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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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現在火車也這麽先進啊,我記得我上次坐火車的時候還是綠皮的。”

    拍拍車廂結實的牆壁,顧惜一臉鄉下人進村的樣子。

    這次一起回京城的有她和池遲,此外還有竇寶佳和負責護送池遲的一眾保鏢加助理,一下子二十個人的團隊剛好承包了連在一起的幾個軟臥隔間,顧惜就在中間的一個隔間裏走來走去,每次走到靠窗的一邊都會剛好避開能被人從窗外看清臉的位置。

    “綠皮的?那要是想回京城,咱們得坐一天。”

    “是啊,那時候我坐車從我老家到省城,我是吃了晚飯上車,又下車吃的午飯……”

    第一次坐高鐵的顧惜還在嘀嘀咕咕地翻老黃曆,池遲接過了於緣手裏的兩盒水果放在了小桌子上。

    “時代在發展嘛,再往前幾十年還有趕著小毛驢的呢。”

    “聽你這個話跟聽老革命憶苦思甜似的。”

    顧惜嘴裏不停地說著話,池遲轉過身臉上帶著笑看著她。

    她們一路上遮遮掩掩生怕別人看見,池遲原本覺得沒什麽,看見顧惜把自己包的跟銀行劫匪隻有一步之遙,走路的姿勢都變了,她的心裏就有數了。

    麵對媒體可以坦然,麵對大眾,顧惜心裏到底還是打怵的。

    現在上車之後顧惜一直找話說,也許可以理解為是她想要排遣自己心裏的焦慮。

    “以後你的時間多了可以多坐坐火車的,從北往南,一路都有風光,要是坐車從花城到川地,不光有風景,還有好吃的。”

    火車啟動了,

    池遲看著窗外飛馳而去的鋼筋水泥之城,看見顧惜終於願意站在窗邊看風景了,她就這麽勸顧惜。

    “也許,等別人都忘了我是誰,我就可以這麽做了,到處轉轉,吃好吃的……這麽多年我走了這麽多的城市,其實每次看見的都隻有那麽點兒東西,給商場站台,給房地產站台,參加什麽晚會,什麽電影節……說到底看見的都隻有人。”

    聽見池遲的建議,顧惜不是很真心地笑了一下。

    隔間的門關著,池遲還是聽見了外麵的吵嚷聲,過了一兩分鍾,戴著墨鏡的於緣打開門進來小聲地跟她說:

    “外麵有兩個女孩兒說她們看見顧惜上了這節車廂了,要是不讓她們見顧惜,她們就告訴全車人顧惜在這。我檢查過了,她們身上沒有什麽危險品……她們說她們以前是顧惜的米分絲。”

    畢竟是在高鐵上,本來就不太可能有危險品存在了。

    “……先叫乘警穩住她們,到了下一站咱們就下車,預定在下一站距離火車站最近的五星級酒店。我們……”

    池遲當即提出了解決方案,卻被顧惜打斷了。

    “不用了,讓她們進來。”

    顧惜挺直了肩膀,臉上帶著淡笑。

    “我是真正虧欠了她們的。”

    池遲的目光掃過顧惜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點了點頭,接著,她站起身戴上墨鏡,走到了隔間的外麵。

    被保鏢們放行的兩個女孩兒年紀都不太大,一個長發一個短發,她們認出了這個一頭灰發戴著墨鏡的人是池遲,幾乎同時縮了一下肩膀,看得出來,她們平時在生活中都不是那種很強勢的人。

    也許,如果不是因為心裏確實有支撐著她們的東西存在,她們也不會這樣鬧著要見顧惜了。

    可是支撐她們的是什麽呢?

    池遲看著她們放慢了腳步走到隔間門口,轉頭看向了窗外。

    顧惜那宛若被審判的姿態,她有些不忍心看。

    足足半分鍾,沒有人說話,兩個女孩兒站在隔間門口,看著裏麵坐著的人,隻看著,就哭了。

    “我喜歡了你六年。”

    終於,長發女孩兒抽泣著開口了。

    “五年前的8月16號,我第一次看見你真人,是在《宋時歇》電影的路演上,你說你感冒了,但是該做的工作還得做,你說你喜歡那個電影,因為李師師這個角你傾注了很大的心血,主持人問你你覺得你哪一段演的最好,你說是城牆跳舞那裏,因為你扭傷了腳,但是你疼也疼的很開心……那個電影的票房成績不好,可我自己一個人就買了二十張電影票,我那時候還上高中,一個月就三百塊錢的零花錢,那二十張電影票錢我攢了半年……

