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九十二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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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陽大長公主毫不掩飾自己的神色,趙晉延倒也並不傻,自然是看出了晉陽大長公主此刻的不悅,他自知方才情不自禁失言,隻是……趙晉延卻也在心中暗暗想著,雖然犯了姑母的忌諱,可是用這般親密的立場說話,仿佛他真的已經成了芙蕖的夫君,可以代替芙蕖說話,這種滋味,還真是不錯!

    趙晉延這會兒倒是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方才的失誤,可畢竟如今芙蕖還未真正嫁給他,趙晉延也知道晉陽大長公主是決計不可得罪的,畢竟這位脾氣火爆的姑母,萬一真給惹惱了,回頭直接將之前做下的口頭約定當做不存在也是十分有可能的。趙晉延可不想到了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連忙衝著正望著他的晉陽大長公主笑了一下,那副向來正經的麵孔,笑的有幾分討好甚至是諂媚。但晉陽大長公主可不是這般容易便被討好的,趙晉延隻好又端起了酒杯,也不說什麽,直接自己往嘴裏送了一杯當做賠罪。

    而趙晉延的這番舉止,不得不說的確是將晉陽大長公主討好了,在不將事情當著眾人的麵捅出來的基礎上,又誠意十足的賠了禮,至少晉陽大長公主是一點錯都挑不出了。

    她倒也沒有再看向趙晉延,隻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自己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皇帝動了口,底下人也鬆了一口氣,不再端正的坐著一動不敢動了。

    有人往自己的杯中倒酒,也有人小心翼翼的仍然注意著上邊的情形,甚至連為了此次萬壽節排練了許久的歌舞都無半分興致去觀看。

    趙晉延也沒有什麽興致去觀看歌舞,他拿起了酒杯,由著身側宮人往他杯中添了酒後,倒是十分和顏悅色的衝著底下一幹子的朝臣宮眷都敬了酒。

    趙晉延敬酒,芙蕖也跟著淺飲了一杯甜酒,放下酒杯後,氣氛開始慢慢熱鬧了起來,而芙蕖也借著這個空當開始觀察起了宴會裏的情形,坐在最靠近趙晉延與太皇太後之處的,自然是她與自己的母親晉陽大長公主。

    不過其他的人也並不遠,就像楊清漪也不過與趙晉延隔了兩三個位置罷了。

    這宴會裏的情形,瞧著仿佛與往年裏先皇還在世時的宮宴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可是芙蕖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同,譬如原本殿中空出應該給宮妃們所坐的位置,今日瞧著,好像根本就沒有設置,芙蕖辨認了許久,方才在大殿一個十分偏僻的角落之中,找到趙晉延如今唯二的兩名嬪妃,從他還是皇子之時便跟著他的兩名侍妾,如今剛晉升為才人的楊氏與陳氏。

    其實按理而言,這兩位算是趙晉延名正言順的女人,芙蕖連看到其他對趙晉延有意的世家小姐都會忍不住吃醋,對這二人也該是心懷芥蒂才是,可是芙蕖也不知道怎麽的,對這二人卻並沒有那些情緒,更加沒有厭惡,反倒還有幾分同情。

    二人今日在這般大喜的日子,打扮的也是十分的平淡,如今坐在大殿偏僻的角落之中,更加是安安靜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甚至連腦袋也是從頭至尾都沒有抬起來過。

    直到歌舞退去,底下人開始獻禮之時,二人方才小心翼翼的抬了一下腦袋。

    今日來參宴的人很多,給趙晉延準備的禮物也是隆重準備了,但來的人太多,禮物也太多,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一在趙晉延麵前露臉露了禮物,隻由宮人先記載下來,隻挑著一些身份重要或是親近的人才會當庭展示出賀禮來。

    晉陽大長公主府也在其列,當然依著晉陽大長公主的性子,自然不會搶著在眾人麵前獻寶,最先敬奉禮物的人,並非是如今趙晉延身邊唯二的嬪妃,也不是朝中重臣,竟是寧親王母子,今夜來參加萬壽宴,寧親王母子也都來了,隻是寧親王這會兒正在繈褓之中安睡,隻由寧親王太妃代為呈禮。

    先時芙蕖便有在太皇太後宮中碰到過寧親王太妃想向太皇太後討教送予趙晉延的萬壽節壽禮,但當時太皇太後也沒有給任何的回應,卻沒想到,寧親王太妃自己也是動了腦筋,這份賀禮瞧著與往年裏各大王府所呈現的禮物並沒有什麽區別,至少薄厚差不多,可裏邊卻有百餘冊藏書,卻是禮物中的大頭。

