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37 修為盡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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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刺史府。

    距離那場朝不保夕的亡命逃竄,已經過去了幾個月,這段時間以來劉曄真可謂是鞠躬盡瘁,馬不停蹄的在各地奔波,那匹千裏馬纖離明顯都瘦的不像樣子了,更何況是養尊處優長大整天坐著鑽研墨家典籍的劉曄。

    清瘦了一大圈,人也曬黑了不少,辛虧不是太陽毒辣的夏日,不然劉曄和劉備站在一起,估計會被認錯成親兄弟。

    經過這一番苦心孤詣的縱橫捭闔,成效顯著,先是說服了準備擁兵自重的大漢四大名將皇甫規率軍十萬來投,委以重任,統領八萬百戰老卒外加收編的五萬黃巾軍,共計十三萬人馬守衛齊國故地的咽喉,曆下城。

    一直不忘殺弟之仇的張寶,也被劉曄所勸服,帶著精壯漢子、婦人、老人、孩子組成號稱百萬的黃巾賊進入了青州。

    其中精挑細選的精壯,共計十六萬,交給老將軍皇甫規五萬,剩下的十一萬以及兩萬漢軍百戰老卒,駐紮在齊國故地的北方防線,濟水。

    現在除了劉曄以外誰也不信任的二皇子劉協,本來是準備派遣一名心腹擔任北線副將,說是副將其實就是為了監視張寶,這時再次體現了劉曄的瑚璉大才,連夜闖入二皇子劉協的府邸直諫。

    與其容易產生嫌隙的任命副將,還不如換成皇甫規的侄子名將皇甫嵩為主帥,如果真想守住濟水北線,隻有一條路可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張寶其實也早就預料到會有二皇子的一名心腹擔任副將,左等右等始終不來,心中感慨,開始投桃報李,派遣帳下渠帥去聚攏散亂在各地的黃巾教眾。

    僅僅三四個月的時間,濟水北線改名為青州軍的駐軍已經增加到了十五萬,這還是劉曄奉行精兵政策精挑細選過的結果,其他的老弱病殘全部被劉曄安排到青州各地開荒種田。

    經過這幾年的大亂,青州除了一些還能保持自保的世家望族,大部分小望族以及富商豪強都被黃巾賊燒殺搶掠個幹淨,土地大量荒蕪。

    打仗打的是輜重糧草,打的是刀戈器械,關於這一點鑽研墨家典籍的劉曄,看的比誰都清楚。

    劃定曆下城、濟水北線、還有南線的主要防務,東麵由於是東海不需要防守,劉曄拋開一切政務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帶領剩下的黃巾賊開墾土地,搶在冬天來臨以前,種下一批糧食。

    青州由於泰山的緣故,兩極分化,西邊幾郡因為囊括泰山山脈的緣故,多丘陵高台地,山賊土匪眾多,安排名將皇甫嵩統領輪流更換的青州軍,一個山寨一個山寨的清剿,搶奪這些山賊土匪積攢的鐵質兵刃,順道練兵了。

    東部是一塊插入東海的平川,三麵環海,土地肥沃不說,還有沽水、膠水、濰水......等大小河川,灌溉出了數不勝數的上等水澆田,糧食的產量極高。

    可惜留給劉曄的時間太短了,要不然絕對能開墾出足夠二十萬大軍吃上一年的糧草,現在隻能是向那些青州的世家望族借糧了,不然都不用駐紮在曆下城外麵的曹操軍孫策軍攻打,吃不飽飯的士卒們要不了多久便會不戰而降了。

    謀主劉曄勞心勞心,二皇子劉協反倒是沒事做了,不過也沒閑著,實在看不下去謀主劉曄整天連口水都來不及喝,二皇子劉協主動承擔了借糧這件要務,許諾隻要是肯借出糧草,一年後加倍奉還。