    四年前你到滬市宣傳你的電影《無雙》,苗迪和你一起,你們兩個做活動的時候還摟了一下腰,我當時感覺自己心都碎了,回家就在網上跟苗迪的米分絲掐了一晚上,當時好多人都傳你們的緋聞,我隻覺得苗迪是個占你便宜的混蛋,現在我也這麽覺得。”

    當著顧惜的麵說出了混蛋兩個字兒,長發女孩兒有點不好意思,但這並不影響她繼續自己的哭訴。

    或者……表白。

    顧惜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能為她做到這一步的人太多了,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米分絲們都為自己做過什麽,她們忠實地掏錢支持自己的電影,她們為了自己在網絡上衝鋒陷陣,她們都是槍,被自己用來打向所有自己想要戰勝的人。

    當初的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她隻是用了自己的魅力而已,這些人就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的腳下了。

    現在呢?當終於有人站在她的麵前真正說出為她做的一切呢?為什麽她覺得有點驚慌。明明在醜聞之後即使被娛樂記者包圍,她也沒覺得怎樣。

    “看《女兒國》的時候我喜歡上池遲,可是有人說池遲忘恩負義對不起你,我不覺得她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我還是逼著自己不喜歡她了,我覺得我應該對你忠誠。你喜歡的我才喜歡,你不喜歡的我也不喜歡……我還學你的發型,買你的同款衣服,你去過的地方我都想去,你代言的東西我都願意去買……

    通過你,我認識了好多好多人,他們都好愛你,我們在一起總是在說你多好多努力多麽讓人振奮……可是為什麽你會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你一直告訴我們你勇敢坦率正直美好,可事實上你隻是靠著……靠著……”

    女孩兒感覺自己說不出來,血淋淋的現實就在她的舌尖兒,腥氣太重了,讓她難以招架。

    重重地打了個嗝兒,她瞪著坐在那裏像是一個罪犯的顧惜。

    “那天晚上我退了米分絲群,刪光了微博,把我買的雜誌和電影票都撕爛了。我甚至想過你為什麽不去死,你在那些照片出現之前死了我就不會這麽痛苦了,我寧肯去懷念一個死了的你,也不想看見一個活著的,還肮髒的你……這種想法我自己都覺得可怕,可是是你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我……”

    長發女孩兒的雙手無章法的比劃著,顯然她的心緒就像她的手一樣混亂無序。

    “我很抱歉。”

    從看見她們到現在,顧惜一直沉默,許久之後,隻說了這幾個字而已。

    是啊,她還能說什麽呢?

    時至今日從前的利用與真心早就不值一提,她不再是光鮮亮麗的女明星,自己揮刀把自己的過往全部砍成了無法再拚合的碎塊,每一塊裏有她的燦爛,也有她的欺瞞,還有這些米分絲們的殷切付出。

    這些曾經僅剩的意義不過是讓人們唏噓幾聲而已。

    如果韓柯還是蒂華的董事長,人們大概還會多關注幾分,可他現在隻是個正在被起訴的被告,人們想要探究的心自然也就淡了幾分。

    窗外的冬日景帶出了一片蒼茫的虛影,顧惜的語氣就像這些虛影一樣的飄渺。

    深吸一口氣,她的下一句話倒是終於實在了起來。

    “以後別隨便喜歡一個你並不真正了解的人了,你這個性格太容易付出真心,可是這個世界上的太多人,他們的人生虛偽又浮誇,即使全部的財富和名譽都摞在他們身上,大概都沒有你的一顆真心值錢。所以啊,對我們這個圈子,別看的太重了。”

    她的話說得猶如一個諄諄善誘的長輩,氣勢虛弱,目光卻是真誠的。

    長發女孩兒何曾見過這樣的顧惜,她所熱愛的那個人明明是永遠明豔照人的,能在氣勢和容貌上豔壓全場,更能在麵對所有質疑的時候抬起自己驕傲的下巴。

    女孩兒哭的更厲害了,嘴唇動了動想要說句什麽,最終不過是趴在自己的朋友肩膀上哭嚎著“你怎麽能這樣”。

    “是啊,我怎麽能這樣。”