    藏書自然貴重,許多都是一些古書典籍,也不易尋找整齊,而趙晉延又是個愛書之人,這對於許多人來說也不是什麽大秘密,可畢竟如今趙晉延已經貴為皇帝,宮中文淵閣曆年來封存的藏書,數目舉不勝舉,這些藏書便是沒有,想要尋齊也不是什麽難事。可這裏邊最為珍貴的還是,寧親王太妃所呈上的這百餘冊藏書,都是先太子趙晉元生前所收藏,並且裏邊都有他的親筆批注。

    趙晉延與趙晉元兩兄弟感情向來都好,尤其是趙晉元英年早逝,更讓這份感情銘記在心,這會兒趙晉元見到了這百餘冊藏書的時候,雖然麵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可眼底裏透露出的幾分惆悵與深思,足以見得寧親王太妃這份禮物的確是送到了趙晉延的心坎上了。

    趙晉延命底下人收起了禮物,看向寧親王母子的目光不覺溫和了許多,他聲音溫和的開口道:“今日朕事務繁忙,也沒顧上嫂子你們,若是府上有什麽難事,盡可來找朕。”

    “多謝皇上,臣妾母子蒙承皇上恩眷,已經過的很好了!”

    寧親王太妃聞言,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眼裏也流露出了幾分喜悅,但她也不敢喜形於色,隻沉聲回道。

    趙晉延聞言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可是顯然也是將寧親王母子記在了心上,底下朝臣瞧著這情形,倒也不敢在小看這看似已經失勢的寧親王母子。

    寧親王府開了頭先送了禮,緊接著,其他的王府也紛紛呈上了各色禮物,雖然這些王府所送的禮物,也都是貴重且用了心意,但相較於寧親王府先時所送的那份禮物,到底還是失色了不少,而等到晉陽大長公主府將禮物送上的時候,那些王府的臉色顯然要好看許多了,晉陽大長公主府的禮物送的倒也貴重,也符合往年裏各大王府、公主府送禮的慣例,隻是太因循守舊,毫無新意,更是毫無心意了。

    但趙晉延在收到禮物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真誠,甚至比收到其他王府禮物時候還要燦爛上幾分,這讓在場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皇上是裝出來喜歡,還是晉陽大長公主府這份禮物真的討了皇上的好?

    當然,其他人哪裏知道,趙晉延早已經收到了晉陽大長公主府裏送出的最好的一份禮物了。

    晉陽大長公主看著趙晉延臉上的笑容,又瞧著四周圍異樣打量的目光,隻是輕輕一曬,自己依然穩若泰山坐在位置上,捧著酒杯慢慢小酌著。

    當然,晉陽大長公主府這份禮物,也是給在場一些人長了膽子,畢竟這份毫無心意的禮物可是得了皇上的喜歡。

    連趙晉延的兩位嬪妃也趁勢送了禮物,不過禮物送的還真是中規中矩,甚至還有幾分寒酸……芙蕖瞧著,眼裏倒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份詫異,據她所知,這兩位才人雖然位份不高,可在如今宮中並未有其他嬪妃的情形下,宮中也不應該虧待了二位才是?

    芙蕖心裏忍不住有些揣摩,而她卻並沒有看到,自己有些出神的這會兒,晉陽大長公主在聽到兩位才人獻禮的時候,隻眯著眼睛用淩厲的目光打量了這兩位才人。

    兩位才人在晉陽大長公主的目光下,恨不得縮成一團。

    不過好在晉陽大長公主顯然並不將這二人看在眼裏,打量了一會兒,也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芙蕖到底還是被晉陽大長公主養的有些不接地氣,自然不知道,這兩位才人今日的獻禮,看似寒酸,其實也已經竭盡她們所能了,二人出身本就低微,家裏根本不可能給予什麽支援,而如今雖然也是在位份上的嬪妃,但嬪妃的收入,實在是有限的。宮中的嬪妃看似過得花團錦簇,可若真要按照宮裏發放的份例過日子,絕對是不能夠看的,多數還得看家裏的支援以及皇帝的賞賜。