    在這人命賤的還不如一條狗的世道,糧食就是每個世家望族的命根子,哪裏肯往外借,不願意是不願意,但沒有一家不借的。

    二皇子身後那幫如狼似虎的悍卒可不是擺設,前幾天不就有一門實力不俗擁有六百私兵的一郡大望族被山賊洗劫了,滿門上下沒留一個活口。

    說是山賊,沒少做這種勾當的世家望族哪一個心裏不是門清,十成十是由青州軍喬裝打扮的,那件事過後,那門世家望族裏經常受欺辱的一名族人,也是唯一的活下來的一個人在二皇子身邊擔任了親衛,便是比什麽都有說服力的證據。

    今天是除夕,包括最是忙碌的劉曄都放下了所有政務,回到家中準備度過春節,隻不過今年劉曄是一個人。

    這處雕梁畫棟的府邸掛滿了大紅燈籠,站在雲紋木窗前自飲自酌的劉曄,還是覺得冷清的厲害。

    臘梅綻放,大雪飛舞,天黑了還沒一個時辰,劉曄便準備起身回去睡覺了,既然想念家人,還不如一覺睡到大天亮,睡著了就什麽都不想了。

    劉曄放下手中的青瓷羽觴,還沒轉過身子,窗外大雪茫茫,建在半山腰視野極佳,瞧見漫山大雪中的一座孤零零小亭子裏,突然有人向他招手,微微一怔,泛黃的臉容揚起了一抹笑意。

    披上一件名貴的貂裘,趕忙走了出去:“主公,這個時候應該去給慘死的王美人燒紙,免的在下麵沒錢花,窮的連件衣服都買不起,隻能是破衣爛衫........”

    換作旁人這麽不留口德的折損自己娘親,二皇子劉協直接抄起斜掛在腰間的太阿劍,給對方來個透心涼。

    可子揚先生這個嘴損的毛病,早已習慣,也很頭疼,但沒有辦法各人有各人的習慣,既然把對方當做交心的朋友,隻能忍受。

    架起紅泥小火爐的二皇子劉協,白了劉曄一眼,硬塞給他一隻酒杯:“你呀,還是這麽的不留口德,以後可得改改了,要不然怎麽在朝堂上立足。”

    接過酒杯的劉曄,難為情的尷尬一笑,他也知曉自己這個毛病得罪了不少人,但跟了自己二十幾年了,改是改不了了,隻能是選擇少說話:“主公近來可好,身體怎麽樣。”

    二皇子劉協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清瘦許多的劉曄,又伸手誇張的比了一下身高,小了劉曄十幾歲的自己,個頭都快趕上這位黑瘦謀主了:“子楊先生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在這麽操勞下去,別人還不得說我虐待下屬。”

    “先生也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不知道娶妻,要不要我幫先生物色一個,聽說隔壁州糜家有一位糜夫人,雖是個小寡婦但是聽說長相極為出彩,還是胭脂副評第三的才女,怎麽樣.......”

    談笑風生的兩人,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劉曄沒理由的感到一陣胸悶氣短,二皇子劉曄則是驚恐的望向天空。

    一條已經生出兩爪的幼蛟,本是愉悅的翻雲吐霧,此時慌不擇路的四處亂竄。

    一層層黑雲,從雒陽方向積壓而來。

    倒騎青牛的黃紫道人,突然出現,歎息一聲,手中塵尾裹向了二皇子劉協。

    他那悄無聲息進入一品指玄,如今又接近天象的武學光景,盡廢。

    緊接著太阿劍飛入半空,黑雲漸漸改變了方向,吸入了太阿劍之中。

    隻剩下一爪的幼蛟,如同溺水被救起的孩子,劇烈喘息。

    淚流滿麵的二皇子劉協,沒去看一眼雒陽方向,眼裏也沒仇恨或者憤怒,隻是朝著黃紫道人深深下拜:“多謝南華真人。”

    瞧不見發生了什麽卻大致猜到的劉曄,望著那道堅毅筆挺的身姿,生出一股子無名火。

    “老天你也太不公了,主公做錯了什麽,讓他從小就承受了那麽多成年人都承受不住的打擊,你.......”

    站直身子的二皇子劉協,輕輕搖頭,示意劉曄不要再說。

    靜靜望向了門外一望無際的大雪。

    無悲無喜。

    冬天再長,總有一日會有春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