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chapter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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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5
那一刻, 林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
心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 一寸寸收緊。
蕭白莫的話語反複在她耳邊回響,嗡嗡的, 不大真切,如果她理智完整, 她該一個字也不信。她了解的肖馳, 敢作敢當, 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拳壇的假拳.交易的猖獗雖廣為人知, 但她絕不相信他會有沾染,更不相信他會做出殺人滅口這樣的事。
但關乎父母的死,林悠悠無法冷靜。
大好青春大好年華的知名記者, 客死異鄉,在當年轟動了大半中國。美方現場取證的結果顯示, 那就是一場普通車禍, 所以她雖心有疑慮,也從來沒有多想。
直到今天, 今晚,幾十分鍾前。
她的世界晴天霹靂,毫無征兆地坍塌。
回到宿舍的小片刻光景, 她強迫自己平靜,鎮定, 她告訴自己不能聽信一個外人的片麵之詞, 事關重大, 肖馳和她父母的死有關無關,怎麽也該由他親口說,輪不到旁人置喙。
但她想起許多被忽視的細節。
tn會議室裏,秦杉和肖馳的對話,還有兩人情濃之時,肖馳緊抵她最深處,那幾不可聞的低語。
他常說對不起。
對不起的原因,她每次都問,他也每次都不答,甚至每每提及,都刻意隱瞞。再結合二人相識之初,他得知她父母是何人後,態度明顯發生轉變……
這些跡象全都表明,當年種種,或許真的有隱情。
所以她決定給他打這通電話。
她希望他親口否認,那些幾乎把她心髒擰碎的“真相”。
如果真是……
如果真的是……
不會的。不可能的。林悠悠深吸一口氣,用力咬住嘴唇。
那句話問出口之後,電話那頭便陷入了陣死寂。
同一片夜色下的肖宅,
肖馳手裏夾著煙,在陽台上麵無表情地站定,眼神盯著前方夜幕,沒有說話,眸色極黯。良久,食指刺痛,他手輕微一顫,煙掉到了地上。
火星不知何時已經燒到盡頭。
又過半刻,他閉眼,抬手下勁兒摁了摁眉心,聲音出口,低低的,有點兒啞,但還算平靜,“你聽誰說什麽了。”
聽筒對麵靜了靜,傳出明顯的吸氣和吐氣聲音,像在壓抑什麽。然後她勉強笑了下,說:“一些,聽著特別扯的事情,心裏有點兒慌,所以才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等了挺久,也怕了挺久,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麽。
肖馳忽然自嘲似的一哂。
他低低“嗯”了聲,靜默數秒後,說,“在學校?我來接你,有什麽話見麵說。”
“……”聽筒裏霎時安靜。
她不說話,他也便跟著沉默,三月初春,料峭寒意凝成冰,周圍的空氣也被凍結。
肖馳換了隻手拿電話,輪廓線條緊繃,貼著機身,眼神很冷,看不出任何情緒。
然後,她在電話裏聲音發顫著問他:“……真的和你有關係?”
肖馳唇抿成一條線,握住扶攔的手指,緊了鬆,鬆了緊,半刻才出口一個字:“有。”
話音落地,林悠悠的瞳孔驟然收縮。
分明該春暖花開,她卻置身冰天雪地。
黑漆漆的自習室裏,她手腳冰涼,勉強靠著牆壁站穩,抖著聲,一字一句地質問:“所以我爸媽的死,確實不是普通車禍?”
又是半晌沉默。
好一會兒,肖馳答她兩個字:“不是。”
“你早就知道他們是被人害死的?”
“是。”
“隱瞞我到今天?”
