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坎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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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丁正蹲在蟈蟈破舊的小木屋門口,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趕跑三波混混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被”捅了沐言一劍後,他不光暈血的老毛病好了,而且不知是不是見了太多死人的緣故,整個人身上都多了一股說不出的氣質,就像……酒館裏那群調戲老板娘的肌肉棒子一樣,雖然沒他們那麽誇張,但也夠他嚇唬這幾個混混了。

    而且他突然覺得,聽慣了夏穆講話,以前和自己混在一起那群家夥簡直是滿嘴跑火車,仿佛肚子裏一點東西都沒有,遠不能和夏穆先生比,以至於他越來越討厭和他們待在一起了。

    於是本著對沐言的信任,這幾天他一直待在這裏。反正死了那麽多人,紅帽子商會的負責人已經收拾細軟跑路,他也光榮失業,還不如守在這兒等奇跡發生。

    他堅信神眷者是不會死的,更何況他連屍體都沒見到。

    愣神間,一陣談話聲傳了過來。

    “好像是這兒……”

    “你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說來慚愧,我的腦子都拿來記路了。”

    “你故意埋汰我?”

    “哪裏哪裏……”

    夏穆先生!?馬丁一個激靈從地上跳起來。

    “夏穆先生!?”他激動地大喊。

    “馬丁?”

    “你果然沒死!!”

    “你也是。”

    沐言笑嗬嗬地張開雙臂,然後被馬丁結實的擁抱向後推了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對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難道你也捅了自己一刀?”

    “沒有,我暈血直接昏死過去了。”

    “……羨慕。”沐言哭笑不得。

    “這位是……”馬丁這才注意到沐言身後還跟了個女人。

    他發誓自己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在她麵前連天上的雙月都暗淡了幾分。對方的美讓他仿佛忘記了呼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我的同伴,你叫她蘇茜就好了。”

    “你好。”蘇利亞笑著伸出手。

    “你……你好,蘇茜……蘇茜小姐!”

    馬丁下意識地伸出手,然後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的縮回去,在身上使勁蹭了蹭,這才和蘇利亞握手。

    沐言感慨地望著自己家,以前的記憶仿佛都回來了。

    “進去吧。”

    他循著記憶從窗台角落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鑰匙,打開了門。

    迎麵撲來一股發黴腐敗的味道,像是過期變質的食物和潮濕黴變的木頭混合在一起。

    驚了,死靈法師的實驗室都比這兒幹淨。沐言實在無力吐槽,這屋子根本不是人住的。

    “我家裏還有空房間,要不兩位去我家?”

    聽到馬丁這句話,沐言恨不得抱著他親一口。

    “那真是太感謝了!”

    “不不不,是我感謝夏穆先生救了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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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丁是獨生子女,他的父親是鎮子上的牧師,因為要幫忙處理公務,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住在鎮長家也就是領主府,家裏一般隻有做洗衣工的母親一人。

    因為收入不錯,他們家的房子是鎮子上第二大的,不過即便如此,也隻有三個臥室。

    並且他顯然誤會了兩人的關係,還特意把父母住的大房間收拾了出來……

    然而對此蘇利亞並沒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反應,沐言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沮喪。他渾渾噩噩地坐在床邊,偶爾流露出的迷茫和彷徨愈發像一個被人包養的小白臉。

    趁著蘇利亞去洗澡的功夫,他在屋子裏轉了轉。

    這間屋子很大,但因為多了一個書架,所以並沒寬敞多少。沐言站在書架前,恍惚間有種回到自己當圖書管理員那段日子的感覺。

    那時他住在晨風的公寓裏,屋子不大,但也有一個書架,隻不過因為囊中羞澀,所以書架上擺放的都是手工抄錄的書籍,統一白紙黑字,用羊皮紙包起來。不像麵前這些,裝訂精美,保管用心,有的紙頁都發黃了依舊沒有線頭脫落。

