了,畢竟趙晉延並沒有騙她的必要。

    她在趙晉延的再三催促下,終於先起身往裏走去。

    而芙蕖並不知道的卻是,原本也該是離開的趙晉延,卻是站在原地,一直靜靜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眼中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晉陽大長公主此次生辰,雖然如今朝中最最重要的幾位都皆屬到了場,可外人並不知曉,在外人眼中,晉陽長公主的此次生辰,過得可說是有史以來最為淒慘的。

    沒有隆重的宴會,宮裏也沒有特備隆重的賞賜下來,有的隻是內務府備下最為尋常的禮品,而宮裏的人、朝裏的人,仿佛也都不約而同將這件事情給遺忘了。

    一時之間,晉陽大長公主至此失寵的消息喧囂直上,不過晉陽大長公主府裏的三個主人,近來因著連日冬日陰沉的氣候,都呆在府中,倒並沒有出門,所以對於京中傳的到處都是的這則消息,仿佛根本未曾放在心上。當然,知曉不知曉,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與晉陽大長公主失寵的消息同樣在這個京中到處傳揚的還有一則消息卻是,漠北來了使者之事。

    新皇登基,鄰邦自是會來慶賀。

    趙晉延登基之事,同樣不例外,隻是先時其他的友邦早已經來過,而漠北當初未來,整個皇朝上下,倒也並不覺得有什麽怪異,畢竟這些年來,本朝與漠北王庭之間維係的關係,十分微妙。兩邊邊境現下倒有些年頭未曾開戰了,可當初與本朝打得最厲害的,也就是漠北。如今之所以維持著友好的表麵,不過是因著漠北當初被打狠了。

    當然本朝付出的代價也並不少,尤其是當初夏玨為焰鎮軍主帥之時,差點全軍覆沒……

    漠北其實一直都是本朝的一大威脅,是潛伏在北方的一匹狼,而朝廷之所以沒有下狠手去收拾,自然也是有多番考量,先且不說收拾著漠北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單單隻說這漠北整個遊牧民族的特性,便足夠讓朝廷頭疼了。漠北人民自小便在馬背上長大,雖然環境貧瘠惡劣,甚至一到冬日,若是不靠搶奪邊境百姓的財務便難以維係生計,但不可磨滅的卻是他們骨子裏的這份驍勇善戰,他們簡直便是隨時都能夠準備著戰鬥的民族。婦女老幼,個個上了戰場都能夠頂的上一個朝廷軍隊裏的將士。

    當然,並不是朝廷怕他們,所以才不去打,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卻是沒有意義,便是朝廷軍隊真的將漠北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攻入到了漠北的王庭,可是對於他們這樣的民族而言,一個王庭沒了,轉眼之間便給你建立起一個新的王庭,除非將他們漠北所有的人都屠個幹淨,可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所以在這種種因素之下,即使本朝的百姓對於漠北厭惡至極,朝廷對於漠北也是恨不得處之而後快,但基本上都隻是被動迎戰,並不會主動的去挑釁出擊。畢竟用打漠北的財力物力放在國家的其他方麵,能夠做許多事情。

    而這些年來,距離上一回文景暉親自領軍痛擊漠北也已過十多年了,漠北可能真的吃了教訓,雖然偶有騷擾邊境百姓之時發生,可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肆無忌憚,所以朝廷除了放了軍隊在邊境駐守著,倒也沒再對漠北做出任何措施了。

    但兩邊遠遠達不到成為友邦的地步,這一回,漠北雖然來的晚了,可會來慶祝新皇登記,還是出乎朝廷的意料之外。

    但凡有幾分頭腦的人,這會兒心中估計也已經在思索著漠北這一舉動的用意。

    這事兒說來本與晉陽大長公主府毫無幹係,畢竟如今用來對付漠北主力軍隊焰鎮軍早已不再姓夏,芙蕖這些日子,倒是有聽到府裏的小丫鬟們開始描述這些已經進了京城的漠北使者。

    “那些漠北人,滿臉大胡子,身材簡直比咱們府上兩個護衛還要壯,走在大街上,就跟一頭熊在走一樣。”

    小丫鬟們最先留意到,會評頭論足的,自然是外貌。

    芙蕖聽著小丫鬟們的描述,倒也有幾分好奇。說來,自她出生以來,本朝與漠北幾乎處於斷交邊緣,京中自然不會出現漠北人,她也的確是從未見過漠北人,隻從書上看到過對這個地方人文的描述,但書上那般描述,哪有這些親眼見到的小丫鬟們描述的繪聲繪色。

    聽到小丫鬟們這般描述,芙蕖倒也難得笑著說了一句:“我從前在書上看到過,都說這漠北人自小食牛羊長大,牛羊肉奶等為其主事,所以長得壯也不足為奇。”

    “原來漠北人這般富有,天天食肉……”

    小丫鬟們聞言,皆是忍不住驚歎。本朝算是比較富庶,可普通百姓,也沒有天天食肉的。

    “也不是,隻是漠北土地貧瘠,能長出的糧食很少,大多土地隻長了草,所以漠北人靠放牧為生。”芙蕖想了想又開口又道:“漠北的牛羊馬聽說的確是很好,可他們過得卻還是很困苦,尤其是一到冬日,就會有很多人餓死凍死。”

    “咱們這邊,牛、羊、馬都是值錢的物件,若是拿來換成糧食衣物,肯定夠他們吃上很久了,也不會餓死凍死……”