    這二人從來都沒有受到過什麽賞賜,除了封才人那會兒,趙晉延發放過一回賞賜,之後,趙晉延連去她們的宮裏都沒有坐過,自然無從談賞賜。晉陽大長公主當然還不至於去打聽趙晉延這等私事,雖然不知道這一點,但從這會兒二人的表現瞧出這二人家世不顯、且也不受寵愛,便足夠了。

    晉陽大長公主其實看的很開,雖然趙晉延身為帝王,日後嬪妃定然不會少,可是日子日後還是要靠芙蕖自己來過,她終究會老,不可能事事插手,但是她唯一想要保證的一點卻是,芙蕖在嫁給趙晉延之前,至少不能夠有讓芙蕖膈應的事情在。

    日後,她雖然會竭力幫助自己的女兒,卻也不至於自大的認為自己還能夠控製所有的局麵。

    不過,真正讓晉陽大長公主安心的還是趙晉延的態度,至少從趙晉延的態度上來看,近些年,芙蕖若是嫁給趙晉延那是不必擔憂了。芙蕖既然已經占了這份便利,隻要好好利用這些年,將趙晉延的心牢牢抓在手中,給他生下皇子,日後的日子自然也不會過得太差。

    獻禮完畢,歌舞再次獻上,此次萬壽節雖然比不得先皇在世時的熱鬧,可皇帝顯然不是個喜歡奢靡熱鬧的性子,萬壽宴如今辦成這般,也已經很好了,至少這是先皇登位後,難得宮中盛大舉辦的熱鬧宮宴。

    眾人飲酒作歡,陸陸續續將氣氛推向了高點。

    趙晉延倒也喝了不少的酒,不過他的神思瞧著卻是十分清楚,也不知道是酒量使然,還是方才根本就沒有多喝,到了後半場的時候,他朝著芙蕖使了個眼神,自己先起身離開了坐席。

    趙晉延的離開,倒是引得了一些人的注意,不過這會兒大家都飲了不少酒,加上中途離席一會兒,也不是什麽大事,大家看了一下,也很快收回了目光。

    不過芙蕖卻也注意到有不少的人也跟著離了席,其中便包含楊清漪與季琇瑩二人。

    二人顯然是與趙晉延前後腳離開的,反倒是得了趙晉延眼神示意的芙蕖,在趙晉延離開最後,依然穩穩的坐在席位上,隻慢慢的吃完手中的一塊點心,方才站起身與太皇太後請示了一下,得了允許後,才慢騰騰離開。

    她走出大殿的時候,身後仍然跟著從方才起便伺候著她的宮女。

    二人陪著芙蕖走過了一段路,走的離大殿有些遠了,其中一人這才輕聲開口道:“郡主,請隨奴婢來。”

    芙蕖目光看向那名宮女打量著,宮女低眉順眼低頭,隻稍稍走在芙蕖前邊半步領路,一直領著芙蕖走到了一間屋子的房門前,伸手推開了門這才停下腳步,靠在了房門兩側。

    芙蕖眨了一下眼睛,又是看了一眼那名宮女,慢慢的朝著房內走了一步。

    不過她這半隻腳剛邁入房內,手卻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拉了進去。

    芙蕖驚得差點大叫起來,一雙眼睛驚慌的睜著看到了拉她的那隻手的主人——趙晉延,心中忍不住有些又急又惱。

    “你做什麽!我差點嚇得叫出來了!”

    芙蕖抱怨著,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明明那麽正經的一個人,怎麽現在就變得這般幼稚,連嚇人這般招數都學會了!

    趙晉延看出芙蕖的驚怒不定,臉上倒是有些愧疚了,他方才其實也有些衝動,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門口芙蕖過來的腳步聲時,就忍不住這麽做了!

    他伸手想要去摸摸芙蕖的臉,卻被芙蕖一把抓住了手,芙蕖皺著眉頭聞了聞趙晉延身上的味道,除了平日裏一慣的淡淡鬆柏熏香味,仿佛還多了一絲酒氣,酒氣有一點點的濃烈,不過因為他喝的酒十分香醇,這酒氣這會兒聞著也不難聞。

    芙蕖在發現這一點後,卻是有些無奈的看著趙晉延開口道:“你這是……喝多了?”

    趙晉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用另一隻沒有被芙蕖抓著的手摸了摸額頭卻又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喝多,隻是這酒太醇,有一些上頭了。”

    想了想,趙晉延又對芙蕖輕聲道:“不若你陪我去園子裏散散酒氣,今日我瞧著禦花園河池裏的荷花,又開了不少。”

    芙蕖聞言,卻沒有應聲,反倒是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趙晉延,隻將對方看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趙晉延又是皺了一下眉頭,以為是自己有什麽不妥,下意識看向自己的穿著,發現仿佛並沒有什麽異樣,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麽了?”

