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4 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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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時節開始下的一場暴雨,按照黃河一帶的時令氣候早該停歇了,如今連續下了一周了,卻沒有一點停歇的意思。

    長堤兩岸,桃花柳樹瘋狂的左右搖晃,慘遭摧殘的桃樹,枝頭早已沒了桃花,枝椏斷裂,淒慘的如同被蹂躪一夜的少女。

    倒是每逢清明被桃花掩蓋光彩的柳樹,依舊堅韌不拔,搖晃的再是劇烈,就是不見一根柳條撕裂。

    一周以來,黃河水暴漲了三尺,河麵上大浪滔天,距離決堤已經不遠了。

    不過劉辯倒不是很擔憂,因為座下的主樓船曾深入東海斬殺過大蛟,曾遠渡南海捕殺過大蟠,遇到黃河決堤自然不會怕了。

    最應該擔憂的是皇帝,一旦黃河決堤,方圓百裏都得變成一片澤國,土地淹沒,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對於朝堂的穩定極為不利。

    現在最愉悅的想必也是他,正是因為大雨連綿黃河水暴漲阻礙了百萬黃巾賊的攻勢,使得剛剛拿下虎牢關的他們,無法繼續進攻,隻能老老實實的待在虎牢關內。

    自從那日突圍之後,大夏遊騎整天馬不停蹄的四處遊蕩,搜尋著小股黃巾賊下落。

    一旦發現五千人以下的黃巾賊,方悅率領虎賁騎卒配合著兀突骨的三千鉤鑲悍卒立即出擊。

    先是以鐵蹄踏碎他們的士氣,隨後三千鉤鑲悍卒一擁而上,捉拿亡命逃竄的黃巾亂賊,押回一處與水師戰船遙相呼應的營寨。

    奇怪的是,不知是因為被關羽嚇破了膽氣,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家馬兵步卒幹不過虎賁騎卒。

    二皇子劉協索性不派兵阻截虎賁騎卒的四處出擊,而是集中所有的黃巾軍建了一座互為犄角的營寨,相互支援,牽製敵軍。

    劉辯撐著一柄翰花油紙傘,站在不停有大浪拍打的船首,前方視線模糊,暴雨連成一線。

    不時有一條黑色的百年虯蚺衝出水麵,意圖攻擊千料大翼戰船,還沒靠近大翼戰船,便被在黃河訓練許久的大澤軍,以強弓釘死在黃河中,泛起一大片腥紅血水,無數魚蝦爭先恐後的去搶奪大補的虯蚺屍體。

    “主公。”一身泥濘的甘寧,手持一根精鐵魚叉,插著一頭不弱於二品宗師的四百年老亀,大步走了過來:“這隻老亀有了成蛟的大氣候,大補,今日讓樓船上的庖丁為主公熬一鼎亀湯。”

    四百年老亀實力相當於二品宗師,在水中仰仗著地利更可以大戰一品金剛,而甘寧隻是受了一些輕傷便插死了老亀,可見水戰功夫之高,堪稱三國二十四名將之最。

    甘寧喜好穿錦衣,配鈴鐺,一路走來很是招搖:“主公是在想怎麽破敵?”

    見主公輕輕頷首,甘寧哈哈一笑,膽大包天的提出了一個建議:“反正我們有著水師戰船不怕被淹,不如掘開黃河,淹死二皇子那個狗娘養的。”

    戍守在附近的胡車兒眼睛一瞪,心道:他娘的,這貨膽子也忒大了,連黃河都敢掘開,都說俺老胡混不吝,比起這個水鬼差遠了。

    劉辯想都沒想立即否決了他的建議,城中還有數十萬百姓,擊敗劉協是小,民心是大。

    掘開黃河大堤這件事,關羽可以去做,甘寧可以去做,唯獨他不行。

    他坐鎮大纛,麾下武將也不行,除非是麾下武將獨自領軍作戰。

    一旦被宦黨刻意風傳出去,就算是殺了劉協也不如失去民心所造成的後果嚴重。

    再者說了,這一行最主要目的是為了帶走郡城懷縣的各類匠人,水淹了郡城懷縣,豈不是把那些匠人淹死了,失去了打敗劉協的意義。

    “哈哈。”

