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十二春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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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蕖本就是落荒而逃,一路小跑跑到了廳裏,隻跑得自己氣喘籲籲,原本就有些發紅的臉蛋越發的麵紅耳赤。當然她也知道自己這副形象是絕對不能夠進屋去見人,所以一跑到了門口,她便停下了腳步,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稍作了歇息之後,方才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進了廳裏。

    她掩飾的倒是十分好,根本沒有讓晉陽大長公主和睢陽大長公主二人看出任何的異色。

    而晉陽大長公主與睢陽大長公主二人此時在廳裏正聊得火熱,氣氛十分好。

    便是晉陽大長公主素日裏向來嚴肅之人,此時臉上都忍不住帶了燦爛的笑容,聲音愉悅的衝著睢陽大長公主誇讚道:“衛麟這孩子,品貌出眾,更為難得卻是沒有京中其他子弟般的沉悶,我瞧著是極為喜歡的。”

    睢陽大長公主聽著向來口中吝嗇誇讚的晉陽大長公主這般誇獎自己最疼愛的孫兒,哪裏能夠不高興,自是也跟著投桃報李連連笑道:“你自己的一對兒女也很是不錯,聽說越朗最近都呆在軍營裏,可真是上進,你家芙蕖更不必說了,長得好,性子好,從小又那麽乖巧懂事,真當是可人。我啊,就想要這麽一個懂事乖巧的孫女待我身邊,肯定是拿她當眼珠子疼。”

    晉陽大長公主聽了睢陽大長公主的話,笑容再次加深了一些,隻輕笑道:“這還不簡單,你家衛麟也到年紀娶妻了,到時候給衛麟娶個差不多的孫媳,不一樣可以拿著當孫女疼愛。”

    “那也得看我家衛麟有沒有這個福氣,我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睢陽大長公主一邊說著,一邊那眼睛去瞧剛剛走進來的芙蕖。而晉陽大長公主也是別有深意瞧了一眼芙蕖,隻笑道:“你都願意拿孫媳當孫女疼愛,自是有這份福氣的。”

    這對姑侄女的對話,這會兒早已經露骨的隻差沒有說讓芙蕖來當衛家的媳婦,當衛麟的媳婦了。

    芙蕖一想到方才與衛麟發生的事情,隻覺得腦袋漲疼,連笑容都帶著幾分勉強,偏生這會兒,晉陽大長公主和睢陽大長公主也很想聽聽當事人發表一下意見,睢陽大長公主隻慈和的輕笑開口詢問:“怎麽衛麟沒有與你一道兒來,可是你表哥怠慢了你?“

    當著主人家的麵,便是主人家做的再不好,芙蕖自然也不可能說出主人家不好的話來。

    她聞言自是連連搖頭。

    而晉陽大長公主隻輕笑道:“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你這孩子,就是太拘束了。”

    芙蕖聽著晉陽大長公主疼愛且帶著幾分假意怪責的話語,隻好輕聲開口道:“皇上來了,我便先離開回來了。”

    她自然不會將方才的尷尬事情說出來,所以隻話說了一半,也拿了趙晉延當擋箭牌。

    而晉陽大長公主和睢陽大長公主二人聽到芙蕖提到了趙晉延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皆是淡了幾分,都帶了幾絲若有所思。

    睢陽大長公主沉默了一下,倒是笑著說了一句:“說來,我們家衛麟與皇上關係倒是不錯,這些時日,皇上倒的確是有來過府上幾回。”

    說罷這話後,睢陽大長公主又是輕歎了一聲,開口輕聲說了一句:“皇上這位置,做得也是不容易。”

    其實說這一句話,睢陽大長公主已經是有幾分逾越,也是說了平時根本不會說出口的話,今日她到底是觸景而生,忍不住感歎說了這麽一句。趙晉延這皇位本就是來得突然,毫無防備,硬著頭皮坐上後,本就是沒有背景沒有後援,朝臣又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便是她這個久不理朝政的公主看著,都覺得艱難的很。

    不過她在說完這一句話後,她便閉上了嘴巴,沒有再說什麽。

    而晉陽大長公主聞言,隻是冷哼了一聲,聲音冷淡的說了一句:“世人狡詐罷了!”

