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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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慕染也知道不宜久留,一閃身,隻偷偷地躲在了暗處看著這二人。

    她們很快就緩過了神來,繼續說著,“楚大人。”

    一抬頭,空無人影。

    腳下一個趔趄,手中的食盒差點兒打翻在地,慕染使勁地憋著笑,生怕驚擾了這二人,卻見其中一個小宮女情不自禁地扶住了另一個的手肘,聲音顫抖,“姐姐,我們不是......不是碰著鬼......鬼了吧!”

    “可別亂說,這青天白日的,哪裏有什麽鬼的?”那姐姐雖然看著害怕卻還是強裝鎮定地說著。

    “我就說嘛,這兒宗人府,陰氣重,你不該覺著有賞,攔了這般的活計的!”做妹妹的卻還是不由得哭出了聲,隻是很快就被那位做姐姐的拉走了。

    等到二人走遠了,慕染終於從角落裏緩緩走了出來,才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頭頂赫然猙獰著的“宗人府”三個字。

    慕染忽然覺得陰風陣陣,想著那兩個宮女的吃食就是送到這兒來的了。

    “也不知道哪個那麽好命。”慕染裹緊了衣服,自言自語著,“都關到這兒來了,還這樣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她說完了這句話隻覺得愈發的冷了,值得加快了步子,快步離開了這兒。

    白馬逐朱車,黃昏入狹斜。

    入了怡紅院,陸川並未在廳堂裏逗留,隻是默然無語地回了室內,扯下手中的手套時,撕裂的疼痛襲來,他表情微微一變。

    三兒打了熱水過來,望著陸川傷痕累累的玉手,想著他的公子可是極其地珍惜自己的手的,卻成了這般模樣,舊傷未愈,新傷口又添了幾道,鮮血淋漓,就是她也不忍看去,”公子又是何必,又不是du,您何必讓自己受罪......”

    陸川卻隻是笑而不語,隻是撒了些金色的粉末,傷口很快就愈合了,隻是遭了皮開肉綻,如今早已脆弱不堪,更是鑽心的疼痛。

    “不疼。”陸川依舊含笑,“她高興就好。”

    三兒搖了搖腦袋,似有微微的動容,卻沒有說些什麽,隻是默然地退了下去。

    她隻覺得,她的公子,變了。

    慕染玩鬧了許久,隻覺得沒過多久,天色就陰沉沉暗了下來。

    眾芳搖落獨喧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慕染走進謝水軒的時候被絆了一跤,那時她神情有些恍惚,差點兒摔倒在地。

    等到穩住了身子,她微微側頭,好在沒有人看見自己的堂皇,然而心裏忽的湧起了一陣悲涼,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陣恍惚我,慕染想著大搞是那東西聞得多了吧。

    甩了甩腦袋,慕染終於進了屋子裏去,那時三兒正在寫著什麽。慕染走進來的時候,她看著她,想要說什麽,嘴角微動,卻隻是垂下了眸子。

    手中的筆卻沒有停下。

    “你......”若不是陸川的提醒,慕染自然不會因著蘇籽而想到了那一茬,而這之間發生的事情,慕染更是不欲提及,她瞪著眼睛,怒氣衝衝地瞪著眼前的陸川,終於聲音顫顫地開口,“當日你究竟喂了我什麽?!”

    然而陸川聽著慕染這般問來,不過冷笑一聲,嘴角更是扯出了不屑一顧的話來,“慕染,你這樣問,是不是太過後知後覺了?”

    誠然,陸川對慕染的計劃,可不是如今接近了慕染才實施的。

    他當初忽的生出了之後會失去慕染的幻覺來,為了以防萬一,自然,有些措施,他不得不防,自然百年之後,陸川才開始慶幸他當初自己做法的明智。

    就像是那一日的電閃石光,驚心動魄。

    林暉本不就不該是個傻子。

    這是林家上下極少數的人知道的秘密,甚至在林家老爺子將林家交托到三兒的手上之前,她對這一切也不曾知曉。

    她隻知道她有一個弟弟,曾叫做林妍,在她兒時的記憶裏,那時的林妍總是笑嘻嘻地對她訴說那些荒誕的夢境。

    那時的他還如同最後一次喚她一般,帶著讓人心疼的溫柔,“阿姐。”