簡短的對話,她問,他回答。最後一個問題,他沉默。
兩人間的氛圍,前所未有的冷靜,冷到冰點。
林悠悠隻覺胸口被什麽拉拽著,撕扯著,像要把她活活劈成兩半。腦子懵了,眼前也花了,想有滿天洪水席卷上來,她呼吸困難,一時間根本無法承受。
她的至親為人所害,竟就那麽冤屈地,無望地,在地下長眠六年……
太多雜亂思緒一股腦地湧上來,林悠悠靠著牆,緩慢滑坐到地上,拿手蓋住臉,頭埋進膝蓋,雙肩劇烈顫抖。
細微的抽泣從聽筒裏傳出來,強忍著,一陣陣,刺痛肖馳的耳膜。
她在哭。
而他不在她身邊。
“……”他心口驀的一緊,扔了煙頭拿腳碾碎,抽了太多煙,聲音嘶啞:“待在宿舍哪兒也別去。我來找你。”說完不等她回答,掛斷電話,抄起車鑰匙大步離去。
陽台刮過一陣冷風,人去煙散,隻留下地上的成堆煙頭和一個空煙盒。
*
有煙癮的人大多心事重。
這幾年,小姑娘時常拿抽煙有害健康來說事,煩著他,念著他,他心境變化,又顧及她弱不禁風的身子,早就收斂許多。
今晚打回原形。
濃黑夜色下,肖馳一腳油門轟到底,下腮緊繃,眼神冷而陰鷙。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的姑娘還躺在他懷裏,興衝衝地跟他商量年底訂婚。他逗她,冒幾句葷話,便令小姑娘羞得麵紅耳赤。
仿佛隻是一夕之間,
他再次被狠狠拋進無邊黑夜。
一路都超速,一小時後,肖馳的車停在女生7棟樓下。
他閉眼冷靜數分鍾,然後給林悠悠打電話。
用戶忙碌,請稍後再撥。
肖馳眉心擰成一個川字,短短幾秒,他隱約意識到什麽,心微亂,又緊接著打出去第二個,第三個……一連七通,全是一個結果。
“幹。”低咒了句,下車直往宿舍樓的大門走。
剛到門口,守門的中年宿管就急匆匆地衝了過來,伸手攔他,“欸欸,這位先生你這是做什麽?這是女生宿舍,男的不能進去!”
肖馳冷著臉,沒工夫搭理,繞開直接上樓梯。
宿管這下真急了,拽住他袖口,“你這人怎麽回事兒?聽不懂中國話啊?女生宿舍男士止步!”
肖馳冷冷瞥她一眼,幾個字幾乎從齒縫裏擠出:“我找人。讓開。”
他氣場本就強,此時雙眼充血目光凶狠,渾身都帶著一股冷冰冰的煞氣,中年女人被唬住了,咽了口唾沫,好歹站穩,“……找人不會打電話?看你一副文化人的樣子,怎麽這麽沒素質!”
中年女人是大嗓門兒,聲音太大,不少住一二樓的女生都跑出來圍觀。
很巧合的是,圍觀女生裏,正好有一個是tn拳擊社的社員。她一眼便認出肖馳,不由詫異道:“肖老師?您怎麽在這兒……您是來找社長麽?我剛才看見她拿著手機出去了……”
肖馳擰眉,“去哪兒了?”
他這樣子太嚇人,小女生心頭一怵,搖頭,說話都有些磕巴:“不、不知道,我跟她打了個招呼,她隻說出去轉轉。不過我看社長眼睛又紅又腫,好像剛哭過……”
話沒說完,門口的高大男人已經就已沒了影兒。
宿管阿姨抬手撫心口,皺著眉,驚魂未定地嘀咕,“凶神惡煞的跟要殺人一樣,還老師呢!”
*
肖馳又給林悠悠打了十幾個電話,全沒人接。
他車就停在宿舍區,急奔環顧,獨自一人在學校裏找,沒頭蒼蠅似的,漫無目的。
半小時後,附近的幾處食堂、體育館、小操場便已全部找完。仍不見林悠悠的身影。
這一路過來,他全用跑,背上的襯衫全被汗打濕了,布料黏膩貼在肉上,不舒服。肖馳擰眉,脫了外套單手拎著,靜了靜,開始依次打電話。
他沒有林悠悠那些室友的號碼,首先想到的,是和她們走得近的莊寅傑。
打通後,簡單幾句就說明情況。
莊寅傑聽完大驚失色,道:“小舅媽今天沒跟我聯係過,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正好,我在qq上問一下來來姐她們吧。”
肖馳手擰了下眉心,沒有說話。
很快,少年的聲音再度從聽筒裏傳出,支吾道,“……她們也不知道。舅舅,要不您再給林毅打一個,興許小舅媽心情不好,回娘家去了呢?”