    芙蕖聽著二人之言,倒是突然想起先時京中沸沸揚揚的那些流言,雖然這些時日她並不沒有怎麽出門,也沒有可以探聽,但她卻是能夠想得到,隻怕這流言還未散去。

    她想到方才趙晉延看到她時對她擔憂著急的樣子,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有些感動,又有幾分難過。

    方才那般情形下,她哪裏顧得上去關心詢問對方幾句,也不知道對方如今怎麽樣。

    芙蕖有些出神的想著,卻又聽得睢陽大長公主壓低了聲音,與晉陽大長公主輕聲開口道:“如今朝上轟轟烈烈鬧著讓皇帝擇帝師,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情形了!”

    芙蕖聞言,麵上又是愣了一記。

    擇帝師?

    帝師一說自是從古自今都有,但帝師通常都是自小便教導幼帝或是太子,說到底,趙晉延如今這個年紀,再去找個帝師來,這顯然是不太合適。

    若是趙晉延根基穩固,自己主動要求擇帝師,說出去自然是一樁美談。可如今情形下,聽著意思又是被迫而為,這卻是往自己頭上搬大山來壓著。

    帝師身份尊貴,所行之事,本就是對皇上進行引導與教育,倘若帝師手中再有權利一些,日後行事,隻怕要受帝師所困。

    當然說到尋一名帝師,或者該說是有權利的帝師,倒也不是沒有好處,這或許也是一種變相的為毫無根基的帝皇找點依靠。但這點子好處,與它的壞處相比,則顯得太過於微不足道了。

    如今朝上逼迫皇帝擇帝師,局勢竟然嚴峻到了如此地步嗎?

    芙蕖忍不住專注的看向了晉陽大長公主與睢陽大長公主二人,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

    但睢陽大長公主和晉陽大長公主兩人都是謹慎之人,雖然也有議論一些事情,但都是自己點到即止,並不多說。晉陽大長公主倒是沒有睢陽大長公主那般避諱,可也說的不多,隻是冷哼的開口說了一句:“旁人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什麽用處,倘若咱們這位皇上自己能夠立起來,比什麽都管用。”

    當然皇上要立起來,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在如今的困局之下,本就是步步維艱,一步不慎很有可能滿盤皆輸,晉陽大長公主雖然對於趙晉延並沒有什麽好感,倒也對他上位之後的表現刮目相看,她原本以為,過不了多久自己便要出手去相助,可至今為止,反倒是趙晉延曾經暗暗幫了她們晉陽大長公主府一把。

    這邊說到了這些事情,氣氛忍不住嚴肅了一些。

    芙蕖不知這些事情,也知道這些事情自己不好插嘴,隻靜靜的聽著。但晉陽大長公主與睢陽大長公主二人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趙晉延和衛麟二人也來了廳裏。

    趙晉延對於睢陽大長公主與晉陽大長公主二人自是十分客氣,恭敬的問了晚輩禮,又是免了芙蕖的請安後,倒也並不讓睢陽大長公主與晉陽大長公主二人挪位,自己隻坐到了芙蕖身側的一個位置上,倒也並不計較自己坐了下席。

    他坐下後,笑著開口問道:“不想這般湊巧,碰到了晉陽姑母也在府上,對了,方才姑母與姑祖母在聊些什麽,晉延可是有打攪?”

    睢陽大長公主自是不好提方才自己和晉陽大長公主真正議論著的事情,隻笑著說道:“哪裏會打攪,不過是隨便聊天罷了。方才說的,是衛麟和芙蕖這兩個孩子的事情!”

    趙晉延聞言,麵上的笑容微微一滯,但他卻很快恢複如常,除了衛麟,旁人都沒有發覺到他的異樣。

    “衛麟和芙蕖二人的事情,他們二人有什麽事情,朕怎麽不知道。”

    趙晉延說的緩慢,雖然麵上依然帶笑,語氣也依然溫和,可是旁人聽著,卻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晉陽大長公主看了一眼趙晉延,倒也沒有多想,聯想到方才睢陽大長公主的話的確是容易讓人誤會,到底芙蕖這邊是女方,傳出去,吃虧的也是女人,所以她語氣冷淡難得解釋了一句:“能有什麽事情,我和姑母兩人聊天,當然是說自己孩子的一些事情。”

    “原來是這樣。”

    趙晉延聞言,倒也不計較晉陽大長公主冷淡的語氣,反而是笑著開口道:“再過不久,便是春獵,姑祖母和姑母不若一道兒去散散心?”

