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吻我。”

    郭梓怡話音一落整個包廂就立馬寂靜下來了，撲麵而來的音浪也像是忽然間消退了。每個人都緊緊地盯著她看，目光裏的含義意味不明，複雜而又有深意。

    古羽澤就坐在她身邊，手腳都不知道應該要怎麽放，要放在哪裏了，手足無措的他臉色漲得通紅。平時似乎也挺會撩女孩的，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古羽澤麵對這種事情，而且還是女孩子主動的他就懵了，完全不知所措了。

    而當事人郭梓怡卻絲毫不在意，隻是瞪大了眼睛等著他的吻，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古羽澤。

    古羽澤被郭梓怡這麽一看，臉就更加紅了，幾乎要找個洞鑽進去了。人家一個女孩子都不害羞，他倒好，直接臉紅得跟個蘋果一樣。

    可是他們明明早在三個小時前還不認識彼此的啊，現在怎麽就跟相戀很久的戀人一樣，居然能如此淡定地說出這種話。而他也沒想過這個在三個小時後認識的女生會把他置於這種如此尷尬的地步。

    時間倒退回到二十一點三十分鍾的時候，古羽澤正在寢室裏預習加複習下一今天所學的新內容。

    同寢室的一旁的風亦換上黑色的皮鞋和長褲，加一件黑色大衣，身上的古龍香水味道飄滿整個寢室了，幾乎可以用“十裏飄香”來形容了。

    他走過來，把手放在古羽澤的肩膀上，“我說羽澤，都大學了，還準備什麽考試啊？考試及格就行了啊。做人呢，要及時行樂，要對自己好一點！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古羽澤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頭也不抬地對風亦說，“看來我爸說的對啊，大學裏像你這種思想的人大有人在。享樂主義，看來我一定不能有這種思想啊！一定要警惕！”

    風亦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領結，又拿啫喱水把自己的頭型固定好，“得！古叔叔說得很對！他一個老師說得能有錯嗎不過今天不是部門聚餐，搞聯誼會嗎？現在又招了這麽多新人，肯定有很多新鮮的血液加入的，那就證明肯定有很多美女啊！肯定是個個青春靚麗的很呢！”

    不過古羽澤當然不是因為風亦口中的新鮮血液，好看的美眉而去的，事實上他還是喜歡自己和自己部門裏麵的人在學校二食堂樓上聚聚餐，聊聊天而不是和其他部門的人一堆人擠在一起吃吃喝喝，然後跑去唱歌什麽的，因為他其實不太喜歡和太多人擠在一起，平時就算有什麽任務，工作什麽的也隻是他們部門單獨負責或者是加派其他部門幾個人手和他們一起完成工作而已，至少沒有那麽擁擠。其實最為關鍵的一個原因是，他有個毛病，太多人的地方一般都是烏煙瘴氣的，而且空氣不流通，一不流通他就會猛打噴嚏。

    被拉來聚餐的古羽澤本來第一場結束的時候就已經想要先溜回宿舍的了，可是偏偏風亦又把他攔了下來，非要拖著他到這裏來。

    古羽澤坐在沙發的角落裏，也不點歌，也不去搶話筒，就這麽靜靜地坐著。

    斑駁的光影四處晃動，大包廂裏五顏六色的幻彩燈胡亂地閃著，閃過每張年輕而狂熱的臉，男男女女眼神飄忽，被酒精麻痹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利落了。

    不知道是誰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這個遊戲到了哪裏都是最受歡迎的遊戲。

    大家圍坐一圈，啤酒箱都成了座椅。古羽澤也喝了一點酒，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樣的環境他居然完全沒有要打噴嚏的感覺。

    古羽澤的旁邊是一個卷發紅唇的女孩子，長著一張有點嘟嘟的嬰兒肥的娃娃臉，臉上化了妝，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明媚而妖嬈。別人叫她的名字是郭梓怡。她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去，眼睛裏閃現出迷茫的神色。這個女孩子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第一輪遊戲古羽澤輸了，他選的是真心話。郭梓怡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他搖搖頭說沒有。

    郭梓怡又問古羽澤，“那有沒有以前喜歡的人但是一直沒得到的？”他一如既往地老老實實回答說，“沒有。”