    芙蕖卻是輕笑了起來,慢慢開口道:“還是算了吧,去禦花園裏走走,隻怕這步也是散不好,到時候走走停停下來打招呼,累得慌!”

    “嗯?”

    趙晉延有些疑惑,芙蕖看著他這副難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樣子,卻覺得有些可愛,也十分的好玩。她也沒有賣關子,便笑嘻嘻道:“你這一離席,這會兒園子裏隻怕都是守株待兔的人!”

    “……”

    趙晉延愣了一記,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半晌之後,隻能夠無奈放棄,“算了,就在屋子裏呆著吧。”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對芙蕖說了一句:“下回等沒人了,咱們再出去走走!”

    芙蕖聽著趙晉延這會兒酒醉難得孩子氣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她也是真的擔心趙晉延是不是喝多了,所以也沒有與趙晉延去爭論這個,隻是輕聲開口道:“我瞧你喝的有些多,要不要先坐會兒?我讓人給你上份濃茶解解酒?”

    雖然這會兒趙晉延的確是有些上了頭,可這點子酒,倒不至於讓他喝的爛醉,至少他神誌還是清楚的,可他樂得享受芙蕖難得的伺候,聞言連忙點了點頭,由著芙蕖攙扶他坐到了旁邊的榻上,又是由著芙蕖親自喂著他喝了濃茶。

    看著芙蕖上上下下替他忙和,趙晉延覺得,這滋味實在是很好,不過他也心疼芙蕖,畢竟今日進宮事情也挺多的,唯恐芙蕖累著,等喝了濃茶,不等芙蕖去繳了毛巾替他擦臉,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輕聲開口道:“好了,已經很舒服了,你也坐會兒!”

    “我給你去拿塊熱巾擦擦臉!”

    芙蕖以為趙晉延是喝醉了,所以與其溫柔的輕聲開口道,就像是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

    趙晉延卻是輕聲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開口道:“真的不用了,你陪朕坐坐,咱們二人也不可離席太久,待會兒該回去了!”

    芙蕖聽到了這話,倒也沒有再堅持,隻慢慢的在趙晉延身側坐下了。

    芙蕖坐下後,沒了芙蕖這忙前忙後,便安靜了,趙晉延沒有說話,芙蕖也沒有說話。

    屋裏此時隻點了一盞蠟燭,光線有些昏暗,隻是燈下看美人,自是越看越美,而趙晉延本就心悅芙蕖,自然是十分喜歡芙蕖的,他也就這麽安靜的看著芙蕖,看了許久也沒有移開目光。

    芙蕖卻是被趙晉延看得有些不自在,若非趙晉延隻是單純的看著她,她估計都有幾分羞惱了!

    不過,就這麽單純被看著,也不好受,芙蕖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隻好推了推趙晉延,有些羞澀的說了一句:“別看了!”

    趙晉延聞言,卻是笑了起來。

    他幹脆將自己的兩隻手都伸了出來,抓住了芙蕖的手,然後輕輕開口道:“好,今天就不看了,以後看個頭!”

    “……”

    芙蕖有些無語,趙晉延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可是目光卻仍然看著她。

    當然趙晉延也不是真想讓芙蕖不高興,在說完那句話後,又輕聲開口道:“我瞧著姑母今日看我特別不順眼!”

    “嗯?”

    芙蕖不解的看向趙晉延,而趙晉延卻是突然笑了起來,握著芙蕖的手輕聲道:“也是,我搶了她最寶貴的女兒,她看我不順眼也是應該的。”

    “……”

    芙蕖無奈的看著趙晉延這副不正經的樣子,剛想要掙紮的將自己的手從趙晉延的手中抽出,趙晉延卻突然捧著她的手,放到了嘴邊,輕輕的碰觸了一下。

    很快很輕,可是那溫軟的觸覺,卻是讓芙蕖腦中瞬間空白,轟的一下,她滿臉赤紅。她忍不住看向趙晉延,趙晉延卻並沒有抬頭看她,隻是將自己的臉,又貼在了芙蕖的手掌心中,一時之間,芙蕖愣住了,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隻能夠呆呆的由著趙晉延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