    趙晉延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是隱晦的看了一眼芙蕖,卻未料芙蕖這會兒也在偷偷看著他,二人目光相觸之後,到底芙蕖臉薄,瞬間像被燙了似得,一下子縮了回去,耳根也染上了紅暈。

    趙晉延瞧著芙蕖這般反應,不知道為何,心裏卻是有一些高興,他自若的收回了目光,又是一臉好晚輩的模樣看向了睢陽大長公主和晉陽大長公主二人。

    皇帝親自出口想邀,睢陽大長公主也不是晉陽大長公主這般傲慢之人,自是有幾分受寵若驚,但她還是有些猶豫,看著皇帝隻開口輕聲道:“我便算了吧,這年事已高腿腳不便,去了隻怕也是給添麻煩。”

    趙晉延聞言,自然不會應下,隻輕笑道:“姑祖母嚴重了,這春獵本就是去散心,去圍場裏走走透透氣也好,到時候讓衛麟在您身邊孝敬您。”

    睢陽大長公主聽著趙晉延這般盛情邀請,加之自己本就有幾分心動,倒是沒有再推拒。

    而晉陽大長公主卻是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隻冷淡的開口道:“年年都去圍場,更何況春獵向來無趣,還不若去京郊莊上住幾天更為有趣……”

    晉陽大長公主的話還未說完,芙蕖便忍不住拉住她的衣角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娘,你不是前幾日還在說去莊上住也無趣嗎?其實春獵也挺好玩的,女兒就挺想去的。”

    雖然芙蕖對於去春獵這類傳統的宮廷活動也沒有什麽興趣,但這會兒,她卻是不想掃趙晉延的興,更加不想讓趙晉延下不了台。

    晉陽大長公主端架子端習慣了,倒也不是真的不想去春獵,卻是沒有想到芙蕖竟然會突然打斷她的話,替趙晉延說話。她忍不住瞪了芙蕖一眼,可芙蕖也給她擺了梯子,當著外人的麵,她自然是要給女兒麵子,所以隻語氣冷淡道:“行了行了,既然那麽想去,便去吧!”

    “好,謝謝娘親。”

    芙蕖臉上露出了笑容,而趙晉延坐在一側,看著芙蕖的笑容,麵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晉陽大長公主與趙晉延本就不怎麽和,這會兒瞧見趙晉延在衛府上,所以自然也不會繼續和睢陽大長公主去探討兒女親事這般私密之事。稍坐過一會兒,她便帶著芙蕖起身告辭了。

    而趙晉延見此,倒也跟著告了辭,直說要護送晉陽大長公主回去,晉陽大長公主自是不耐煩且有冷淡的拒絕,但耐不過中間有芙蕖在說和。

    晉陽大長公主便是再不耐煩,也隻好忍下了。

    待客人一走兒空後,睢陽大長公主看著坐在手邊的孫兒笑著開口感歎了一句:“都說皇上和晉陽不和,我瞧著,這兩人倒是關係倒是挺不錯的。不過也是咱們皇上是個和善人。”

    衛麟聞言,隻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而睢陽大長公主見到孫兒這般,倒也並沒有覺得自說自話,反而又是笑著開口問了一句:“我聽底下丫鬟們說,你仿佛還挺喜歡芙蕖這孩子的,若是真喜歡,下回我就找晉陽商量商量,將你們兩人的事情訂下了!”

    衛麟聽到這話,卻是忍不住好笑的搖了搖頭,衝著睢陽大長公主輕聲道:“外祖母,你別亂點鴛鴦譜,我和芙蕖……”

    說到這裏的時候,仿佛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隻是一味的搖著頭。

    睢陽大長公主聞言,卻是有些急了,看著衛麟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先時問你不是說可以看看嘛,我瞧著芙蕖這孩子挺好的,怎麽又不願意了!”

    “此時非彼時,外祖母你也不瞧瞧芙蕖如今被誰盯著。”

    衛麟直歎自己這外祖母,還真是有些老了,方才那麽明顯的一樁子事情,竟然還沒有看出絲毫端倪來。

    睢陽大長公主還真是沒有瞧出任何的端倪來,聽著衛麟的話,她忍不住追問道:“你這孩子,還跟我打馬虎眼,到底怎麽回事?”

