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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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嘴!”

    這一聲嗬斥,並非出自芙蕖之口,而是楊才人說的,楊才人扶著椅子站起身來,瘦弱的胸口上下起伏著,顯然情緒波動很大,她目光帶著怒火,死死的瞪著朝霞。

    “皇後娘娘仁厚心善,對我恩重如山,說,你受了誰的指使來抹黑皇後娘娘!”

    楊才人指著朝霞,怒聲斥責。

    她身體本就虛的很,今日又是受了這般大的驚嚇,這會兒其實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在斥責完朝霞後,身體便開始搖晃,若非身後她的貼身宮女攙扶著,隻怕早已經無力跌倒在地上。

    楊才人的斥責,顯然朝霞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聞言也並不驚慌,隻是抬起頭,一臉懇切開口道:“主子,奴婢知曉您是怕得罪皇後娘娘,日後日子會不好過,可如今皇後娘娘都這般待您了,若是再不把真相說出來,您都要沒命了,如今您考慮以後的事情做什麽!”

    朝霞的話,說的真當是聲聲切切,一副衷心為主子考慮的宮女模樣。

    若非這盆髒水是往芙蕖身上潑,芙蕖甚至都有些要感動了。

    她看向楊才人,楊才人麵上似乎是要張嘴反駁,可這會兒她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張了又張嘴巴,好半天才罵出一句:“胡言亂語!”

    顯然這話,根本不足以反駁朝霞方才那一番話,反倒是更加顯得楊才人是怕得罪芙蕖才選擇隱瞞真相。

    若是楊才人的身體尚且可以,還能夠支撐,芙蕖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隻是楊才人的身體實在是太差,這會兒瞧著就是要暈了過去。待會兒,少了楊才人,顯然光靠她一個人也是不可以的。

    芙蕖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目光看向了朝霞,開口冷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齒,連你主子都被你說的無話可講了!”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將真相說出來罷了。”

    朝霞低著頭,又重新回到了先時忠厚老實的樣子。而她的長相也本就是一副老實的樣子,讓人一眼看去,便會不由自主的相信。

    芙蕖看著朝霞這般,還真是挺佩服這背後之人,她忍不住看向了太皇太後。心中其實是有些懷疑此事與太皇太後的幹係,但芙蕖也並沒有多想,畢竟這件事情就算不是太皇太後所為,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太皇太後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其實也足夠讓芙蕖心冷了!

    至少如今的情形卻是,太皇太後其實是有意想要趁著此事削弱她在宮中的權威,以達到影響她對於宮權的掌控。

    芙蕖在說完方才那一席話後,沒有再說話,轉頭看向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見此,倒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沒有再像方才那般沉默旁觀,而是開口說了一句:“芙蕖,此事顯然是這宮女存了心往你身上潑髒水,你也不必聽她狡辯,隻管將這名宮女處置了便是。而她的主子,如今瞧著倒是老實樣子,但能養出這樣的奴才來,誰能說此事與這楊才人無關,你也莫心軟繞過他們,隻管好好收拾便是。也好在宮中樹立你的威嚴,日後避免這起子無事生非之人,又來尋你的麻煩。”

    太皇太後這話,說的時機恰到好處,若是不知內情之人聽了,自然又是要感歎一番太皇太後對於皇後的維護,心中便就此認定此事定然與皇後有關係,隻是狡辯不過,所以太皇太後出口想要將人滅口好維護皇後。

    芙蕖若是真按照太皇太後所言,此事自然就這麽被敷衍過去,從此宮中之人便知曉,她這個皇後又是心狠,又是無能,做點壞事還要太皇太後給她掃尾。

    芙蕖可能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對於太皇太後所言,倒並不難受,她看著太皇太後,臉上淡淡的笑了一下,並未對太皇太後的建議有所采納,隻是開口道:“替楊才人診治的太醫,我和白嬤嬤已經請來了。既然楊才人與這名宮女都各執一詞,那便讓她們二人對質,楊才人宮中的宮人,也盡可叫來對質一番。”

    “隻是小小一樁事情,何必這般麻煩。”

