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血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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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郡王府】

    銀塵的睡眠一直就很淺,些許的響動都能讓他從睡夢裏驚醒。

    一開始他隻是隱約聽見一兩聲非常輕微的金屬撞擊聲,然後,夜晚就又恢複了寧靜。

    然而,很快,金屬撞擊的聲音漸漸頻率高了起來。

    他翻身從床上坐起,緊繃的肌肉在最初幾秒鍾的本能危機預警之後,就完全放鬆了下來。爵印裏傳來的清晰的靈犀感應,讓他明白,此刻庭院裏魂力異動的來源,是麒零。

    銀塵披上鬥篷,走到床邊,皎潔的月光從窗欞透進來,把他淡雅清透的麵容勾勒出一圈泛著柔光的輪廓,肌膚上那些細小的絨毛,被月光浸泡後泛起暈澤。

    空曠的庭院裏,麒零正在一個人獨自練習著控製兵器。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笨拙,兵器在空中懸浮得很不穩定,看起來並不是很得心應手。地麵上四處散落著盾牌和長劍。麒零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嘴裏大團大團地呼出白汽。

    凜冬的寒夜從來就不溫柔。

    銀塵看著麒零的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水,在月光下像是閃亮的粉末,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麒零手背上的血管因為用力而突起得根根分明,金色魂力在他的皮膚下快速地流動著,他的身體裏像是翻湧著一條光河,仿佛無數的金色螢火蟲在他的身體裏遊動著。

    他前方的空氣裏,懸浮著一麵沉重的盾牌,然而,盾牌在空氣裏不停地晃動,看起來不是很穩定。他咬了咬牙,腦海裏盡量回想著銀塵操縱那麽多武器時得心應手的樣子,那些魂器仿佛有靈性一般,跟隨著銀塵的意念在天空裏肆意飛舞,流光溢彩。然而當自己親自操作的時候,才會發現,雖然這些武器內部都是自己的魂力,然而,中間卻像是隔著一麵厚厚的毛玻璃,無法感應,無法控製,如同要隔著一塊巨大的寒冰辨認清楚對麵的景物。

    盾牌搖搖晃晃了幾下之後,最終還是從空中墜落下去。

    然而,盾牌掉落在離地麵幾寸距離的時候,突然輕盈地懸停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麒零的背後繞過來,扶住了自己的小手臂。那隻手很涼,帶著一種冰雪的氣息。身後傳來熟悉的氣味,是那種衣服漿洗之後還會灑上淡雅香料的味道。

    麒零沒有回頭。

    但他非常確定。

    是銀塵。

    源源不斷的魂力從修長白皙的手指間傳遞進自己的手臂,牽引指導著自己身體裏的魂力汩汩流動。

    懸浮的盾牌緩慢上升,開始穩定而飛快地圍繞著麒零旋轉起來。

    麒零忍不住側過頭,在自己的耳際,是銀塵倒映著月影星輝的眸子。他的睫毛低垂著,讓他的目光顯出一種毛茸茸的柔軟。

    皎潔的圓月爬上了夜空的最高處。

    月光像是流淌的泉水,從庭院地麵上四處掉落的各種武器上撫過,光澤閃爍著,像是一地的碎銀。

    “銀塵,我什麽時候才可以變得像你這麽厲害啊?我是不是沒什麽天賦呢,感覺怎麽都學不好。”麒零抬起袖子,把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擦幹。他看了看銀塵光潔的麵容,沒有汗水、沒有**,甚至連呼吸都如同夜色一樣靜謐輕柔。他有點沮喪。

    “等你變成王爵了,你就會和我一樣厲害了。也許比我還要厲害呢。”銀塵微微側過頭,看著麵前的少年,他的樣子和剛剛認識的時候,已經有了些許的不同。少不更事的眼神裏,多了一些沉重的東西,像是鴿子的灰羽,籠在他的眸子裏。

    “真的啊?!那太好了,那到時候我就能變得和你一樣厲害了吧?我也會變成銀色的頭發嗎?嘿嘿。”麒零的麵容生動起來,眼睛裏放著光芒。他這個年紀,本來就不應該有持續沉重的心事。快樂和痛苦,都是如此地輕淺,令人生羨。

    “應該會吧,喜歡嗎?”銀塵看著麒零舒展的笑容,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微笑。

    “喜歡!我一直都覺得很好看!”麒零摸了摸自己腦袋後麵的發髻,“那我什麽時候可以變成王爵呢?”

    “我死了,你就可以變成王爵了。”銀塵淡淡地笑著,目光裏沒有任何傷感。他對死亡像是沒有任何的畏懼。

    “啊?那算了算了……那我還是一直做你的使徒吧。黑頭發也挺好的。嘿嘿。”麒零連忙擺手,忍不住撓了撓頭。

    風從陽台吹進沒有關上的窗戶,將窗簾吹動起來,窗簾擺動出的陰影,在蓮泉臉上來回掃動,像是一個影子的手,在撫摸著她的麵容。

    壁爐裏的火已經熄滅了,隻剩下零星的火星發出暗紅色的光芒。窗戶是蓮泉入睡前打開的,她不是很習慣這種貴族的生活,熾熱的爐火讓她覺得幹燥悶熱。她習慣了寒冷,習慣了冬日曠野的冰屑雪塵,習慣了在深淵回廊的參天古木下入睡,伴隨著蟲豸的鳴叫和月光的清輝。

    她的呼吸均勻而低沉。

    緊閉的房門下的縫隙裏,突然遊動進來幾股黏稠的黑色血漿般的液體,黑血似乎有生命一樣,像一條細小的黑蛇,它左右擺動扭動了一下,然後就沿著門框邊緣往上攀爬。

    黑血靈活地找到門上的鎖孔,掙紮著遊動而進。

    哢嗒。

    門鎖輕輕打開的聲音。

    蓮泉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了正麵仰躺的姿勢,她依然在睡夢中,沒有醒來。如果她此刻可以稍微睜開一點點眼睛,就可以發現,四柱床撐起來的床頂上,一個瘦削修長的少年,正仿佛蝙蝠一樣倒掛在她的上方,少年的麵孔和她的臉幾乎正麵相對,他的呼吸甚至都能夠輕輕地掃過她的鼻梁。

    呪夜伸出他的左手,他的掌心蒼白得像是清晨的新雪,然而他的右手卻戴著一隻黑色的手套,手套看起來堅硬無比,像是某種啞光的金屬,又像是被焚燒之後的焦骨,手套的指尖部分銳利而又細長,仿佛是獵鷹的尖爪。他用右手銳利的指尖,輕輕地劃開他的左手掌心,漆黑黏稠的血液從傷口處湧出來。

    他輕輕地翻轉手掌,幾滴黑血掉落在蓮泉白皙的麵容之上。

    她在睡夢裏輕輕地皺了皺眉。

    黑血仿佛線蟲,蠕動著,緩慢地爬進了蓮泉的耳孔裏。

    呪夜輕盈地翻轉身體,在空中做出一個人類幾乎難以完成的轉身動作,他的骨骼似乎沒有限製般地扭動著,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他站起來,輕輕地走向窗台。

    “砰——”

    一枚鋒利的匕首飛快地**蓮泉床頭的床板上,整根匕首沒進厚厚的木頭裏。刀鋒離蓮泉的耳際隻有一寸的距離!

    蓮泉立刻從熟睡裏驚醒,她從床上坐起來之後的兩秒鍾之內就感應到了房間裏魂力的異常,然而,她隻來得及看見此刻正蹲在窗台上,兩個瘦削少年逆著月光的剪影。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

    一雙熾紅如炭的眸子。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的知覺。(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