    看得出來馬丁的父親也是一個愛書之人,並且身為一個信仰坎洛什的牧師,他並不那麽像一般傳教士那樣狹隘,這上麵還擺放著許多記載了新神的傳記。

    不過說的也是,新舊神係還未撕破臉皮,信仰之爭還未爆發,信徒們看什麽不是看。

    在洛坎的神話體係中,彌婭是創造萬物的神,維爾福公司的策劃曾公開表示這一點借鑒了天朝的神話故事“盤古開天辟地”。

    相傳彌婭創世,肉身化為構成世間的一切,意誌變成三位主神,來維持這個世界正常的秩序。

    元素操控者伊卡莉,也是魔網的擁有者,就像我們需要登錄互聯網才可以瀏覽信息一樣,任何施法者都要經過魔網才能駕馭元素。

    聖言者坎洛什編織眾生的命運,相傳他可以在未來和過去之間穿梭。

    塑魂者祖龍帕圖納克斯,他分裂一小半血肉和靈魂造出了第二條祖龍奧杜因,結果這個二貨弟弟似乎繼承了他的所有負麵意誌,一門心思跟在他屁股後麵吃豆子,然後被老哥打成了重傷,仿佛消失在洛坎。

    以上是因為彌婭的原因無法使用信仰之力的舊神,凡是信仰他們獲得恩賜,並因此成神的都是舊神係,比如伊卡莉的元素造物靜謐之子伊蘇,灰燼公爵嘉頓,亙古者沃森和風語者拉爾(雖然後來這四個叛變了倆)。

    對於之後的故事,沐言在《黃昏編年史》中是這樣做類比的。

    一位勤勞的母親辛苦了大半輩子,置辦好家產後撒手人寰,她的一切由兩兒一女來繼承。這兩兒一女也爭氣,把生意做的愈加紅火,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收入也越來越高。

    但是有一天三人突然發現,下頭的人交上來的錢和母親留給他們的完全不一樣,根本無法使用。無奈之下他們就把這筆錢重新分配給了職員裏最能幹的那幾個,想以此來激勵大家,號召全體員工努力建設公司更美好的明天。

    拿到錢的精英們紛紛表示幹勁十足,於是他們幹活的確更賣力了,一時間公司的收入又翻了好幾番。然後這次也一樣,增加的收入通通被發了下來。

    這樣的良性循環重複了好幾次,久而久之,精英裏有幾個人動了別的心思。

    他們想著,既然賺錢的是我們幾個,分錢的也是我們幾個,上麵那群人還有存在的必要嗎?為什麽所有的收入都要交給他們然後再分發下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換做是誰都不想頭頂上一直有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吧?

    於是他們私下一商量,一拍即合,決定離職單幹。

    因為舊神(等同於董事會)長期神隱,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公司裏的員工終日接觸的都是那幾個精英,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該聽命於他們,於是在幾人離職那天,一大批員工也跟著走了。

    這便是新神和新神係的由來。

    “離職事件”,也就是信仰之爭的爆發始於信仰曆777年,也就是黃昏元年。以灰燼公爵嘉頓為首的新神們在“離職”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回原公司,找昔日同事的麻煩。於是嘉頓就和拉爾、伊蘇兩神在靜謐湖爆發了一場大戰。

    神靈的等級在85-90這個區間,因為屬性是指數型膨脹,那時隻有60級的玩家根本無法參與,就連80級的npc都隻能在一旁搖旗呐喊。所以官方也隻是在黃昏元年,也就是“萌芽時代”資料片的尾聲放出一個極其震撼的cg動畫將這場戰鬥一筆帶過。

    cg中,嘉頓因為獲得了大量的信仰之力,帶著他實力倍增的信徒們把兩位昔日好友打得節節敗退,要不是關鍵時刻斜刺裏殺出一堆強大的德魯伊,最後結局還真不好說。也是自那一戰之後,灰穀的德魯伊們出山了。

    這場戰鬥對整個洛坎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許多虔誠的信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突然打上了異端的標記,然後綁在火刑柱上淨化。原本恩愛的夫妻一夜之間反目成仇,原本和睦的國家突然互相宣戰,一時間洛坎的每個角落時刻爆發著信徒間的戰鬥。

    這其中捍衛信仰者固然有,但渾水摸魚者更多,如果不是混亂的局勢滋生了犯罪的欲望,從而結出了屍橫遍野的果子,又怎麽會導致遠古帝王李奧瑞克複活,讓“亡者的意誌”重現人間?