    一群人“嘁”了一聲，開始起哄說他不老實，玩的是真心話遊戲又不肯老實說實話。

    可是天知道他真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這真的都是比珍珠還真的大實話啊！

    郭梓怡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你這麽直截了當地說沒有，大家怎麽會這麽輕易相信又沒有測謊儀，有沒有完全可以讓你自己隨隨便便說的啊！”

    古羽澤冤枉地歎了口氣，認真地看著郭梓怡說，“真的沒有。”

    說完以後其實他有點惆悵，其實他以前有喜歡過一個女孩，寫到日記裏被他爸爸發現了。

    爸爸是一名老師，老師一般都不會讚同學生早戀的，而且還是一個望子成龍的父親。所以他爸爸發現後就幹脆利落地幫他辦了轉學手續，把他轉到了另外一間中學。

    自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應該說他是再不敢有那種感覺了，不敢再動心。

    第二輪遊戲古羽澤又輸了，這一次他選了大冒險。心說大不了被叫去別的包廂裏或者去廁所裏大喊“我是傻子”或者是直接喊“我是豬”唄，反正以前玩遊戲都是這樣懲罰的，套路都熟悉了，都已經免疫了，覺得這些都是小事一樁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郭梓怡看了他一眼，然後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然後想出來一個主意。

    於是就出現了剛剛開頭的那一幕。

    全場寂靜無聲，古羽澤都能聽得到自己胸腔裏，心髒在撲通撲通地亂跳的聲音，像一隻拳頭在胡亂敲擊著他的身體，有種心髒下一秒就要嘛馬上離開胸膛衝出來的感覺。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裏，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郭梓怡這樣的女孩子，也從來沒有人像她一樣用這種開玩笑似的態度對他說：吻我。

    風亦看出來古羽澤的窘迫不堪，開口打著哈哈給他解圍，“梓怡，我這兄弟這麽大人了初吻還在呢，你這個要求不行啊，太強人所難了！他要是吻了你可不是他要對你負責，是你能對他負責得起嗎？”

    可是這句話在別人看來卻更加如同火上澆油，更加引起了現場的一陣竊竊私語和哄堂大笑。郭梓怡還是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樣子看著古羽澤，可是眼裏卻浮現出一種鄙視和嘲諷，“怎麽你這意思是說，你不敢”

    周圍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密集，光斑影動，一瞬間無數雙的看好戲的眼睛裏都透出一種戲謔和難掩的興奮激動的情緒看著窘迫的古羽澤。

    沈小晚在人群外的另一個小團體裏看著這邊的動靜，本來她是要過來跟郭梓怡說讓她不要玩得太過火的，畢竟郭梓怡她是認識的，而且那時候還幫她一起過生日。

    但是沈小晚剛想走過去提醒一下郭梓怡的時候，她這邊的人又拉著她回去繼續玩他們的了，一玩嗨沈小晚就不記得有這麽一回事兒了。

    空氣裏的酒精氣息緩緩地在飄散，熱烈激昂的音浪拍打在古羽澤的臉上，使他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微醺感和酥麻感。

    古羽澤忽然之間腦袋一熱，似乎要豁出去了。他摘下黑框眼睛，直視郭梓怡的眼睛，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都說親吻前兩個人要互相深情地對視五秒。”他說完之後，輕輕地深吸一口氣，飛速地湊近郭梓怡的跟前，迅速地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嘴唇，蜻蜓點水般的吻。

    古羽澤想自己大概是醉了，他覺得此時此刻的他，頭有點昏昏沉沉的，覺得看所有人都覺得在旋轉，覺得整個包廂都是天旋地轉的，周圍湧動著的大笑聲根本就進入不了他的耳朵，覺得耳朵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眼睛也沒有了其他東西的存在。

    因為他的眼睛變成了一隻超廣角鏡頭，外圍拉扯變形，他隻看得到郭梓怡年輕而嫵媚的臉，以及誘人的，剛剛才嚐過的性感紅唇。

    可是他感覺他明明滴酒未喝，這就是傳說中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嗎？

    晚上回到寢室的古羽澤脫下衣服，把口袋裏的物件一一拿出來，這是他從小就被培養出來的習慣，就是自己的事物自己保管，自己負責。他的手指在大衣的口袋裏摸索了一陣，卻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口袋裏有一綿軟的紙巾，安安靜靜地平躺在大衣口袋裏，沒有因為主人的粗心大意以及夜晚風兒的喧囂而飛落出來。