    眾人愁眉苦臉的思索如何才能攻下郡城懷縣之際,傲然屹立在劉辯身側的八尺大漢關羽,長笑一聲,撫髯道:“兄長,臣弟有一計可滅那幫無膽鼠輩。”

    劉辯精神大振,關雲長可是逼的曹操幾乎遷都的無雙大將,劉備在赤壁一戰中的兩萬家底,也是關羽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

    這麽一位武力、韜略全都是上上之才的大將,必然有破敵的好計策:“二弟快說。”

    關羽並沒有第一時間說出計策,而是反問了一句:“兄長認為我們的長處和敵軍的長處分別是什麽?”

    這個實在是太簡單了,劉辯軍在於擁有大量精銳騎卒,長於野戰。

    敵軍不僅占據著高關險隘,還擁有大量的披甲步卒,占據了地利人和,長於防守。

    聽完兄長的回答,關羽說了一句簡單卻又很困難的言辭:“既然我軍長於野戰,何不以野戰的方式消滅敵軍。”

    話音一落,胡車兒忍不住腹誹道:你當敵人都是傻子啊,放棄好好的郡城不守著,跑出來和虎賁騎卒掰手腕子,真當自己是黥字軍那幫橫掃南疆的悍卒了。

    劉辯甘寧二人眼中則是一亮,臉上已有了喜色:“二弟的意思是說。”

    “哈哈。”關羽又是撫髯一笑,睥睨雨幕中模糊不清的郡城道:“二皇子耗費如此之大的心思布了一個大局。”

    “倘若是沒人入局,該著急的應該就是他了。”

    “所以說這一戰真正應該著急的是二皇子,隻要兄長做出撤退的樣子,固守在城中的二皇子,必定出擊。”

    這條計策一出,劉辯對於這個二弟越發的欣賞了,立即帶著幾名悍將走向了第三層雀室,部署下一步的行動。

    “主公!”甘寧趁著其他幾員悍將還沒回過神來,立即請命道:“末將願意率領一小股士卒裝作北上鄴城,引誘敵軍上鉤。”

    對啊,既然是裝作撤退就會有誘餌,雖說率領數千誘餌麵對二皇子數萬大軍,極其的危險,但是功勞也大啊。

    胸中沒有多少墨水的兀突骨,斬將奪旗是一把好手,論起出謀劃策總是慢別人一拍。

    為了報仇雪恨,迫於立功的他,趕忙搶功道:“主公,這小子毛孩沒長齊,沒打過多少硬仗。”

    “像這種危險的重任,還是交給我比較好,我可是在黥字軍衝鋒陷陣了十幾年,砍下的人頭,比這小子見過的還多。”

    “你!”甘寧瞪大雙眼怒視這個把黥字軍刻意咬的很重的豎瞳蠻夷,別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打的仗多有什麽用,還不是一個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的蠻夷。”

    兀突骨沒說什麽,胡車兒倒是不樂意了,戲誌才先生那樣的國士大才說我們不識字也就認了,你一個水賊出身的小屁孩,有什麽資格。

    倘若不是仗著主公對你的喜愛,還站在這裏耀武揚威?俺老胡早就一錘子把你砸成肉餅了。

    再者說了,軍伍雖說不像朝堂的那幫吃了飯沒事幹的文官,整天勾心鬥角,蠅營狗苟,但也講究資曆二字。

    軍伍的規矩都不懂,有什麽資格在這搶功,腦子一轉,嘿笑裝傻道:“俺也看上了誘敵的機會,不如咱倆掰掰手腕子,誰贏了誰去。”

    甘寧膽子大卻也不傻,胡車兒可是扛旗人,力氣在整個天下數一數二。

    當真比較力氣的話,別說是自己的了,就連關羽不見得是他的對手,心知比不過,卻也不能弱了氣勢:“好,比就比。”

    沙場老油子薑冏,在一旁傻樂看戲,就差沒有拿起一壺黃酷酒猛灌了。

    年輕就是好啊,當年自己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嘛,可惜老了之後,很多事情都看透了,家中又有了一根香火獨苗,就不去爭了。