    小丫鬟聽著芙蕖的話,還是有些費解。其實芙蕖自己也有些費解,但她是一知半解,也隻是從書上粗略的看到過一些,而真正要相互往來通商,這其中涉及到的政治因素實在太多。

    不過她還是笑著感歎了一句:“漠北的戰馬的確是很好,以前舅舅有一匹漠北的戰馬,我看到過,瞧著與其他的馬兒總有些不同,宮廷裏的馬師也曾想過要將漠北的馬進行繁殖,可不知道怎麽的,生下來的馬,好像就不再是漠北那些戰馬的樣子了,加上宮廷裏的漠北馬也不多,也不能夠進行試驗找出原因。”

    芙蕖也曾經聽先皇感歎過,說漠北這地方,窮山惡水,沒什麽好東西,唯獨這戰馬,咱們的確是比不上人家培養出來的。

    先皇的遺願,大抵也是朝廷的遺憾吧!

    而芙蕖與小丫鬟說話的這個時候,她並不知道的是,在朝堂之上,正發生著一件與她命運有著重大聯係的一件大事。

    “尊敬的皇上,我北漠王庭,願以一千匹戰馬為聘,迎娶你朝南頤郡主為王後,至此兩邦永結友好。”

    北漠使者到京後三日,趙晉延下旨在朝堂之上,接見了北漠使者,卻未料,北漠使者在覲見趙晉延之時,開門見山,當著滿朝文武麵上,便直接提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不僅僅是趙晉延措手不及,朝堂之上的其他官員也都有些錯愕。

    可是在聽清楚北漠使者說出的話時,朝堂之上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未曾露出氣憤的神色,甚至有些還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隻因為這一回,北漠王庭派出的使者,竟然難得這般知禮,且提出了一個對於他們來說,極為有利的構想。

    和親之事,本朝並非沒有過先例,甚至在本朝建立初期,每隔數年,都會有一位公主到北漠去和親以換的邊境安寧,換得本朝一段時日的休養生息。

    隻是後來國家漸漸富強,而趙家祖上一位皇帝行事作風極為鐵血,才將這種屈辱的和親方式徹底改變。

    當然這一回北漠王庭使者所提出的和親之法,卻並不想以往那般屈辱,不僅要送女人,還要送去財物進貢。相反,北漠王庭為了促成此次和親,付出的代價卻是沉重多了,不僅獻出了最珍貴的戰馬,甚至還許下了一個承諾。

    承諾當然也隻是聽聽,可這一千匹戰馬,卻是已經足夠打動了。

    朝上多數人的想法恐怕都是相同,用一個女人的代價,實在是太輕微,簡直就是在占便宜。他們這般想著,自然也將殷勤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高高龍椅之上的皇帝,隻等著皇帝一口答應,將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但坐在高高之上的皇帝麵上卻並沒有露出任何的喜悅興奮的神色,他甚至是有些麵無表情的打量著北漠王庭的這個使者,過了許久之後,他方才開口說了一句話:“朕倒不知,我朝南頤郡主美名已經傳揚到了北漠王庭。”

    若這名北漠使者開口隻是說想要和親,或者說是想讓公主去和親,這都不足為奇,可偏偏為什麽會直指夏芙蕖,這便十分意味深長了。

    那名北漠使者聞言,倒並不慌亂,隻是淡笑回道:“皇上有所不知,當年我北漠王庭便向你朝求過親,所求之人為晉陽長公主殿下,隻是當時未能促成這份姻緣,如今不過是想要將這份遺憾在兒女身上彌補。”

    這名北漠使者一說起這件事情,倒是讓很多人也都回憶了起來,的確是有這麽一回事情。

    隻是當初的事情,說來還有幾分難以啟齒。當初這北漠王庭來求親的時候,晉陽長公主早已下嫁給了夏玨,這北漠王庭的這份求情,瞧著更像是在挑釁。如今誰料對方竟然還將此事如此美化的說出來,多數人心中其實是不恥的,可偏偏想到了這次北漠王庭來求親所帶的籌碼,倒沒有一個人去揭穿這個事實。

    楊銘底下一名文官在聽罷這名使者之言,還站出了隊列,對趙晉延笑著稟告道:“皇上,北漠王庭此次求親,可是一樁大好喜事,何況,更是對於我們兩國曾經未能締結的姻親鄰裏之誼遺憾的彌補……”

    這名文官的話音未落時,突然季東海卻是突然冷笑的站了出來,他衝著趙晉延恭敬的行了一禮後,冷聲開口:“王大人莫不是在說笑話,當初北漠王庭來求親時,咱們的晉陽長公主可已經成親了,分明便是不懷好意,怎麽到了你嘴裏,便就成了遺憾呢?!”

    那名王大人在朝為官已有數十年了,自然也是清楚的記得當初北漠求親之事的實情,當初北漠來求親,確有挑釁之意,在被拒後更是大舉侵犯邊境,當時還是新婚的夏玨為了爭回一口氣,不過新婚幾日,便穿上鎧甲趕赴戰場,之事結果不盡如人意,不僅敗了,而且一敗塗地……

    可在朝為官,有些傷場麵的話,那是決計不能夠說出來的,而他們最擅長的,自然也是粉飾太平。

    王大人隻眯著眼睛看向了季東明,同樣冷笑回應:“季將軍此言差矣,北漠王庭當初晚了一步,可不就是遺憾嗎?如今他們帶著誠意而來,南頤郡主尚未婚嫁,而北漠大王後位以待,可不就是一樁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