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字數:5160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如玉醫坊 !

    然而她也知曉,若是真的從阿洛的嘴巴裏知道些什麽,隻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是此時此刻,阿洛眨巴著眼睛,眼裏盡是他無辜的模樣,甚至這個家夥兩手一攤,十分矯揉造作地開口,“慕染,你在說什麽呀,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慕染冷笑一聲,撇開了腦袋,也不看阿洛,這家夥的反應同自己心裏之前所想的簡直是一模一樣,慕染沒有功夫同他過多的糾/纏,一直默不作聲的蘇鈺此時眉眼之間倒是淡淡的笑意,他手中的折扇輕扣了幾下桌麵,這才別有深意地緩緩開口,“阿洛,我記得,楚河同你,倒是多年不錯的朋友。”

    那年之後,楚河竟然去尋了阿洛,看似奇怪,卻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隻是聽著蘇鈺這麽說來,阿洛倒是異常謙虛地擺了擺手,又是笑嘻嘻地開口說道,“哪能呢,蘇鈺,我同楚河關係再好,也不是沒有你同他好麽?不過這倒是奇怪了!”阿洛說到這裏,還擺出了一副很是疑惑的模樣,就像是想起了什麽疑惑的事情,一雙閃亮亮的眼睛也是在狐疑地打量著麵前的蘇鈺,猶豫了一會子這才終於又是問道,“不過蘇鈺,真是奇怪,你來問我幹什麽,喔對了,你和楚河後來的關係,也沒有那麽好了!”

    他說著又仿佛是想起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咧著嘴吧,兀自笑了起來,看得慕染卻是蹙著眉頭,阿洛這顯然是話裏有話,隻是自己卻是一點兒都不明白阿洛所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是看著阿洛這個樣子,事情顯然不會是這麽簡單,慕染的眼神落在了阿洛的身上,又看了看蘇鈺複雜的模樣,愈發篤定了心中的想法,隻是她麵上也繼續默不作聲罷了。

    蘇鈺看起來似乎是不欲告訴自己這些事情,她不會多問,畢竟若是蘇鈺想說,他定然也是會同自己說的,隻是如今就是不知曉這阿洛的葫蘆裏到底是賣著什麽藥,一想到這裏,慕染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又是加深了幾分,然後便是忽然聽見阿洛又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地開口,“不過說起楚河啊,我到底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幾年前,他好像是來過惡人穀的!”

    他方才本來就是想逗逗慕染,隻不過瞧著慕染一直淡然的眼神,阿洛一時之間也不知曉慕染究竟是在想著什麽,隻不過心裏還是覺得若是自己真的惹惱了這姑娘,想來也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的,想了想去還是覺得將實情告訴了慕染比較好,說起來,楚河之前出現在惡人穀的時候,他的麵色並不是很好。

    而且那個時候楚河不是一個人來了這裏,他還帶著一個小包子。

    那是栽初七年,惡人穀也自然是今日這般的荒涼。華燈初上還未散去,隻是天邊如魚肚白灰蒙蒙之際,惡人穀又迎來了嶄新的熱鬧,剛張貼不久的皇榜前此時早已經圍滿了人,眾人指指點點,紛紛擾擾之間,卻全然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有一個不足半人高的小娃子正雙手托腮,盤腿坐在了人群旁的大石頭上,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皇榜上的黃底黑字,圓滾滾的包子臉蛋隨著搖頭晃腦之間輕顫著細皮嫩肉,忽然,那丫頭又是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咧著嘴巴,露出了很是歡快的笑顏來。她不時自言自語道,卻是在這時聽見了馬匹疾馳而來的刺耳的嘶鳴,淒厲而沙啞,刺得她的耳膜生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她在回過神來,那馬匹已然近在眼前,她幾乎清清楚楚地瞧見了那一雙矯健的蹄子。