    顧惜看看這個已經說不清楚到底為誰傷心的女孩兒,自己也想問問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的錯犯的太早太多,剝皮拆骨都猶恐償還不了自己的心債。對於這些喜歡她的人她除了抱歉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麽。

    “我沒什麽想說的,我也不太想來見你。”

    短發女孩兒的臉上也滿是淚水,可她倔強地一抹,仿佛假裝自己現在正一臉的冷漠。

    “我知道娛樂圈很亂,我也不在乎你亂,可我不明白你都亂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不能繼續下去?爆出這種事兒的人不止你一個,你咬著牙不認過兩年多出幾部好作品也就過去了,為什麽你就什麽都不要了呢?你不是說你會讓你的米分絲們看著你踩著所有人的非議往上走麽?”

    “那句話,是團隊裏的文案專門寫的。”

    顧惜搖了搖手。

    “我本意是想說老娘就算手底不幹淨到底也是比你們這群隻會說酸話的廢物強。”

    說完,顧惜自己都笑了。

    看著她笑了,兩個女孩子的哭泣都停下了。

    在見到顧惜之前,她們頭腦發熱,隻想把自己滿腔痛苦找個地方發泄出來,也許希望顧惜能哭泣,對著她們懺悔,也許會羞愧……也許她會惱羞成怒讓保鏢把她們都趕出去。

    然而,現在的顧惜是笑著的。

    就像她最美麗的時候那樣。

    “也許你覺得我可以一直當那個別人眼中以為的顧惜,可我覺得當一個不讓自己討厭的人,比什麽成功都重要。”

    短發女孩兒瞪著顧惜,顧惜回視她。

    在長發女孩兒的隱隱啜泣裏,她們兩個人對視了一陣兒。

    “好。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在節目裏說的話都是灌雞湯的廢話,剛剛這句倒是還能聽。

    那天晚上你說你一直被韓柯包養,還說了那麽多的細節和,我就看著我呆了四年的米分絲群一片一片的退群信息,到最後剩下的八成都是僵屍號了。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們還努力的跟網上的各路人掐架,我們說照片是合成的,說你和韓柯說不定談過戀愛……結果都被你親手打了臉。很多人脫米分不是因為你的那些照片,而是因為你說你不幹了,我起初以為你是心灰意冷,現在聽到你的現場回答我覺得我還是能接受的。

    對了,退群潮的時候有人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我應該轉達給你。

    以前你一直說你沒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兒,現在有時間了,別再虧待自己了。”

    “嗯,好。”

    顧惜呆愣了,笑容在頓住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我一定讓自己好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

    “這才是顧惜說的話麽。”

    短發女孩兒點點頭,拽著自己的同伴往外走,還沒忘了轉身對池遲致意。

    “謝謝您,我以前不信這圈裏還有真感情,您這一份給我的觸動很大,顧惜有時候就是個蠢孩子,拜托您多照顧她一點。”

    也許一個人一輩子都未必有機會站在自己的偶像麵前說出自己有多麽的喜歡她,有人想起這一點或許會難過失落,但這總好過現在,你站在她的麵前,可她已經被扒下了光鮮的外衣,就像一座被萬人敬仰的神廟,你匍匐而行渴望走到它的跟前,終點,卻隻有殘破不堪的廢墟。

    她們看見了這個廢墟,也看見了廢墟堆中新生的小樹。

    說不上痛快,好歹是個不那麽寂靜的告別。

    兩個女孩兒的離去就像她們的出現一樣突然,池遲囑咐了一個助理跟著她們過去看看她們的座位,一會兒午餐的時候從餐車給她們定一點熱飯。

    顧惜木然地坐在那裏,顯然沒有什麽說話的*。

    池遲就坐在房間外的小凳子上,打開了微博。

    不去看在這樣的紛紛擾擾之後人們的留言,池遲隻看到了花小花發來的慰問信息。

    摘下墨鏡放到一邊,年輕的、剛剛見證了一場米分絲與偶像之間衝突的、坐擁無數獎項的影後池遲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下了一個問題。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也醜聞纏身身敗名裂,我的米分絲們會怎麽做呢?”

    花小花:“噫,多想的七蛋是不發育的七蛋哦。這個問題我從來不會考慮噠,別問我。”

    “為什麽不會考慮?”

    花小花:“因為你是池遲啊,世界上最好的池遲,一定會能力,幸運,事業噠!不然我怎麽會這麽愛你呢?”

    “哦。”

    “哦什麽?看見我的表白有沒有覺得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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