    “祖母若是瞧不出來,那便多瞧瞧,尤其到了圍場,多瞧瞧。隻怕再過不久,中宮這位置,就該有人坐了。”

    衛麟輕笑著說了一句,便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出了大廳。徒留睢陽大長公主一人坐在廳內沉思。

    其實也莫怪睢陽大長公主這般精明之人今日都沒有瞧出端倪來,畢竟初始時,也有人將芙蕖往那個位置上去想過,可當初那麽多人想要撮合都不成,不管是往哪方麵去想,旁人也都沒有再把芙蕖和趙晉延聯想到一塊兒去了。

    便是晉陽大長公主那麽銳利的一個人,麵對趙晉延不同於以往的熱情,她也沒有想到趙晉延會對芙蕖有心思。

    趙晉延護送著二人回到晉陽大長公主府後,晉陽大長公主也沒給趙晉延留多少情麵,直接自己甩手便往院子裏走去,半點都沒有招待趙晉延的意思。

    府裏一個主子在外邊,另一個主子甩手不管,芙蕖隻好硬著頭皮尷尬的親自招呼起了趙晉延,又是讓上茶,又是讓上點心,忙忙碌碌,嘴裏還不停的替自己的母親打圓場:“娘親她這段日子身體都不太好,估計是回屋去歇息了,皇上莫怪。”

    “表妹坐下歇會兒,都是自家人,不必這般客氣。”

    趙晉延看著忙忙碌碌的芙蕖,心裏隻覺得可愛,瞧著她這副忐忑不安的樣子,更是不忍,故連忙安撫著。

    芙蕖哪裏真敢放下心來,隻把所有的東西都歸置好了,方才在趙晉延的下首小心的坐了下來。

    “上一回……”

    “皇上……”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芙蕖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話題,卻沒有想到,自己剛剛開口,趙晉延也開了口。

    芙蕖愣了一下,自是連忙開口道:“皇上您先說。”

    看著芙蕖這般拘束,趙晉延也有幾分無奈,隻好輕笑開口道:“朕隻是想問問上回芙蕖身子不適的事情,先時在宮宴之時,也不方便問。”

    “都好了,都好了。”

    芙蕖連忙回答,不過想到了上回的事情,她又連忙帶著幾分羞澀開口:“都是芙蕖不頂事兒。”

    “哪裏,是朕不好。”

    趙晉延也是連忙笑著說著。

    二人這麽一說,不知道怎麽的,突然都覺得有些好笑,氣氛倒是忍不住好了許多。

    趙晉延笑過之後,又是開口道:“既然好了,那此次春獵到了圍場,便好好玩。宮裏近日上供了不少緞子,如今也換季了,回頭朕讓人選一些合適的送來,芙蕖你多裁幾件做春衣。”

    “多謝皇上。”

    對於趙晉延的賞賜,芙蕖倒也不拘泥,大大方方的受了。

    趙晉延見此,眼底笑意加深。

    二人雖然都沒有說什麽事兒,可氣氛還是很不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清語過來的時候,站在門口看到二人裏邊的情形,倒是忍不住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該不該進來,但想到晉陽大長公主的吩咐,她也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衝著二人行過一禮後,清語小聲開口道:“郡主,公主說有事尋您。”

    府上總共就芙蕖一個能招呼趙晉延的客人,晉陽大長公主此舉,顯然也是在暗示趕客人,不單單是說話的清語覺得有些說不出口,芙蕖聽著都有些臉紅。

    趙晉延倒是十分善解人意,聞言卻是連忙打了圓場:“正好,朕出宮也有一段時間了,是該回去,不然便該來找人了!”

    “好,那芙蕖送皇上。”

    芙蕖連忙紅著臉站了起來。

    趙晉延低頭看著站在他身側俏生生的芙蕖,看著她微微泛著紅暈的臉蛋與頸上那片白嫩的肌膚,不知道怎麽的,身體有一些發熱,他不覺握緊了拳頭,不自在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開口說了一句:“芙蕖不必這般客氣,既然姑母有事召見,你莫讓姑母久等了,先去見姑母,朕自己出去便好。”

    說罷此言,他便不等芙蕖答複,便二話不說直接離開,讓芙蕖想要阻止都阻止不及。

    而趙晉延離去的腳步雖然有些快,但十分沉穩,可隻有他自己明白,此時他的心裏亂糟糟的厲害。

    趙晉延心中所想,芙蕖自是不知。

    真正說起來,芙蕖對於趙晉延的感情,其實也十分複雜,在其中占了很多一部分的,決計是感激。不管是趙晉延對於她們家的幫助,還是對於她的幫助。

    因為感激,所以芙蕖忍不住有些擔憂他,想到了睢陽大長公主與晉陽大長公主聊天時所說的局勢,她辦忍不住開始擔心,也開始有意的去探聽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自趙晉延那一日離開後,朝堂上的確也是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最大的一件事情,當屬趙晉延在朝堂上對著朝臣發怒火的事情。