    直到有一日,林妍不顧大伯的反對,離家出走,隻留給了她一封書信,他不過是為了去找尋他那位在夢境裏出現的胞弟,從此一去不複返。

    多少年了,若是林妍沒有出現,她恐怕是真的忘記了自己的這個弟弟吧。

    手心裏的短蕭是莫名的刺骨的寒冷,三兒卻依舊緊緊地握著它,妖嬈的花紋映在了她的瞳孔裏,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隻是她的眼裏分明有什麽在閃爍著。

    未幾,終是一聲悠長的歎息。

    慕染卻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與秀鸞一起,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卻是為了聽一個故事。

    也是林家的秘密。

    三兒微微眯起眸子,那確實是很久很久的記憶了。

    童琖是林妍的胞弟不錯,隻不過林家老爺子卻在他尚在繈褓之時就將他送去了昆侖,知情的人閉口不言,不知情的隻當是大伯母經了難產終於誕下小公子,自己卻撒手人寰。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

    那時林妍總是對三兒說,他夢見自己有一個弟弟,他們在夢裏無憂無慮地盡情嬉戲著,隻是那地方那樣冷,就連是在夢中,還是冷到了他的骨子裏。

    三兒卻隻是一笑置之,隻當是個古怪的夢境罷了。

    直到林妍那一次離家,留下了書信,隻告訴了她一人林家的陰謀。

    隻因為大伯母的難產,害了童琖得了不足之症,他生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異常的虛弱,像是快要死了一般,這才將他送到了昆侖,交給了曆代守衛林家的長老。

    他沒死是他的福氣,從此以後日夜守在昆侖,保護著林家的寶貝。

    他若是死了,就當林家再沒有這個兒子。

    這便是林妍的胞弟,在他無意間得知了這個秘密之後,一下子看透了林家府上所有人的真麵目,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再不踏進家門一步。

    而也就是在那時,林家老爺子病危,告知了她事情的真相。

    的確是有人得了不足之症,隻是不是童琖,而是林妍。

    他虛弱得已然失去了呼吸。

    那是林家的規矩,每一代,都需要一個男兒趕赴昆侖,那些在昆侖山上的少年們,從此生死未卜,再不複見。

    林家到了他大伯那一代人丁早已不興,林妍與童琖,必須有一個送去昆侖。

    誰都以為他會選林妍,這樣一個將死不死的嬰兒,全然沒有留下來的用處,童琖是無辜的,同時,他也是健康的。

    隻不過童柏春咬了咬牙,卻將林妍留在了林家。

    三兒至今還記得林家老爺子蒼老的聲音,不苟言笑的他卻在那一刻落下淚來,落在蒼白的須發上,他淡淡地說著,“我還記得那時你大伯說的話,他說,那孩子已經受了這般的苦,琖兒去了昆侖還能活,箬兒卻不行,他不能這麽自私。”

    三兒講到這裏,波瀾不驚的臉上已有了動容。

    隻是慕染與秀鸞早已泣不成聲,抱頭痛哭起來。

    三兒一驚,眉眼間有些不解,卻也有些......無語。

    慕染抹了一把眼淚,這才抽噎著說道,“沒想到我家阿暮身世如此悲慘,那林妍也是個可憐人啊!真是太慘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阿箬最後也變成了那般模樣,那也是他的命。”經此一劫,三兒似乎明白了許多道理,眼裏總是有抹不去的哀愁。

    不過慕染看著她手裏緊握著的一把製作精美的短蕭,吸了吸鼻子,這才疑惑地問道,“隻是你手裏的這把短蕭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麽?”三兒的目光落在蕭身的晶瑩剔透上,似乎有一瞬的遲疑,不過等都她抬起頭來看著慕染的時候,隻是輕聲地笑道,“隻不過是林家的傳家寶貝罷了,那時我對你說了那些事情,卻怎麽也料不到你會這般心急,也不聽我說完就馬不停蹄地趕到長安來了,你可是找到我說的大伯藏匿的秘密了?”

