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一個練功用的木樁上，莫璃抬眼望向天空，本來滿天的繁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隱隱不見，就連那彎彎的月牙也藏在雲朵的後麵，若隱若現。回想去年的除夕夜，全家聚在一起，何其的溫馨，而如今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孤獨於另一個世界。

    天色越來越暗，邊那半片彎月也被雲層擋住了。士兵們開始收拾狼藉的碗盤，營地很快但恢複了往日的整潔，隻是眾人高漲的情緒還沒有平息。二順和幾個士兵一起抬來了一筐爆竹，老遠地向莫璃招手，讓她過去。

    莫璃小跑過去，她喜歡爆竹那勁脆的爆裂聲，卻又不敢靠得太近，在十幾步之外停住，雙手掩耳，等待爆竹被點燃。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爆竹震耳欲聾的“劈啪”傳來的時候，卻還是不自覺地向後躲避。後背撞進了一個堅實的胸膛，隨即一雙溫熱的大手覆在她捂著耳朵的小手上。莫璃轉頭，沒等她看清背後人的臉，就被那雙大手強製性地把頭轉了回去，可她還是知道，身後是慕容楚。

    其實在她靠在木樁上仰望天空的時候，慕容楚就已經隱在離她不遠的暗處。本來隻是遠遠地看著，直到她被爆竹聲嚇得縮著肩膀後退的時候，慕容楚不加思索地飛身過來捂住了她的耳朵。

    爆竹一撥接著一撥地響著，手背上的溫度象帶了電一樣，電流經由莫璃的雙手、雙耳傳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致使於她僵立在了原處直勾勾地盯著那一叢叢的火樹銀花。

    士兵們笑著、跳著，閃避著四處迸濺的火花，直到爆竹都放完了，二順朝著莫璃的方向叫著：“阿璃，你將”待看清莫璃身後的慕容楚時，立即止住了後半截話。

    另外幾個士兵也注意到了這邊，眾人剛要施禮，慕容楚的手已經離開了莫璃的耳朵。抬起一手擺了擺：“不必多禮，你們接著玩兒，不過莫要醉酒。”另一隻手卻在暗處拉起莫璃的手腕，將還在呆愣著的她帶走了。

    莫璃直被拉著走出十幾步遠才回過神來，使勁甩了甩胳膊，慕容楚倒也沒為難她，直接鬆了手，側頭看向她：“陪我走走可好？”莫璃微怔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慕容楚唇角微揚，負手向前走著，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來，似乎是在跟她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十四歲開始領兵，十八歲之後就沒回京城過過年，每年過年的時候，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軍營裏。”

    “在我的印象中，京城過年的時候很熱鬧，張燈結彩，爆竹聲聲。正月十五上元節的時候還會有花燈會，到了那天，幾乎是全京城的人都會出來看燈，街上人很多，賣各種東西的小攤子從街頭排到巷尾。那時候我和青雲每次都會去湊熱鬧，下午就從家裏出來，一直玩兒到第子時末還舍不得回家。”

    “都有什麽熱鬧會讓你們玩兒那麽長時間？”莫璃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麽能讓慕容楚這樣性情清冷的人如此流連忘返。

    “無非就是賞賞燈、猜猜燈謎、吃些街頭小吃，再就是去看看雜劇。其實現在想想也沒什麽意思，那時候興致卻是極高。”慕容楚轉頭看著莫璃，“你呢，以往都是怎樣過年的？”

    “我？我不記得了。”莫璃轉了轉眼珠，她可以說除夕晚上全家一起看春晚嗎？可以說新年鍾聲敲響的時候給同學、好友發微信拜年嗎？可以說去親戚家拜過年之後爸媽就會放她出去，跟朋友一起歌、看電影嗎？顯然一樣也不能說，說出來也沒人信，沒準還把她當成怪物給殺了。所以還是繼續裝失憶比較保險。

    “不記得了嗎？”慕容楚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著她站定，“莫璃，其實好多事情你都是記得的。就象是包紮傷口、寫字，還有鬆花蛋。”

    “我真不記得了，我”莫璃想要解釋，慕容楚卻抬手打斷了她：“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說，我不會逼問你的。等你什麽時候願意告訴我，我洗耳恭聽。”

    莫璃鬆了一口氣，此時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她閉緊了嘴巴，不再作聲。一片晶瑩的雪花落到了鼻尖上，莫璃一驚，仰頭望上天空，看著夜空中隱約出現的星星點點，興奮地叫到：“下雪了！將軍大人，你看，下雪了。”

    伸出雙手，晶晶清涼落在掌心上，立即融化不見，隻留一絲涼意，緊接著又是幾片雪花落下，不一會兒，莫璃的手心就被潤濕了。

    雪來得突然，下得也很急，隻是片刻之間，天地間便朦朧起來，營地裏大大小小的帳篷上就象掛上了霜一般。

    莫璃在雪中跳來跳去，追逐著片片雪花。慕容楚長身玉立，深邃的眼眸含著一絲笑意，就那麽直直地看著她。

    士兵們也因為這突如而來的雪沸騰起來，本來就沉浸在過年的喜慶當中，讓久未見過雪的人們更加興奮。年紀大些的滿眼含笑地說：“瑞雪兆豐年，看來今年是個好年景。”年輕的沒有那麽多的感慨，早就三五成群地相互追逐打鬧起來。

    莫璃終於停了下來，滿麵笑容：“將軍大人，看來我的運氣真不錯，前幾天還盼著過年下雪，這大除夕夜的就真下雪了。你說，這是不是意味著明年我要交好運了？”

    “你一定會交好運的，”慕容楚唇角輕輕揚起，“不隻是明年，而是以後的每一年。”

    “借將軍大人吉言，我，莫璃，今後要一直好運下去。”莫璃雙手疊於胸前目光堅定，說完轉頭看向慕容楚，抹了抹額前被雪花打濕的碎發：“將軍大人，其實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慕容楚微微蹙了蹙眉：“走吧，回去吧。”說罷便朝大帳的方向走去。“將軍大人，我還沒玩夠呢。”莫璃不滿地嘀咕著，明明是誇他好看，怎麽突然就不高興呢？

    “再玩兒，你就該著涼了。快回去！”慕容楚聲音不高，卻透著威嚴，莫璃隻好悻悻地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回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