    太皇太後倒是沒有料到芙蕖會打算這麽興師動眾來查這件事情,心中忍不住一驚,其實這件事情,太皇太後雖說是有自己的小主意,但其實太皇太後的處置方法也並沒有什麽錯,畢竟是存了心往芙蕖身上去潑髒水,便是芙蕖真的大張旗鼓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也證實她毫無關係,可旁人依然不會這麽想,隻會覺得是皇後權大,所以硬是歪曲了這件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來,既費神又似乎毫無裨益,倒不如像太皇太後所言,就這麽將二人嚴懲了,以儆效尤算了。

    太皇太後所能考慮到的事情,芙蕖何嚐考慮不到,可是這樁事情卻是芙蕖進宮後處置的第一樁事情,她若是不表示出一個態度來,不在這件事情上顯示出自己的能耐來,日後想要管理宮務時,宮人隻怕也難以對她心服。

    所以在來時的路上,芙蕖便已經下定決心,不管這件事情的真相是否真的能夠查清楚,但是她的態度與原則必須在宮人麵前擺出來。

    白嬤嬤所請的太醫,很快便到了,到了之後,所言與楊才人之前的口供完全對的上,而楊才人身邊的宮人也都出來力證楊才人所言非虛。

    雖然事到如今,朝霞依然咬牙堅持自己先時的說法,當然她所言,意義也並不大。

    “奴婢知曉,既然主子不想與皇後娘娘為敵,自是要放棄奴婢,奴婢不怪主子,隻怪奴婢自己太過於衝動。”

    朝霞朝著楊才人叩了一記頭,深明大義說著。

    不單單是芙蕖,楊才人看著朝霞這般,也幾乎是要氣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知曉今日之事,朝霞一口咬著她,隻怕無法善了了。而在這件事情上,不洗清芙蕖的身上的髒水,對於她而言,其實影響更大。

    她的牙齒緊緊咬著嘴唇,終於下了決心,轉過身看向了太皇太後與芙蕖,跪下身體開口道:“此事因婢妾而起,是婢妾自己心術不正,才會讓奸人有空子可鑽,連累了皇後。事到如今,婢妾也沒有什麽好隱瞞了。先時婢妾身體久治不愈,又受了朝霞這賤婢的誤導,以為婢妾是得了癆病,生怕被遷出宮去,所以沒敢讓太醫來診治,又聽了這賤婢的話,使了招數糊弄過太醫,之後,一直喝著這賤婢熬得藥,如今小爐子上應該還有先時婢妾所喝湯藥的藥渣,隻管請太醫查看一番便知緣由了。”

    楊才人會突然將所有的事情真相說出來,寧可將所有的責任全部歸咎到自己的身上,也不願意連累芙蕖分毫。芙蕖與太皇太後心中也有幾分驚訝,同時,看向楊才人的目光之中,更是添了幾分打量。

    楊才人性子綿軟,隻怕幕後之人選擇對楊才人下手,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是沒想到這膽小綿軟之人,倒也一點都不笨,知曉這件事情若是將芙蕖牽扯進去,隻怕更加難以善了,反倒是對自己置之死地,可能還有生機。

    不過,楊才人這突然的一出,太皇太後心中卻是有些不愉快的。

    如此一來,便是這事兒到了最後還不能夠說清楚,但楊才人的態度,足以證明芙蕖的無辜了。

    芙蕖看著楊才人蒼白的臉色,心中輕輕一歎,對白嬤嬤開口道:“白嬤嬤,你使人再去太醫院請幾位太醫過來,一起去看一下。”

    “是。”

    白嬤嬤輕聲開口應了是。

    吩咐完白嬤嬤後,芙蕖的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後,開口慢慢道:“皇祖母,楊才人身體瞧著實在虛弱,臣妾與你討個恩典,給楊才人賜座吧!”

    “哦……”

    太皇太後聞言,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開口輕聲道:“哀家方才神思全在這件事情上了,你們都坐下吧,芙蕖你也坐吧!”