    雖然這個資料片僅僅是過度,目的是給玩家練級,再引出神山霍加斯,但正如官方所說,這是一個慘痛但無法避免的階段,它旨在喚起人們內心對於戰爭的厭惡,即便是遊戲裏的戰爭都如此令人痛心,更何況現實?

    據說維爾福公司的管理者加布裏·威爾還差點因此獲得了那年的諾貝爾和平獎。

    沐言打開手裏的書,映入眼簾的是這樣一段話。

    “何為信仰?何謂諸神?我們的力量都來自於自身腳踏實地的鍛煉,對他們的信仰隻是安撫躁動的心靈,渴望一絲寧靜罷了,為什麽要為他們而戰?這是否違背了等價交換的原則?但換個思路,如果值得我們信仰的神靈真的存在,你虔誠的信仰將會得到多麽豐厚地回報?到了那時,你會如何選擇?”

    不用看封麵他也知道這是嘉頓在人間的代言人莫拉寫的《信仰論》,這家夥善於蠱惑人心,是嘉頓最忠實的走狗。在一次意外中損傷了身體,告別了魔法之路的中年法師因為前者的賜福重新獲得了強大的實力,成為了第一個火焰術士——一種舉手投足間就能使用火焰魔法的職業,代價是消耗生命,無論自己還是別人的都可以。

    同時他還創立了異火教,在這三年廣泛活躍於洛坎各地,旨在挑起伊卡莉諸多信徒間的紛爭,是個十足的好戰分子和心理變態,標準的反派人物。

    連這種偏遠地方的聖言者牧師家裏都能發現這種書,足以見得異火教勢力之廣。

    他搖著頭把書放了回去,開始翻下一本……

    ……

    蘇利亞圍著一塊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進門時才突然意識到這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隻可惜她意識到的有些晚,隻來得及慌忙拽拽浴巾就踏了進來。

    然而抬起頭時她才發現想象中的尷尬局麵並未出現,沐言正站在書架前捧著一本書入迷地讀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少女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小小的失望。

    她躺在柔軟的床上,順勢把一米多長的巨劍連鞘放在床中間。

    這下應該安全了吧,她心想。

    然而沐言依然沒有回頭。

    要不要提醒他關燈呢?蘇利亞想,不過瞬間被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嚇到了。

    你在想什麽!你即將和一個認識才不到一星期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還要催促他趕快關燈?多麽不知羞恥!

    少女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但腦海中仿佛還有一個聲音在平靜地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心虛什麽?難道放在床中間的那把重劍還不足以表明意圖嗎?這種時候表現得正常一些才合情合理吧。

    對啊!有道理啊!她的想法又變了,於是正打算開口,然而——

    對你個頭啊!為什麽要表現得正常?正常睡在一張床上?這個時候局促不安,極其不適應才是正常吧?而且明明根本就不適應,還非要擺出一副適應了的樣子,到底誰才是心虛?

    似乎……也有道理?

    兩道聲音吵來吵去,拿不定主意,她隻好無奈地把頭縮進了被子裏。

    “呃……請問我影響到你了嗎?”

    “唉?”

    蘇利亞探出腦袋,看到沐言站在自己這一側離床一米遠的地方,臉上帶著些許歉意。

    “是燈光的問題嗎?我找到了一個燭台,這個可以關了。”

    沐言笑著舉了舉手裏的羊脂蠟燭,然後熄滅了天花板上的吊燈。

    望著他一手捧書一手秉燭,因為擔心吵到自己而放緩腳步慢慢向前的背影,她不禁有些感動。

    但這麽一來,似乎更睡不著了,好像……什麽地方在困擾著自己。

    她輾轉反側,不小心碰到了床中間的重劍。少女咬咬牙,把劍收了回來,這下心裏才輕鬆了許多。

    就這樣吧!諒他也不敢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