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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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她的命一樣,最遠不過到山下的鎮上,最多不過求多幾頭羊,特喜歡那種鏡頭都對著她,副導演誇她的感覺,可是這一切結束了,她還是操持著一家三餐的那個村姑,麵對池遲這樣仙女兒樣的女孩兒,她連自己的手都不敢看一眼的村姑。

    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有些人生來是光鮮的公主,有些人生來就跟羊混在一起,隻能把掙脫羊圈當成自己奮鬥的目標。

    葉芽兒突然就想哭,扯著嗓子嚎哭的那種,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被選來當什麽群眾演員,更後悔跟池遲聊天、說話、後悔自己接過了糖果和麵包,後悔自己看見了池遲能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麽發著光的樣子。

    “你……喜歡演戲麽?”

    蹲在她身邊的池遲突然問她。

    葉芽兒猛地坐在地上,左手撐地的時候被小石子硌了一下。

    她“哎喲”了一聲,已經被池遲從地上拉了起來。

    “傷到手了麽?”

    看見池遲的手,也看見了自己手,葉芽兒猛地把手抽回來,連柴火擔子都不要了,扭頭就往家裏跑去。

    真要追,池遲肯定是能追的上的,可她沒有,看著葉芽兒的背影,她彎下腰默默地扛起了分量不輕的柴火。

    ……

    很奇妙的,她知道葉芽兒現在的心裏在想什麽,因為在很久之前,她也一次又一次地摁著胸口問自己:“人為什麽要有夢呢?當夢想隻能是心裏小小的一團奢望,那整個人都隨時會陷入到巨大的痛苦中。”

    這個世界上太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這種痛苦折磨著,有些人選擇了遺忘和妥協,有些人選擇了奮起掙紮。

    如果、如果葉芽兒選擇了後者,池遲很願意幫她一把,隻要她夠痛苦,也能因此而更努力。

    把木柴放在葉芽兒家的門口,池遲腳步輕快地去回去吃晚飯了。

    第二天早上池遲跑步的時候沒有看見慣常起來做活兒的葉芽兒。

    ……

    打退了土匪的進攻,身為大功臣的杏兒反而受到了很多人的質疑,她為什麽會槍法那麽好,她為什麽會打架,她為什麽還能做機關?

    衛從武當眾把杏兒叫來給大家一個解釋,杏兒理直氣壯地說:“我想幹,我幹了,我幹成了,到底為什麽我不知道,反正世上很多事情就是你想幹成就能幹成的。”

    除了質疑她的人之外,寨子裏也有很多喜歡池遲的人,聽見她的話,他們“呱唧呱唧”地鼓掌。

    “說得好!”

    “一聽就是讀書人說得話!”

    其實,他們可能都沒聽懂到底是什麽意思。

    看著這些人,杏兒忍不住笑了,剛剛氣氛裏麵的那點針鋒相對也就在空氣裏散了。

    衛從武咧著嘴笑,當著所有人的麵拉著杏兒的手回家了。

    他也是用了自己的影響力,壓下了對杏兒的種種非議。

    “你拉走我,可拉不走別人的舌頭。”

    宮行書滿不在乎地回答道:“沒事兒,在這裏,我是刀,能殺人,是盾,能護著這個村子,也是針,能縫上別人的嘴。”

    “刀和盾都是硬就夠了,針可不一樣,得有好線,線要結實。”

    杏兒慢慢地說著,聲音軟軟的,話裏的卻像是帶著什麽能刺痛人的東西。

    “不然,嘴沒縫上,別人可就都看見你弄得那些人滿臉血了。”

    “那又怎麽樣?”

    “你就要縫上更多人的嘴,可你沒有線,所以滿臉血的人越來越多,看見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刀還是盾,他們都當你是能傷人的瘋子。”

    衛從武認真地說:“那我可要小心去找些好線來用了。”

    “好線可不好找。”杏兒低著頭,臉上帶著略顯詭異的淺笑,“得花錢養著,還得把線頭攥緊了。”

    那針與線,涵蓋的含義實在廣泛。

    “那幹脆就不當針了,也就不用費勁去找線了。”衛從武突然這麽說道。

    杏兒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也同樣停下的男人。

    兩個人的目光交滑而過,最終落在了對方臉上別的位置上。

    “我當你的刀,當你的盾,都能護著你。”衛從武目光深深。

    杏兒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恰似被風掠過的蝴蝶翅膀。

    “你護著的人太多了。”

    說完這句話,杏兒就貌似嬌羞地跑了。

    衛從武看著,看著,手指在腰間的槍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跑在村子裏的小路上,杏兒的神色冷淡且冷靜。

    所有的旖旎,不過是風裏的一點瑣碎。

    ……

    拍完了自己的群演戲份,葉芽兒站在拍攝地旁邊看著池遲拍戲,其實她今天想跟那個王副導演說自己已經用不著陪池遲學什麽了,教卻不聽話,牢牢地停在這裏,讓她看著池遲從遠處跑過來,臉上的羞澀紅暈褪去,眼中的脈脈含情不見……最後變成了冰冷的模樣。

    這樣的變化,讓葉芽兒歎為觀止,隻用這一個鏡頭,她就讓人仿佛是看見了一幅畫,或者聽完了一個故事。

    如、如果是自己呢?

    她忍不住去想,著了迷地想、發了瘋地想,忘了自己要找王副導演幹什麽,也忘了自己要躲著點兒池遲。

    那場戲就像是她見過的氣球,進了她的心裏之後就吹了起來,讓她的心又脹又酸,輾轉難安。

    下戲的池遲看了呆在那如癡如狂的葉芽兒,笑了笑,走了。

    “助學基金?天池一直都有這樣的項目。”

    池謹文坐直了身子和他奶奶通電話。

    “我知道那個。”做慈善可以少繳稅,很多企業都有著類似的資金投入,天池的那一套更是池遲在任的時候就已經搞起來的,“可是助學基金是針對孩子的,小學到大學……可是如果一個老人想要上學呢?或者,一個小女孩兒並不想讀普通的專科本科,而是想學表演專業、音樂專業之類燒錢的項目呢?”

    助學基金就像最低生活保障一樣,隻是在數量上減少了失學的數量,卻不會在意每個被幫助的人到底想學什麽。

    池遲想要弄的新基金,著眼點就在這個“想”上。

    明明人人有夢,如果隻是蹉跎於時間、困頓於環境和金錢,池遲很願意去幫他們一把。

    這還是葉芽兒給她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