    僵持不下之際,善於製衡權術的劉辯,果斷製止了他們要比試的行為,有了競爭是好事,卻不能讓他們之間產生仇恨,尺度一定要掌握好:“誘敵這件事,交給甘寧了。”

    為了安撫兀突骨,也為了物盡其用道:“敵人上鉤以後,斬將奪旗的事就交給兀突骨了。”

    瞧見胡車兒那一臉的老大不樂意,嘴角一勾,說了一句讓他笑的合不攏嘴的話:“胡車兒作為扛旗人就不要去爭了,孤的安全可在你手裏。”

    劉辯的帝王心術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三言兩語之間,消弭了幾位悍將即將產生的矛盾,並且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事情就這麽定了,接下來商討具體的作戰計劃。”

    提出這個計策的關羽,反倒是沒有一點要去爭功的意思,自詡為定鼎全局一錘定音人物的他,不屑於去爭功,讓給這些急於立功的小將好了。

    關羽就是這麽一個人,從來沒有說出口看不起任何人,顯露出一種膚淺的高傲。

    但從爭搶誘敵大任這件事可以看出,骨子裏卻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傲骨。

    有些人就是這樣,默默無聞,卻比任何人都耀眼。

    不屑於爭功的他,指著山河走勢圖繼續分析道:“但凡是寡戰,要想打敗敵軍,一定要出其不意的部署伏兵。”

    “部署伏兵有三個要點,一是選擇在視線模糊又餓又乏的黃昏,二是埋伏在利於火攻的草木深處,三是選擇在險峻的山道隘口。”

    關羽細細琢磨了山河走勢圖,指著幾天前敵軍的一處埋伏點道:“諸位看這裏。”

    “之前敵軍為了截斷虎賁騎卒,特意在鹿腸山埋伏了一萬披甲精銳,如今已經聚集到了那處互為犄角的營寨。”

    “他們走了之後,我軍剛好可以利於這裏樹林密布遍地丘陵的地勢,使得敵軍不能完全鋪展開,削弱兵力優勢。”

    不知不覺間,出身於黥字軍的兀突骨,膽大包天誰也不服的甘寧,混不吝的胡車兒,漸漸把關羽當成了大軍主心骨。

    不是折服於他那蓋世無雙的武藝,也不是屈服於他身為主公義弟的身份,而是被他身體所散發的一種特殊氣質所吸引。

    大家同樣是大蛟,關羽卻是長出了犄角有望躍過龍門的蛟龍。

    即使他們再怎麽凶威赫赫,再怎麽光彩奪目,在關羽麵前也隻會自慚形穢,並且發自肺腑的想要靠近這頭唯一的異類。

    春秋是一本史書,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關羽不僅讀出了春秋大義,還讀出了人情練達。

    雖然還沒做到儒教入世‘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高深境界,但是功高卻不能震主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閉口不言了。

    劉辯巴不得關羽談論出所有的計策,這樣才能起到鍛煉武將的意義,要是全聽他的,以後還怎麽獨當一麵。

    但關羽當真是一個妙人,知道適可而止,沒有僭越的去做出一些部署,及時交給了劉辯:“伏擊敵人刨去無情的水火不算,如果想要一戰定勝負,關鍵在於敵軍主將。”

    “隻有破壞了敵軍的指揮體係,斬斷了大纛將旗,沒了主帥指揮,這數萬大軍不戰自潰。”

    劉辯在這揮斥方遒勁頭十足的指點大局,作為對手的二皇子劉協也沒閑著。

    在巨毋霸和竹竿老頭的驚喜中,還沒緩過神來的他,奇怪的碰見了一位士大夫子弟,那便是士大夫一黨的中年領頭羊之一王允。

    而在他身後則有四名充滿沙場氣息的劍客,每一個人赫然都是二品宗師境。

    “青州顏良,拜見皇子殿下。”

    “冀州文醜,拜見皇子殿下。”

    “末將張郃,拜見皇子殿下。”

    “末將高覽,拜見太子殿下。”

    劉辯要是在這必然會大吃一驚,自己見到的三國二十四名將,甘寧、夏侯二兄弟,還有這四名未來的河北四庭柱,居然都是用劍。

    其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