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送他登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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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波每日攝入毒量並不太多,對身子最大的虧損便是……暫時沒法子要孩子了,她自己聽了是沒什麽反應,萬寒旌聽了情緒就有些複雜了。
其實眼下的情形,自然是不適合要孩子的,京中形勢詭譎,大人尚且有自顧不暇之時,更何況小小孩童?萬一真出了什麽事,有賊人將孩兒捉去相要挾,大概他就隻能反手給自己一刀了。可現在大夫明確說出來一時半會兒顧淩波沒法子有孩子,他心情又十分複雜,猶記得當初大夫說極有可能是有喜時,他複雜的心情,其實對那個還沒影子的孩子,他也是有幾分期許的。
施人仰如今忙,顧不得同邱奎子打嘴仗,萬寒旌要顧忌著府中的顧淩波,許多查案上的雜事便顧不得許多了,全靠他忙著,邱奎子如今也是愈發隨意了,出了命案他在提刑司喝酒,屍體抬回來了他還在提刑司裏喝酒,施人仰不同他計較,私下裏托人去請了旁的仵作來,倒也沒耽誤工夫。
顧淩波聽說他們現在這情形,就同萬寒旌道:“對嘛這才是他們相處的正確模式啊,從前這個傷了那個擔心,那個傷心了這個跟著難過的,怎麽看怎麽是一對兒鬧脾氣的小"qing ren"啊,哪像脾氣不對盤的冤家啊!攖”
這話怎麽聽著還是有些別扭?不過萬寒旌此刻當然不會去同她分辯,隻催促道:“說了老半天話了,一碗藥怎麽喝這麽費勁?來捏著鼻子一口喝了,萬伯連蜜餞都準備好了。”
說起來那藥雖然苦,也不是苦到無法下咽的地步,何況顧淩波素來不嬌氣,但今日就是想同他撒撒嬌,便鼓起腮幫子看著他道:“蜜餞、蜜餞,總是拿蜜餞來哄我,我是小孩子嗎?”
萬寒旌心想也差不太多啊,但嘴上自然不能就這麽答,便哄道:“你不是喜歡吃蜜餞嗎?壓壓嘴裏的苦味,從前我娘便是這般喂我的,後來大了些趕上換牙,想吃顆蜜餞、吃粒糖也不許,倒想著要病了,這樣喝完藥就能有蜜餞吃了。”
他難得說起小時候,顧淩波也想和他說兩句,但小時候的事實在沒什麽印象了,她絞盡腦汁想著怎麽同他說兩句的表情太過可愛,他便道:“其實小時候的事我也沒什麽印象了。償”
沒印象還脫口而出換牙、吃蜜餞?但顧淩波這次很難得地沒有去戳穿他,兩個人圍繞著一碗已經沒怎麽蒸騰熱氣的藥默默發了會兒呆,然後還是萬寒旌先回過神來,將藥碗遞過去:“好了,不燙了,喝吧。”
顧淩波這次沒再扭捏,接過來就一口喝幹淨,將空碗遞過去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皺一下眉頭,萬寒旌接了隨手放在一旁,握著她一隻手,十分順便地替她把起了脈,顧淩波笑起來:“大人,民女胎氣可穩當啊?”
“不錯,雖然才將將三月,不過那哪吒可是要懷三年的,”萬寒旌也樂得同她說笑,“夫人這一胎恐怕比那哪吒來頭還要大,怕是不止三年啊。”
顧淩波直接笑倒在他懷裏,雙手攀著他的脖子問道:“你這麽緊張,是不是我中的這毒,以後都沒法子生小娃娃了?”
她居然還在擔心這個,萬寒旌哭笑不得地道:“若真是如此那倒還罷了,隻要對你身子沒旁的影響就好了。”
可顧淩波並不覺得啊,她從他懷裏抬起頭來,很認真地說道:“你這話說差了,生小娃娃是很重要的事,女人家若是連小娃娃都不能生一個,人生怎麽能算圓滿呢?”