    眾人自是瞧見了這一幕,隻是皆是動彈不得,嚇得腿軟。那個可憐的小娃子,怎的好生偏偏就坐在了這裏。隻是那小包子眨了眨眼睛,倒是沒有露出了特別的驚嚇的神情來。她幾乎聞見了這匹馬身上清冽撲鼻的草香,卻是一匹上好的裏飛沙,而她愣住的時候,千鈞一發之間,忽的有誰一把嫻熟地拎起了自己的衣襟,懸空的兩條腿晃晃悠悠,她回過了腦袋,看見了楚河冷峻的麵容。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之間,一時紛紛低語,隻是那正被議論著的二人卻是大眼瞪小眼,沉默不語。小的那個眼睛裏分明是在說道,“你不救我,我也能夠安然無恙,你可千萬別小瞧了我!”隻是這般的底氣在她爹楚河鋒利的眉眼之間早已經被磨礪得煙消雲散,再不複見。

    那小包子隻能夠無比窩囊地低下了腦袋。“楚河公子。”而方才的始作俑者卻是在這時候躍下馬來,麵上是深深的歉意,“蘇某一時心急,卻不想差點兒害了令愛,實在是......”他說著俯首作揖,卻是被楚河冷冷地打斷了話語,“全部的家當,還有你如今的新婚娘子,若是不願,蘇公子請回吧。”什麽?!四周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眾人皆是嘩然。

    蘇戩更是陷入了驚愕之中,嘴角抽抽,心裏卻是想著,他怎麽不去搶......然而,楚河卻不理會,抱著懷裏的包子,麵無表情地就要朝著望江樓走去,這本是無比荒唐的買賣,誰不知曉這位蘇戩蘇公子乃是當朝太子的親信,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更是家財萬貫,如今甚至娶了公主為妻,誰都想,這蘇公子一時風頭無兩,無論如何都不該來了這望江樓之中,為了這一樁買賣。誰不知曉望江樓的生意自是與別處不同。

    人生得意尋盡歡,今朝有酒今朝醉。即便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朝中新貴,八大家之一的戩蘇公子竟然也會有著如此之大的膽子,做了這一樁買賣,更未想到這位蘇公子竟然還答應了那個來路不明的人如此無禮的要求,一陣唏噓過後,隻是眾人皆是不敢再言,或許即便心裏有什麽話,這個時候,那也是不敢多說的。

    畢竟這其中,果然還是牽扯了太多的太多,望江樓之中,楚河的臉色沉沉,一如既往,深邃的眉眼之間,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情感。

    隻是他身後的蘇戩的模樣倒是幾分局促,欲言又止之間,看著楚河的麵色也甚是複雜。真真是奇怪,他從來不會是這般模樣,侃侃而談,口誅筆伐,這才領著蘇家一步步到了這般地位,隻是想到這裏,蘇戩還是緩緩閉眼,眉眼之間是揮散不去的哀傷的神色。這終究還是一切禍端的開始,蘇戩想著,他像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大夢,夢裏桃花開又落,花間樹下,是那人挺拔頹長的身影,卻是再不複見,他想著,麵上的苦楚漸漸地散開,成了泠泠水漬,卻是在恍惚之間,手腕忽的被一隻小手握住,他睜眼,對上了那小女娃子閃閃發亮的圓溜溜的眼睛,不覺心頭一顫。

    “叔叔的眼睛裏,住著一位好看的姑娘。”包子忽然笑了起來,彎彎的眉眼如同一枚新月,兩腮是粉色的酒窩,清脆的聲音湧入了蘇戩的耳畔,“隻是那位姑娘為什麽在哭呢?”如同晴天霹靂,女娃話裏的不經意卻是使得蘇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更是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想要反扣住了包子軟糯糯的小手,隻是楚河伸出手來,他手下淩厲的掌風逼得自己生生縮回了手去,再一瞬,已是將那女娃子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小女胡言亂語,蘇公子莫要見怪。”這般字字珠璣,說得並不像是胡編亂造,蘇戩雖說幾分憂鬱,卻還是幾乎難以置信地問道,“可是......可是知曉......那姑娘......他如今,是在哪裏?”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蘇戩卻是再也開不了口。她那時他既是離開了自己,那便是永遠地離去,此生再不複見。