    一說到這個,慕染隻覺得自己是再沒有臉見三兒了,都說衝動是魔鬼,她當初那般風風火火,信誓旦旦,是如何也料不到竟然會把自己逼到了這地步的,現在還整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真的是沒有臉去見江東父老了。

    “別說是你了,就是我,也毫無頭緒。”說到這兒,三兒隻是微蹙著眉頭,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忽然,慕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看著許久不見的三兒,隻覺得有些異樣,看著她的眼睛裏就這麽五味俱全起來。

    而此時此刻,在偌陰森的太子府裏,林浩然的臉色就像是這陰沉的天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這個三兒,竟然還沒有死!”他說著一圈砸在了石牆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來。

    沈洛站在一旁,卻默不作聲,隻是恭敬地看著太子。

    “那個林妍,竟然如此沒用,我以為他好歹是林家人,又從樓蘭而來,怎麽說也能控製童琖的,卻還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林浩然說著是愈發的氣憤。

    沈洛暗暗地觀察著太子的顏色,直到這個時候才插了話進來,畢恭畢敬地問道,“太子的意思是,那童琖體內的蠱,也是林妍所為?”

    “林妍也不過是去樓蘭學了些許罷了。”林浩然隻冷著眸子淡淡地說道,“也不知道林家人是如何得到的這玩意,若是我有了這般寶貝,那白湛又何足畏懼?”不過說到白湛,林浩然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隻是瞥了一眼沈洛,想著他自己倒是忘記了,沈洛也是心係黎慕染之人,倒時候他一定要借著黎慕染之手,將這兩個人一並除去了,隻不過如今他才發現身旁的一個個都是廢物,隻剩下沈洛,看上去還有一丁點的用處,如今自己這個時候隻能先暫時留著他,等到他大日一統天下再除去他也不遲。

    不過沈洛倒是沒有發現林浩然的心思,隻是眼裏有什麽閃過,獻計道,“要說這蠱術,林家再厲害,也是同樓蘭之人學的,若是我們能夠從樓蘭找到能人,太子的宏圖大業又有哪兒來的額顧慮?”

    “這倒是不錯。”林浩然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情,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剛想叫沈洛放手去做,話到嘴邊忽然收了住,隻是眼神一閃,拍著他的肩膀給笑道,“你的提議倒是不錯,我自會派人去做,沈洛,你幫了本王那麽多,本王自然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

    “能為太子做牛做馬,自是微臣之本分。”沈洛倒是一臉的謙卑。

    幽暗的月光下,兩個人的勾當更顯陰冷異常。

    而在謝水軒,慕染卻悄悄地溜進了三兒的房內。三兒正換了藥,經曆了那本折磨人的痛苦,小臉有些煞白,身上的傷口許是因了白日裏的緣故,愈發的疼痛起來,不過倒也隻是皮肉上的折磨,三兒也不放在心上。

    “很疼吧?”慕染一向不是一個輕易忍受疼痛的人,現在看著三兒這般模樣,光是自己想象一下就覺得齜牙咧嘴,“那日白湛留下的藥,沒用麽?”

    “起初效果倒是厲害,”三兒退了宮女,為慕染沏了一壺茶,這才含笑說道,“隻是我並未用下去。”

    “為何?”慕染有些不解。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三兒卻隻是淒然一笑,“這些疼痛也沒有什麽不好的,至少我不會忘記林家人在我眼前受的那些苦難,我也不會忘記這亡家之痛。”

    “你還記得......”慕染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心裏的想法道了出來。

    “記得要向林浩然報仇嗎?”三兒隻是冷冷地笑道,“這是自然,他害得我們這樣殘,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這樣的三兒,慕染看在眼裏,確實有些陌生了。

    “三兒,你真的是三兒嗎?”這樣想著,慕染心裏的話不禁脫口而出,她就那麽看著她,那眼神,與那時看著阿暮的樣子無異。

    三兒似乎有些詫異,不過轉瞬釋然,“慕染,人都是會變得,每個人,在經曆了不同的事情之後,總是要改變一番,這是成長,你應該明白的。”她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很是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