    “多謝皇祖母。”

    芙蕖聞言,麵上倒是沒有一絲不悅,依然帶著笑容領著楊才人一道兒坐下了。

    至於跪在下邊的朝霞,自是無人管著。芙蕖甚至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跪在下首雖低著腦袋的朝霞。

    也不知道是因為跪了太久,還是因著事情即將揭曉而心虛害怕,朝霞這會兒的模樣與方才相比,似乎是萎靡了許多。

    時間一點一滴慢慢過去,小小的花廳裏,十分安靜。芙蕖沒有說話,楊才人也沒有說話,太皇太後雖然有心想要說上兩句,但顯然芙蕖並不配合搭話,所以到了最後,各自都隻是坐在位置上喝著茶。

    直到白嬤嬤領著幾位太醫歸來後,眾人方才抬起頭,太皇太後神色似乎是有些疲倦,看著太醫隨口問道;“結果怎麽樣了?”

    領頭太醫衝著太皇太後與芙蕖行過一禮,開口回稟道:“太皇太後、皇後娘娘,臣等去檢查過爐上的藥渣,根據藥渣可推斷,這爐上所煎熬的的確是治療風寒的藥。”

    太醫的話音剛落下,太皇太後的目光看向了芙蕖與楊才人,楊才人的麵上早就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她不敢置信的直搖頭,而芙蕖反倒是十分平靜,隻是看著太醫。

    “皇後,你看……”太皇太後麵上似乎是帶了一絲為難。

    芙蕖卻並沒有等著太皇太後將話說出來,而是看著朝霞冷笑道:“你倒是有些心眼,知曉今日可能會去查藥渣,特意換了藥渣子……”

    “皇後娘娘明鑒,奴婢所煎熬的藥,本就是給主子治病的藥,奴婢決計不敢大膽去害主子。”

    芙蕖嘴角隻是嘲諷的翹起,並未去回應朝霞,而是看向了太皇太後,開口說了一句:“皇祖母,這太醫的話還未說完呢!”

    說罷此言,芙蕖看向太醫,又道:“太醫,你繼續往下說。”

    “是,皇後娘娘。”

    太醫朝著太皇太後與芙蕖行了一禮,又開口道:“這藥渣子臣等仔細檢查過,發現與這藥罐壁上的藥汁似乎是有幾分不同,更像是使了移花接木,隻是二者存放有些時辰,倒難以查看出來,所以臣等問了楊才人宮中的其他宮人,找到了楊才人用來盛放藥汁還未清洗過的藥碗,憑著藥汁,臣等大略推測出裏邊所放的藥並非是醫治傷寒的藥物,而是一些性熱的補藥。”

    “楊才人所得的傷寒是熱性,而在期間若是服用性熱的補藥,隻會讓病越發嚴重,久治不愈,這便可解釋為何楊才人之後越發虛弱且這傷寒之症瞧著像是得了癆病。”

    芙蕖聽完太醫之言,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看跪在地下已經一臉死灰的朝霞,而是看向了太皇太後,麵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開口問道:“皇祖母,你看這事……”

    “哀家早知芙蕖你做不出這般事情來,這膽大包天的奴才,不敢殘害自己的主子,竟然還想往皇後身上潑汙水!”

    太皇太後滿臉怒容,仿佛是真的讓膽大包天的朝霞給氣到了。

    她的目光一臉憐惜的看向了芙蕖,溫聲開口道:“此事皇後受委屈了,必須讓這起子膽大包天之人得到教訓,他們的懲處,便由皇後來決定。”

    芙蕖聞言,麵上不驚不喜,十分平靜,嘴上卻是開口道:“此事畢竟臣妾是受害者,若讓臣妾來處理,到底並不公正,還是由皇祖母來定奪吧!”

    此事若太皇太後沒有出麵,芙蕖自是可以來處置,可如今太皇太後在屋內,而芙蕖是受害者,處罰輕了,旁人隻會覺得她這個皇後沒威嚴。而處罰重了,隻怕明日便要傳出皇後眥睚必報,也不利於她這個國母形象的塑造。

    太皇太後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並不想牽扯進這件事情,聞言下意識便要張口拒絕。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了一聲通稟聲。趙晉延來了!

