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比賽之後，循例，無論結果如何，大家都會去聚餐。

    語言大學定的聚餐地方是新開的一家星級酒店，按理說學生聚餐都是去一些物美價廉的小餐館，這種地方不是一般學生消費得起的。

    “我們學校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許白梔看著酒店奢華的陳設，忍不住咋舌，以為是學校花錢請的。

    “什麽學校啊，是韓學長請的。”邊上一女生打趣道，“人家不僅學習好，體育好，家裏還特有錢。”

    “富二代！聽說家裏開了個公司。”

    “難怪能在大三就找到實習，有關係啊。”

    ……

    “是嘛。”許白梔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

    初高中大家對所謂有錢人並沒什麽概念，隻覺得這同學家裏有錢，上了大學進入社會，你才知道，有錢和沒錢分別真的太大了。

    她們由酒店服務生帶領，進了一個足以容納六張圓桌的包廂，壁上懸掛的電視播放著最新的流行單曲，籃球隊的人已經提前到達，裏麵氣氛已經非常熱烈了。

    “尚老師，你們來了，快裏麵請。”啦啦隊百分之九十都是女生，隻有幾個負責搬水提東西的男生。

    “呦，這不是那個一直喊陸淮的學妹嘛！”一瞬間。

    幾十雙眼睛齊齊射過來，許白梔幹咳兩聲，小臉熱得發燙。

    “行了，都進來坐吧。”開口說話的人是韓辰。

    他換了一身衣服，頭發還是潮濕的，像是剛洗過澡，白T，暗藍色的牛仔褲，身高一米八左右，他就那麽施施然站到了許白梔麵前，眉眼清秀，嘴角帶著一絲淡笑。

    “進來坐。”

    他聲音渾厚低沉，咬字清晰又幹脆，帶著一點小小卷舌，京味十足。

    據說他是播音主持專業的。

    “謝謝。”許白梔硬著頭皮在大家揶揄的目光下緩緩入座。

    都是一個學校的，平時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快大家就熱絡得聊開了，許白梔因為陸淮丟了人，算是徹底沒臉了，一直低頭玩手機。

    “呐——”忽然一個冰涼的東西觸碰到她的手臂，她抬頭就看到了韓辰清秀的臉，男生倒也不客氣，挨著她身側的沙發坐下。

    許白梔則不動聲色得往另一側挪了一寸。

    人是種很奇怪的生物，許白梔就喜歡陸淮，看到他就走不動，還愛往他身上貼，可是對別人，她唯恐避之不及。

    尤其是異性，生怕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後來許白梔將這種行為稱之為：為陸淮守節！

    “謝謝。”許白梔從他手中接過汽水，小心避開他的手指。

    “你以前不是學播音主持的？怎麽忽然轉專業了？”

    “你怎麽知道？”學校那麽大，專業上百，學生更是不勝枚舉。

    “你入學是我室友接待的，說接待了一個學妹，長得還特別好看，後來跑到別的院係了。”韓辰聲音遲疑半許，“之前有個公開課，我們一起上過，估計你是不記得了。”

    許白梔幹咳兩聲，“是嘛，我隻是忽然對其他方向感興趣而已。”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反倒引起旁人的注意。

    “我說韓辰，這麽多人，你怎麽不招待，往人家學妹邊上鑽什麽！”

    “就是，你這也太偏心了。”

    “你不要覺得人家長得好看，就隻盯著人家看啊。”

    眾人一唱一和得打趣著，許白梔原以為韓辰會解釋一下，沒想到他隻是笑笑，居然半個字未說。

    她又不是什麽傻子，自己也不是什麽絕色美女，他又笑而不語。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間。”她說著直接起身往外走。

    韓辰餘光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水，一直未動。

    **

    許白梔出去之後，才覺得舒服些，簡單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她並未進包廂，而是在酒店來回轉了轉，心底想著，待會兒該如何找個借口早些離開。

    想起今天球場上那個颯爽英姿的身影，墨發垂汗，緊貼在身上的背心，勁瘦腰身，修長的腿……

    思及至此，她心裏如絲甜膩。

    她就是隨便逛著，卻意外看到一群人走出電梯，她對陸淮姐姐的背影太熟，隻瞧著一個男人牽著她的手，走在最前麵，後麵還跟著一大群人，陸淮個子太高，她一眼就看到了，隻是想開口的時候，看到他身側跟著一個穿著黃色T恤的女生。

    那貌似是隔壁政法大學的衣服。

    女生長相甜美，亭亭玉立，就那麽亦步亦趨跟著陸淮，雖然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她看陸淮那種眼神，她比誰都清楚。

    “陸淮哥，你說……”聲音清脆。

    “你喊他哥？你這不是占我們這群人的便宜啊，他喊你爸也是哥啊……”

    “那我喊他叔？”女生俏生生的，一臉嬌羞。

    ……

    幾人笑著進了包廂，陸淮仍舊是走在最後，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對上她的目光，眼底滑過一絲異色。

    許白梔朝他抿嘴笑了笑，轉頭就走。

    陸淮舔了一下嘴角，眸色沉了幾分。

    “陸淮，你在門口站著幹嘛呢，快進來坐！”陸舒雲招呼他進去。

    原本盛都大學籃球隊也有聚餐，陸淮推了，卻被自己姐姐一通電話給叫了過去，某人直接威脅他。

    他要是不過去，她就帶人去抓人了。

    就他姐那架勢，真能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衝到他的自習室或者家裏。

    和他們一起吃飯的，除卻盛都大學一部分校領導，都是當時盛都幾個部門的一把手。

    “進來坐。”陸舒雲直接起身拉著自家弟弟坐下，“這些人你多認識一下，對你沒壞處。”