    “隻願與君絕。”那般決絕的傲然的話語如同往昔,深深銘刻在了他的心裏,他一早便是已然知曉,自己是再也見不到那個少年了。“還請顧老板帶蘇某歸至那段年歲,無論是如何代價。”他如今既是為了那少年而來,在他名利雙收的時候,卻是愈發覺得空虛。蘇戩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仍舊是沒有什麽神情的蘇戩,他如今既是入了望江樓的大門,便從來沒有想過出去,而被淚水所沾濕的眼角,他仿佛瞧見了楚河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雖然不過曇花一現,也不過恍惚之間。他是要回去的,回到那時清貧卻快樂的年歲之中,隻為了那個他失去的少年。為了那他為了一切,而失去的少年。後來他得到了一切,才發現自己一開始,便從來都是什麽都沒有得到。卻是在這時候聽見了楚河說道,“即使回到往昔,我自然能夠領你去那一生的歡途,隻是尋歡尋歡,你以為你記憶之中那些歡樂的年歲,不過也隻是記憶罷了,一切早已注定,曆史本就不會改變,即使這般,你可還願意失去所有?”

    蘇戩聽著楚河鬼魅的話語,一瞬間失去了呼吸。

    然而那天之後,蘇戩這個人,卻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也不是沒有派人找過他,隻是連同蘇家的沒落,蘇戩卻是徹底地消失了,連帶著消失了,還有在惡人穀周遭停留了不過數日的楚河還有楚河帶來的小丫頭,據說是他的女兒。

    “楚河的女兒?”慕染聽著阿洛這麽說來,麵上也是愕然的神色,然而聽著阿洛這般說來,慕染心中忽然一顫,難不成自己的兄長做的是同自己一般的買賣?!可是楚河不是說過......更何況他當初如此反對自己,如何這個時候反而步她的後塵,楚河他......究竟在想些什麽?!而這些,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慕染蹙著眉頭,冷眼看著站在自己勉強仍舊麵不改色甚至嘴角還掛著奸詐詭譎的笑容的阿洛,冷聲問他,“阿洛,白卿的那塊白玉,是楚河給她的?白卿同楚河,到底是什麽關係?”

    “白卿?”阿洛似乎也因著慕染的話而驚詫到了,他一愣,心裏卻是想著自己還真的不知曉白卿同楚河有什麽關係,隻不過她瞧著慕染此時的模樣,便知曉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忽然自己自己也就忽然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擔心的情愫來,若是白卿這一回同楚河有什麽關係的話,看起來事情似乎很是棘手!至少,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麽簡單!

    楚河同白卿,究竟是什麽關係?!

    白卿自然不知曉惡人穀的人此時正皆在討論著自己,她還在心裏想著自己究竟應該怎麽做才能逃出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不想,正是白卿有些焦頭爛額的時候,那緊閉了許多天的大門反倒是自己打開了,白卿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進來,那人一身的漆黑,偌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顏,白卿細細看去,卻已然看不見那人的模樣,隻是他身上肅殺的氣息卻是使人不寒而栗,便是白卿,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很是警惕地打探著麵前的家夥,不知曉他究竟是要幹什麽,那個人卻是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自己,也不說話,隻是默不作聲地將什麽東西放在了自己的麵前,是一碗茶,也不知曉是加了什麽的茶水,白卿是愈發驚懼地看著麵前的家夥。

    然而她似乎是忘記了此刻自己的處境,早就已經岌岌可危,所以即便此時不知曉對方是什麽人,她卻還是硬著頭皮,就這麽端起了那杯茶水,然後白卿沒有想到卻是在此時此刻聽見了那人忽然發出的冰冰冷冷的聲音,“你會記起你忘記的一切。”

    沒有什麽語氣,是冷靜的低沉的聲音,白卿愣住了,倒不是因為這話裏的威懾力,也不是因著著話裏的意思,她發愣,是因為白卿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聽過這個聲音的,這樣熟悉的聲音,隻是她再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聽見了這樣的話,然而她再鼓起勇氣看著那個麵部被兜帽遮住的身影,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