    事情的緣由,自然還是朝臣提及要給趙晉延立帝師這一件事情,理由十分充足,隻說皇帝自小便是與普通皇子一道兒接受的教育,熱那一份教育,自然不夠他為帝,所以要專門擇出帝師再對皇上進行教導。

    可是這份充足的理由之中,便是芙蕖聽著,都能夠聽得出其中對於帝王的輕視,顯然部分朝臣沆瀣一氣,想要對這位沒有什麽根基,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帝王發起進攻。

    可是出乎意料,趙晉延這一位沒有什麽存在感,或者該說從未在朝堂上表現出過喜厭情緒的帝王,竟然一反常態,在朝堂上第一次明確的表現出了自己的怒氣,更是怒斥帶頭說了話的幾名朝臣。在那幾名朝臣以罷官要挾之時,直接讓人摘了他們的烏紗帽。

    雖然那幾名出頭鳥朝臣並非是什麽重要的官員,可趙晉延這般,到底是容易留人話柄。芙蕖聽聞之後,心中忍不住又開始了擔憂。

    不過,不得不說,趙晉延此次強硬的態度,所取得的效果也是不錯,至少朝上對於此事倒未敢有什麽異聲了。

    說來能夠取得這麽好的效果,與趙晉延素日裏的行事也有有些幹係。

    以往的趙晉延雖然不是什麽溫和的帝王,甚至還有些冷淡不好接近,但他的情緒向來很淡,也極少會流露出自己的情緒,特別高興沒有過,這般發怒火,更是沒有過,而那一日突然之間這般,的確是震懾了朝臣。

    便是趙晉延隻是一個沒什麽根基的帝王,但到底還是頂著帝王的名號,朝臣做的太過,更容易落下話柄。

    可朝上沒了聲音,朝下的某些聲音卻是越發重了。

    先時的流言,再次喧囂直上,這些流言本身上不得台麵,所以也極難去禁止,但真說說,雖有些傷了皇帝的顏麵,實質的傷害卻並不大,可如今這原本私底下流傳的一些話,如今竟然放到了台麵上來講,卻是所有人都萬萬沒有想到的。

    畢竟這些流言有傷皇家顏麵,放到了台麵上,皇家真要較真,那些說這些話的人,被抓起來砍頭也未嚐不可,可如今這般大大咧咧無所畏懼,說後邊沒有人,便是芙蕖都不相信。

    芙蕖更加擔心的是,這些個流言,若是再不加以製止,隻怕假的也要成了真。

    可真要去止住,又哪裏有什麽簡單的方法,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情。

    在這些流言日益喧囂之時,春獵也慢慢拉開了序幕。

    晉陽大長公主府今日一如往日也是參加了,夏越朗和芙蕖自然是要去的,而晉陽大長公主雖然先時說過不滿,但到了日子,還是坐上了馬車。

    雖然晉陽大長公主府裏的人都參加了,可是今年參加春獵的隊伍,實在是有些寒磣。

    雖然較之以往,春獵這項活動的確是要比秋獵時的規模小一些,可今年的隊伍對比去年先皇在世時的隊伍,足足少了十分之一有餘,後宮沒出人,這並沒有什麽奇怪,當今聖上後宮空虛,這是誰都知曉的事情,但朝臣之中,十有五六稱病,許多世家,也隻派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幾人來參與,這便是大大的不給皇帝麵子。

    芙蕖坐在馬車裏看著車外的隊伍,眉頭便一直沒有鬆開過。

    晉陽大長公主看著芙蕖這般,忍不住開口啐了一句:“真是皇帝不急郡主急,他當初既然在朝上這般強硬,便對今日情形早該有所預計,不過也正好可以清理清理朝廷,免得良莠不齊,跟你舅舅在世時一般,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朝堂上立。”

    芙蕖聽了晉陽大長公主的話,忍不住看了一眼晉陽大長公主,而坐在他們邊上百無聊賴的夏越朗卻是跟著說了一句:“娘親說的沒錯,這去玩的人少點才好,不然像往年一般那麽多人,射個兔子都怕被人搶。”

    得了,感情便是她在胡思亂想了!