說起這件事,萬寒旌覺得有必要同她好好說道說道:“不管你是從誰那兒聽來的這種話,以後絕不要再提這種事,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我萬寒旌的夫人,最次才是誰的娘親,無論之後還將有多少種身份,首先你是屬於你自己的,隻要你每日過得快活,便就是圓滿人生了,這同生不生小娃娃沒有任何關係。”
顧淩波被他這個說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可萬伯他們都說,女人家隻有生了小娃娃地位才穩固,我若是生不出來,你難道不會娶旁人來當小妾替你生小娃娃嗎?”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萬寒旌嚴肅的想著以後要好好同萬伯他們做做思想教育工作,不能再讓他們在顧淩波跟前瞎說了。
“我不會娶胖人當小妾,更不會讓旁人替我生小娃娃,孩子都是上天賜予的禮物,有則有矣,沒有也無妨,隻要我們自己快活便成了,”萬寒旌這點還真沒哄她,他心裏想,即便是生了個兒子又能如何?像楊弦似的愛慕個小少爺,不也一樣是斷後麽,“不過這些是你也不必憂心,中毒是中毒,還影響不了你日後生娃娃,咱們先養好身子,這些事都不著急。”
他這樣說顧淩波就放心了,想了想又問道:“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既然大家都覺得女人家不生個小娃娃人生就不算圓滿,你又告訴我當今聖上並非娘娘親生,那……娘娘有親生的孩子嗎?”
萬寒旌是被顧淩波提醒了一句才想起來,娘娘其實還有個親生公主的,公主久居深宮,娘娘將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朝臣都差點忘了,當朝還有位嫡出的公主,不過聖上也奇怪,不知是根本不上心以至於忘了,還是將那位幼妹保護得太好,總之連兩年前和親時為了找一個合適的公主,不惜將寡居的長公主嫁出去,竟然都沒有想到這位公主。
算起來……萬寒旌眯起眼睛想了想,那位公主也該到二八之年了,即便有太後庇護,並不想將她嫁去塞外,總也到了該指婚的年紀,怎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而且近幾次進宮去找娘娘,也都沒有這位公主的半點消息,從前不覺得,現在想起來才發現,事情確實有些奇怪。
施人仰辦完差回來就看到他家大人一臉沉重地盯著地上一窩螞蟻在發呆,這又是什麽新玩法?他好奇地走過去蹲在萬寒旌身邊問道:“大人在想什麽?”
萬寒旌回過神來,不答反問道:“你同奎子最近如何?還是不說話?”
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了?施人仰索性在台階上坐下來,語氣裏帶了些調笑的意味:“怎麽大人如今不為夫人操心,反倒關心起我和邱奎子了?”
顧淩波中毒之事大家都知道了,最開始當然是關心,得知除了……禁房事之外,也沒有別的注意事項了,隻要靜養慢慢就能調理回來之後,大家就開始轉而調笑起萬寒旌了。
萬寒旌也不惱,有人提起顧淩波的時候,他通常臉色都會柔和幾分:“淩波小孩子辛興,根本沒將中毒之事放在心上,如今愈發好起來,在府裏鬧得不得安生,好容易找上萬伯麻煩了,我得趕緊回提刑司來看看你們查案的進展。”
真是不容易,居然還能想起來衙門的辦案進度,施人仰將近段日子以來的大小案件一一同他匯報了一遍,末了才道:“大人既然問起來,我就多一句嘴,邱奎子當初同杜鵑的婚事就定得倉促蹊蹺,如今又因為她的死萎靡不振,其中緣由大人必然是清楚的,你們不願說,我也就不問,但人已經走了那麽久了,他若還要這樣頹廢下去,即便大人不過問我不去計較,提刑司裏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若一直這樣每日喝得醉醺醺的,還能否繼續待下去……”
他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是咽了回去,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說不說完也沒多大區別了,萬寒旌能理解,但他這次態度十分堅決:“由他去,下頭人由你去管著,上頭我負責去兜著,奎子心中苦,已經撐到如今了,總會好的,再給他些時間。”
其實施人仰是真的還挺好奇的,他同邱奎子認識這麽多年,嘴上再不合、心中再不睦,到底也是這麽多年的老交情了,他是怎麽樣一個人,施人仰心裏太清楚了,所以才會格外費解,他怎麽會忽然喜歡上一個陌生女子,還因為她的死而如此頹廢至今?
話說回來,那邱奎子對杜鵑之死傷心也便罷了,居然還因為她的死而遷怒阿黃就實在令人費解了,阿黃被拒之門外多日,任由顧淩波怎麽哄都茶不思飯不想的,很快便餓得不成樣子了,顧淩波看了心疼,直問萬寒旌道:“你看看這還是從前那個看了肉包子就隻知道撲上去的阿黃嗎?”
不是它……還能是誰?
萬寒旌歎了口氣,摸著它的頭道:“你主子心裏苦,不是衝你撒氣,若是連你都這樣,到時候他好了,誰替他查案?”
阿黃通人性,想來是聽懂了萬寒旌的話,腦袋在他手心裏蹭了蹭,然後就蔫蔫兒地過去吃了點東西,然後趴在了顧淩波腳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看得顧淩波都有些不落忍了:“邱奎子這麽久了還不見好嗎?阿黃這都快害相思病了!”
相思病……應當不是這麽用的吧……(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