    陸家有家族生意，陸舒雲當時是一心準備培養自己弟弟接手家族事務，這做生意不僅要認識生意場上的人，這不少部門領導都得熟絡，以後保不齊得麻煩人家。

    “陸淮快畢業了吧。”對麵一人詢問。

    “嗯，明年畢業。”陸舒雲笑道，陸淮話不多，很多時候都是她代勞。

    “有二十了吧，談女朋友了嗎？”

    “我說楊局，你家閨女應該也沒談對象吧，今年剛大一？”

    對麵女生又是一臉嬌羞。

    陸淮低頭轉動著杯子，從始至終，一言未發，眾人覺得沒趣，自然岔開了這個話題。

    酒足飯飽，一群人已經忙著給葉良疇敬酒，陸舒雲這才拉著陸淮，壓低聲音問道。

    “陸淮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嗯？”陸淮擰眉，從小到大，他都搞不懂這個姐姐的心思。

    以前一回到家，第一句話就是吼一句：“葉良疇，你特麽混蛋！”

    那模樣像是恨透了他，結果沒兩年，就嫁給了人家。

    由恨生愛？

    女人的心思真難搞。

    害得他對葉良疇保持了幾年的敵意，一直把他當混蛋看。

    後來的某天，自家姐姐打扮得花枝招顫，將他拉到葉良疇麵前，“以後喊姐夫。”

    他那天一夜未睡。

    他和葉良疇鬥智鬥勇那麽久，現在讓他握手言和，他拉不下這個臉。

    陸舒雲扯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壓力特別大，回頭姐姐給你找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其實你還小，玩幾年也沒關係，別把自己繃得太緊。”這個弟弟一直是她的驕傲，也是她的心病。

    父母早逝，她是姐姐，也間接扮演了母親的角色。

    “嗯。”陸淮淡淡應了一聲。

    “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及時和姐姐說，別走歪路，什麽事姐姐都能幫你解決……”

    陸淮低頭喝著茶水，搞不懂自家姐姐怎麽忽然母性大發，給他開導心理問題。

    “對了，你快要實習了吧，我在公司給你安排一下，等暑假了，我就讓人將你的東西搬回老宅，那邊離公司近，又有人照顧你，省得我擔心你在外麵吃不好睡不好。”

    “我有實習打算了。”陸淮摩挲著茶杯，幽幽說道。

    “你要去哪裏實習？”陸舒雲當即緊張起來，找工作這事兒可不能含糊。

    陸淮這才壓著聲音和她說了一句，陸舒雲愣了好半晌。

    回去的路上，陸舒雲和葉良疇談起這件事，還唏噓短歎。

    “對他這個工作不滿意？”葉良疇摩挲著自己妻子的手背，眼底俱是柔色。

    “倒也不是。”陸舒雲隻是沒想到而已。

    “背離了你的初衷吧，一心想讓他繼承家業。”

    “我們家幾代都是經商的，什麽時候出過教書先生啊，嘖……不過學校也好，環境單純，我們家的家底，養個五六代人都不成問題，他自己過得舒服就行。”

    陸舒雲說到底還是縱容這個弟弟的。

    “那你歎什麽氣？”

    “孩子大了，什麽事都不和我商量了，兒大不由娘啊。”

    葉良疇一聽這話，甚是無語。

    “以後家裏那兩個小子要是這樣，你怎麽辦？”

    “不可能，我肯定會把他們教育得乖乖的。”陸舒雲說得信誓旦旦。

    十幾年後，當葉九霄抱了個孩子回來，陸舒雲當時就是傻掉的，乖巧了一輩子的兒子，怎麽瞬間就不聽話了？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

    許白梔回到包廂，神色懨懨，娶妻這回事，越是大家族，越講究門當戶對，她對陸淮的家庭背景了解的不算多，就衝著他當年處理賈家的事情，她也清楚，那肯定是比許家更厲害的存在。

    想到兩人之間的差距，她哪裏還有心思出去聚餐啊。

    找了個理由，就提前退席離場。

    她都已經快走到電梯了，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學妹，我送你。”

    許白梔轉過身，就看到韓辰迎麵而來，他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溫柔的弧度，喝了一點酒，尚未靠近就味道一股淡淡的辛辣味。

    “不用了，你還是趕緊進去吃飯吧。”

    “沒關係，我就送你到樓下。”

    許白梔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學長太客氣了，真不用。”

    韓辰目光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背景是一張陸淮的高清照。

    他也不是傻子，許白梔這暗示已經很明顯了，自己有喜歡的人了，他笑了笑，“那我等你上電梯再回去。”即便內心波瀾起伏，他也還是笑著。

    許白梔歎了口氣，轉頭看向另一側。

    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幽邃的眸子。

    ……陸淮！

    他斜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複古壁燈懸在他頭頂，暗黃的燈光將他臉照得忽明忽滅，他指尖掐著一根煙，輕輕將煙灰彈在腿側的垃圾桶上。

    動作嫻熟。

    許白梔詫異，陸淮居然會抽煙？

    隻是下一秒……

    他倏然收回目光，狠狠吸了口煙，將煙頭按滅在垃圾桶上，隨手往裏麵一丟，動作瀟灑不羈，卻又莫名帶著一股子狠戾。

    他在球場上，果然太手下留情了。

    －－－－－－題外話－－－－－－

    我說陸舅舅，你這還手下留情了啊，你幹脆把人拍死在球場上好了。

    陸淮：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說不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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