    趙晉延下了早朝收到消息會過來,芙蕖與太皇太後都不奇怪,隻是聽著這一聲通稟聲卻是很近,仿佛就在門口。

    太皇太後心中一驚,目光下意識便看向了門口。

    而趙晉延恰好從門外走進。

    他走入之時,並沒有將目光看向太皇太後,而是直接落在了芙蕖的身上,芙蕖回以微笑。

    二人目光對視了一會熱後,趙晉延方才收回目光,徑直越過跪在大廳中間的朝霞,直接走到了太皇太後跟前,彎腰行了一禮。

    太皇太後自是連忙叫起,她猶豫著,倒是先開口說了話:“皇上可知今日之事。”

    “來時朕已經聽底下人稟告過了!”

    趙晉延語氣淡淡,也讓太皇太後的心中不覺緊了起來。她強自鎮定微笑,看著趙晉延又道::“此事已經調查清楚,是楊才人心懷不正,以至於讓這名賤婢鑽了空子。哀家正說讓皇後處置呢!”

    趙晉延聞言,麵上神色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目光隻是冷冷的看向了跪在下邊的朝霞,冷聲開口道:“衛麟,將這賤婢帶走。”

    “皇上……”

    太皇太後未料趙晉延會突然開口如此吩咐,心驚肉跳的站了起來。

    而趙晉延對於太皇太後的反應,隻是語氣又淡淡的開口說了一句:“此事方才在門外朕也聽了一會兒了,一個小小的宮女如何有膽量來攀咬皇後,幕後定然有人指使。根不除,隻怕日後還會有別的事端。”

    “皇上說的是。”

    太皇太後愣了許久,方才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她深吸了一口氣,卻又將目光看向了楊才人,開口輕聲道:“此事雖非楊才人汙蔑皇後,可也是引她而起……”

    太皇太後的話未說完,楊才人便早已經站起身跪倒在地上,在說出方才那一番之時,她早已經有所準備,所以這會兒倒也平靜接受了自己的結果。

    趙晉延的目光十分依然十分冷淡,甚至都沒有去看楊才人一眼,顯然對於楊才人會被如何處置,並不上心。

    芙蕖倒是看了一眼楊才人,對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這楊才人雖然有錯,但她能夠主動承認錯誤,將功抵罪,也算是難能可貴,而且如今她也受了罪,身子又弱,不若輕罰可好?”

    太皇太後沒有說話,而趙晉延在這個時候卻是出聲說了一句:“楊才人在自己宮中閉門思過半年。”

    說罷此言,趙晉延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後,輕聲道:“今日之事,讓皇祖母也操心了,朕與皇後送皇祖母回宮。”

    “……好,辛苦皇上皇後了!”

    太皇太後心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對於今日的結果,她是非常不滿意的,楊才人閉門思過半年,說來算什麽懲罰。瞧楊才人這病懨懨的身體,本就應該在自己的宮中養上許久才能好全,而且發生了這樁子事情,讓她在自己宮中閉門思過,隻怕也是對她好,免得後續的風波會沾染到她的身上。”

    得,感情如今皇上皇後是一條心,她是外人了!

    太皇太後雖然有些不甘,但也隻能夠作罷,隻是在臨了回了宮後,對芙蕖與趙晉延說了一句:“皇上就是心善,這楊才人所犯的錯誤哪裏隻是小錯,合該好好懲罰了才是,偏生你就這麽給放過了。行了,到底是跟了你那麽多年的老人了,哀家也不說什麽了!”

    太皇太後這話一說出,趙晉延倒是下意識看了一眼芙蕖的神色,芙蕖麵上並無異色,仍是帶著笑容,她語氣溫柔的對太皇太後溫聲道:“皇祖母,楊才人此事也是受害者,而且皇祖母說的也對,楊才人畢竟是跟著皇上的老人了,若因此事而對尚且病弱的楊才人重罰,宮人也會覺得咱們太過於嚴苛了!”

    “行行,你們年輕人主意大,哀家也不說什麽了!”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目光卻是打量著芙蕖,心中略有幾分嘀咕,倒也不知道芙蕖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假的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