    芙蕖心中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其實說來玩來散心,但今年芙蕖和晉陽大長公主的興致其實都不高,畢竟圍場裏發生的事情不過半年,到了圍場也難免觸景生情。

    好在春獵規矩是不住行宮,隻在圍場之中安營紮寨,倒勉強讓芙蕖和晉陽大長公主二人心情好受了一些。

    第一日,趕了行程,心情又不好,芙蕖和晉陽大長公主二人都沒有出去湊熱鬧,隻有夏越朗一人去了。夏越朗的興致倒真是不錯,玩的十分盡興,也帶回了不少的獵物,交給了禦廚做成烤肉送到自家的營帳中來,芙蕖和晉陽大長公主二人都略略用了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夏越朗可能是昨日玩上了癮,一大早的,又是興致勃勃拎著自己的弓箭出去了。

    芙蕖這會兒心情也慢慢轉圜了過來,看著夏越朗這般好興致,也讓底下丫鬟給她換了騎裝,打算出去逛一逛。畢竟來了這圍場,總不能夠一直呆在營帳中度完吧!

    誰知道芙蕖這剛出了營帳,還未走上幾步,恰好撞上了騎著馬過來的趙晉延。

    趙晉延的身後跟著衛麟與一群禁衛軍裝扮的侍從,他看到芙蕖的時候,眼睛一亮,直接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馬繩交給了衛麟便大步朝著芙蕖走來。

    芙蕖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笑容,正要衝著趙晉延行禮,便被趙晉延一把伸手扶住了。

    趙晉延臉上帶著笑容,眼裏帶著關切輕聲開口詢問:“表妹身子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

    芙蕖言簡意賅輕聲應了,抬起頭時,對視上趙晉延關切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暖,於是又多說了一句:“多謝皇上關心,昨日不過是趕路疲倦罷了,今天已經好全了,所以想出來走走散散心。”

    “好了便好。”趙晉延笑著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他開口輕聲道,“朕也無事,表妹不若與朕一道兒騎馬去走走。”

    圍場裏畢竟人多,若是芙蕖和趙晉延一道兒騎馬走著,肯定也會變成眾人矚目的焦點,芙蕖有一些猶豫,但看到趙晉延看著她含笑的目光時,她沒說出拒絕的話。

    芙蕖帶到圍場裏來的馬,是一匹棗紅色溫順的母馬,被底下馬夫養的油光水滑,雖然芙蕖平日裏並不親自照料這匹馬,但也常去看這匹馬,所以馬兒與芙蕖還是十分熟悉,看到芙蕖的時候,興奮的打了一個響鼻。

    芙蕖看著馬兒這副模樣,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正要去伸手接過馬繩的時候,突然趙晉延卻是搶先了一步,從馬夫手中拿過馬車,將馬牽到了芙蕖身側,笑道:“表妹,朕扶你上馬。”

    芙蕖愣了一記,倒是不妨趙晉延竟然會這般殷勤,可讓皇帝來給她牽馬,她還是接受不能的。

    芙蕖隻笑了笑,看著趙晉延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聲道:“皇上這是看不起芙蕖嗎,芙蕖的馬術雖然不算頂尖,但也不至於連馬都不能夠自己上。”

    趙晉延也是沒想到芙蕖竟然會突然狡猾的說出這麽一句話,聞言心中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芙蕖這狡黠的模樣,實在有幾分可愛,於是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竟是柔聲笑道:“是是是,是表哥不好,那芙蕖自己上馬吧!”

    他也不是扭捏的性子,這般說了,便主動將馬繩子還給了芙蕖。

    芙蕖接過馬繩,便立刻利落的翻身上了馬。

    她坐在高高的馬上,看著站在一側的趙晉延,趙晉延見了,也翻身上了自己的那一匹馬,而後對芙蕖笑道:“朕知道有一處地方景色極美,芙蕖不若與朕一道兒過去走走。

    “好。”

    芙蕖點頭應了,單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趙晉延卻並沒有立刻揮動馬鞭,而後轉頭看向了同樣上了馬,打算跟在他們身後的衛麟開口說了一句:“你便別跟著了,睢陽姑祖母也來了圍場,老人家許久未來,你這個做孫子的多陪陪好好盡孝。”

    “可是……”

    衛麟有些不解,當然也有幾分不願意,並非他不孝順,一來是睢陽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人肯定少不了,他去了其實也沒有什麽用,二來則是,今日是他當值,更何況如何趙晉延和芙蕖二人湊在一起,明顯便是有戲的樣子,讓他離開,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趙晉延哪裏容得他辯駁,隻二話不說便下了決定:“就這麽定了,不必多說,你回去吧!”

    今日他本就是想找一處僻靜處與芙蕖說一些話,好不容易等得了機會,若是跟上了一個衛麟,那他真是什麽都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