幾分鍾功夫,林毅那邊兒也回話了。
“馳哥……姐沒回來也沒說要回來。不過也有可能是跟奶奶說了?要不我再問問奶奶?不過你倆吵架的事兒,讓她老人家知道了也不太好……也別擔心。我姐那麽大個人了,不會出什麽事兒的。”
沒有回家。
風冷颼颼地刮著,寒意入骨。
肖馳掛斷電話,掀眼皮,充血的黑眸掃視這處校園。已經快到熄燈時間,四處都是黑暗。c大麵積很廣,她如果有心躲,他找到她的幾率可以說是零。
半刻,他把外套隨手往地上一丟,坐在長椅上,弓腰,抬手握拳,頹然地撐住額頭。
摸了下褲兜,煙和打火機都沒帶出來。
他唇緊抿,閉眼狠狠咬了咬牙,抱著嚐試心態,再次拿手機撥出她的號碼。
出乎意料的是,不再是機械僵硬的電腦提示。打通了。
等待音格外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很柔弱,帶著長久痛哭之後的沙啞,哽咽應道:“喂。”
“你在哪兒。”肖馳紅著眼,聲音異常冷靜。
對方輕微地抽泣,沒有答話。
他耐心全耗光,終於暴怒低咆:“林悠悠,老子問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被嚇到了,抽泣的聲音大了些,好半晌才道:“圖書館後門。”
“待那兒別動。”
“我……”
“求你。”
*
林悠悠沒說謊。
肖馳飛奔到圖書館大門口時,果然在門前的長椅上看見一抹熟悉人影,穿著淺色長袖連衣裙,在一片沉黑夜色中,格外醒目。
看見她的刹那,他惱子裏緊繃的弦驟然一鬆。
步子放緩,朝她走過去。
聽見腳步聲,長椅上的姑娘抬了抬頭,看見那高大人影後,表情極其僵硬,似乎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不多時,肖馳在林悠悠跟前站定。
她仰起頭,看見他額頭背心全是汗,黑色襯衣黏在身上,額前短發被風吹得淩亂,黑眸裏充斥血絲,狂亂駭人,直勾勾地定在她臉上。
對視不到兩秒鍾,她垂下頭,移開視線不看他。輕輕咬住唇。
誰都沒有說話。
不多時,肖馳把黑色外套搭在她肩上,攏好了,自嘲似的笑了笑,語氣很淡,“知不知道老子多少年沒這麽狼狽過了?挺能的啊,姑娘。”
她唇咬得更緊,還是不出聲。
他目光掃過她紅腫的眼,良久,歎了口氣,屈起一邊膝蓋半蹲下來,換成平視角度,“說吧,都聽了些什麽。”
她眼睛腫得幾乎脹痛,還是沒看他,啞聲道:“有人告訴我,六年前你被人收買,故意輸給那個美國人,我爸媽發現了這件事,所以被人害了。”
周圍忽然死靜了幾秒鍾。
肖馳笑,眼神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盯著她,“你覺得是真的?”
林悠悠搖頭,“我不信你會打假拳,更不信你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但是肖馳,”她抬起頭,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麵容,“我不明白,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而要把我蒙在鼓裏?”
她哭著,口齒不太清晰,但那些字句卻清楚分明地印在肖馳心裏。
良久的沉默後,他垂眸,去握她捏住手機的手。
軟白的小手有一瞬的退縮,被他用力包裹進掌心,攥得死緊。她想抽,卻怎麽都沒法抽動。
他勾嘴角,聲音沉沉的,帶著點兒自嘲,“因為在我看來,你的快樂和無憂無慮,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那些罪和重擔,他一個人來扛,足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