    古羽澤把口袋裏的紙巾取出來展開一看，紙巾上留有棕色字體的一串粗體手機號碼。他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郭梓怡給他留的，因為他注意到隻有她一個人有一支棕色的眉筆。而郭梓怡這個意思實在是太明顯不過了：就是要古羽澤親自打電話找她。

    古羽澤坐在椅子上，開著一盞明晃晃的台燈，撐著腮幫子靠在書桌前繼續複習今天剛好複習到的進度那裏，順便預習下改天要上的課程，以及規劃學習計劃。

    可是古羽澤的另一隻手卻總是人忍不住伸手去拿那張寫有郭梓怡的手機號碼的紙巾，然後他一點一點地把一整張紙巾撕成一條條長條，最後剩下一條寫著郭梓怡號碼的長條，順手夾在了一本書時間簡史裏充當了標簽的作用。

    第二天早晨的七點鍾，古羽澤的鬧鍾剛響完，他剛好把鬧鍾摁掉，爬起來洗漱，古羽澤的電話響了。電話是他爸爸古睿城打過來的。這是他們父子之間固定的通話時間，而通話內容也隻是固定的千篇一律，“有沒有好好按時吃飯多喝湯，在學校不比在家有各種湯喝。”“天氣冷了多穿點衣服，別冷到自己了。”“在學校就吃好點，多買水果吃，不要虧待自己了，身體最要緊。”“記得要好好學習啊”。最後還通常都會來一句，“好好學習，爭取考研，不要偷懶，不要逃課。”

    還有一句最隱秘的話其實是“不要談戀愛”，即使他沒有說出來過，但是從前跟他說起別人談戀愛的時候他都是反對念書期間談戀愛的，尤其是大學前他老是會天天提醒他不能早戀，不能早戀。

    現在長大了，上大學了，雖然不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讓他不要談戀愛這種話了，但是古羽澤是知道古睿城的脾氣的，每次都會跟委婉地他說，“小澤啊，咱們還沒念完書呢，先別談戀愛吧？出來工作了再談也不遲你說是不是”

    這種話他實在是已經聽到膩，聽到耳朵起繭子了。但是有一種人是你越壓製著他，不讓他做這做那，他反而偏偏不如你意，非要去嚐試一下，體驗一下為什麽大人老是禁止他去做這件事情。而古羽澤，其實就是這種人。

    他聽著父親的話語忽然覺得有點疲憊，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一種叫疲累的感覺。他以往無盡的學習生涯都是這麽過來的。

    古羽澤嘩嘩地翻了翻時間簡史，好一會兒他終於在書裏麵找到了那張紙條，正是那天郭梓怡給他的那張紙巾上的字條。

    他看了看紙巾上的那一串棕色的粗體手機號碼，低頭猶豫沉思了一會兒後，拿起手機給郭梓怡發送了短信，郭梓怡約他出去見麵。

    那天恰好是一個節日，廣場上有人在放著煙花。郭梓怡說她想要去看煙花，覺得煙花在頭頂上綻放的那種感覺，特別美好，雖然隻是轉瞬即逝，但是卻會給人留下難忘的美好。

    郭梓怡這天塗了紅色的眼影，穿著棕色的羽絨服，上麵布滿了大片大片白色的花瓣，還有剪影。古羽澤看到她的時候就在想，就覺得她像是一株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植物，姹紫嫣紅而又妖嬈豔麗，詭異而又純良無害的樣子，在暗夜裏生長，不知道會開出什麽樣的花朵來，也許是罌粟也許是玫瑰也說不定。

    她自然而然地拉過古羽澤的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堆陌生人的麵前和他們一樣抬頭仰望著眼前的一座塔上的時鍾。

    他們跟隨著人群一起數著倒計時：十，九，八，七

    古羽澤看著身邊正在倒數的人群，他的心在風中散發出熱量，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激動，他終於突破了一次，他已經不再是循規蹈矩的乖孩子了。

    一直當家長眼中的乖孩子，其實很累很累。

    “一嘭！”最後一秒鍾過完煙花就在他們頭頂上綻放開來了。古羽澤抬頭去看煙花，卻被郭梓怡拉了一下衣領，一個柔軟而濕潤的唇覆上了古羽澤的我唇上。

    一個漫長的擁吻在人潮中並不起眼，而滿天的煙火都是為了點綴他們戀情。

    自此以後，古羽澤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就開始改變了，他的生活裏多了一朵叫愛情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