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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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什麽意思,為何要自己成全她?

    難道是魏明珠看上周成瑾了?

    這怎麽可能?

    雖說周成瑾最近出去的次數多了些,但每次出門他都會告訴她,這陣並沒有去過明遠侯府。

    按理說,應該沒有機會見到魏明珠。

    楚晴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明珠,你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魏明珠欲言又止,終於破釜沉舟般開口,“聽說明公子回來了,仍是獨身一人不曾娶親。阿晴,你覺得我下賤也罷,覺得我不知羞恥也罷,自打我頭一次見到他已經認定了這個人,我是非他不嫁的……之前你們兩人退親,我雖然替你難過,可暗裏又有點歡喜,我承認我對不住你,可心裏的確是這樣想的。那陣子我隔三差五去福盛銀樓就是想能見他一麵……我不奢求他能跟我說話,就遠遠地看他一眼心裏也覺得歡喜。”

    原來不是周成瑾!

    胸中的大石驟然落下,楚晴輕鬆了許多,又覺得不可思議,差點就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岔了,忙拉起她,磕磕巴巴地說:“你跟明表哥,怎麽可能?你們兩人不合適……”

    “我知道,”魏明珠急切地抓牢她的手,“我知道配不上明公子,不管是姿容還是才學,我與他都是雲泥之別。可是……聽說他回來,連著兩晚上我都沒法睡覺,翻過來覆過去都是他的影子。阿晴,你幫我,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別人能夠幫忙。”

    楚晴深吸口氣,端了炕桌上的茶盅給她,“先喝口水。”

    魏明珠大口喝了半盞,目光爍爍地看著她。

    楚晴沉思一下,開口道:“我實在沒辦法幫你,你知道明表哥心裏有人,雖然因著種種緣由不能成親,可他始終無法忘懷那個人。而且,他是打定主意去貴州的,你娘肯定不願意讓你遠嫁。”

    “我不管,我不在乎他有沒有別人,隻要能每天看到他,別說是貴州就是漠北或者遼東我也願意。”魏明珠斬釘截鐵地說,接著從懷裏掏出條疊成四四方方的帕子來,“阿晴,求你成全我,哪怕他不願意,你把我的心意送到就行……否則,我怕我會死不瞑目……”話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楚晴看向那方棉帕,米白色的底子上,墨色絲線繡成的詩句,有“夜夜魂夢伴君……”的字樣。瞧著,與明懷遠的字頗有幾分神似。

    想必魏明珠不知從何處得來明懷遠的一副字,時時揣摩從而得其□□才繡成的。

    看著魏明珠這般癡心,楚晴一時也不知如何拒絕,正猶豫著,魏明珠已把帕子塞進她掌心,神情堅定地說:“阿晴,拜托你交給明公子,倘若,倘若他有意,不管天涯海角,到哪裏我都願意跟著。”

    也不管楚晴是否答應,跳下炕就往外走。

    好在她的丫鬟雖然在西廂房喝茶,眼睛卻始終盯著正房這邊,見狀慌忙抱著鬥篷追了上去。

    楚晴有孕追趕不及,隻得喚了暮夏代為相送,自己攥著那方棉帕就像是燙手的山藥,丟,丟不得,可真要送的話,這樁親事根本就成不得,何苦讓魏明珠壞了聲譽。

    思量了好幾天,等到周成瑾下一個休沐的日子時,楚晴回了國公府。

    明氏見到她恨不得指著她腦門罵,連帶著對周成瑾也沒有好臉色,“這天寒地凍的,路上的雪也沒化淨,有什麽事情不能打發個下人跑一趟?再者,阿景跟阿晟都閑著,讓他們過去也成,都當娘的人了,還想起一出是一出。”

    楚晴並不分辯,挽起明氏的手隻顧嘿嘿地笑。

    明氏話雖如此說,卻早吩咐丫鬟拿暖手爐來,又喚人知會廚房,中午準備鴨湯鍋子,片些鮮嫩的羊肉涮鍋吃。

    周成瑾給明氏請過安徑自到外院楚晟那邊了,楚晴拿出魏明珠繡的那方棉帕,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明氏說了,“以前隻覺得她平素不太愛熱鬧的人,怎麽偏生喜歡逛銀樓,那會兒年紀小沒往這麵想,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原因。”

    明氏是見過魏明珠的,沉吟片刻道:“是個好姑娘,相貌雖普通,可家世好性情也不錯,沒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隻是懷遠……阿晴,你跟我說實話,當初懷遠到底為什麽非得退親,他那個心儀之人是誰?”

    “我,我,”楚晴支吾兩聲,垂了頭道:“大哥哥跟四哥哥都知道。”

    “就那個什麽江湖中人是不是?”明氏厲聲質問。

    楚晴沉默不語。

    顯然就是默認了。

    明氏卻也不覺得意外,雙眼闔了闔,長長地歎口氣,“我早先就猜出了七八分,隻心裏還存著分毫希望,興許是我想錯了呢,又興許懷遠到江西這幾年,回心轉意了呢?都說三十而立,他已經二十七八了,不成家立什麽業啊?”

    這種事楚晴也沒法子,隻伸手輕輕拍著明氏胳膊以示安慰。

    明氏苦笑,“不用安慰我,我想得開,就是生氣那個兔崽子,玩過幾年收了心也就罷了,可昨天問起他,仍是鐵了心不成親。還叫著嚷著去貴州,我跟你大伯父說了,就把他留在京都,哪兒也不許去。”

    楚晴知道明氏並非鑽牛角尖之人,笑一笑,鄭重其事地商量起來,“那人已經回家成親了,興許明表哥真有可能回心轉意呢,既然明珠托付了我,總得問表哥一聲。再者,表哥不能孤單一輩子,身邊有個照料他起居的人也好。可是這事我不好跟表哥說,伯娘問問他吧,成是兩全其美,不成的話也好讓明珠死了心,早點另嫁他人……不管如何,總是委屈了明珠。”

    明氏收起棉帕應道:“行,我再勸勸他,要是真成,別的不說,衣食住行上肯定不叫魏姑娘受屈。”

    兩人商定,又去王氏那邊瞧了瞧,吃過午飯,楚晴就離開了。

    三天後,明懷遠竟然親自到了觀月軒。

    許是在京都休養得好,楚晴看著明懷遠雖然清減了些,但精神卻是不錯,仍然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衣,翩翩然若天上仙。

    問秋暮夏等人以前見過明懷遠還沒覺得如何,幾個新來的丫鬟幾乎看直了眼,人站在院子裏,兩眼一個勁兒地往廳堂裏瞟。

    問秋覺得不像話,使個眼色讓暮夏將人趕走了。

    楚晴看在眼裏,不由好笑,眉眼便彎了彎。

    明懷遠含笑開口,“早聽阿景說表妹過得不錯,今日一見果然所言非虛,先前覺得表妹夫行事隨性乖張,上次喝酒發覺他改變甚多。都說家有賢妻是個寶,表妹夫有福氣,表妹也有福氣。”

    楚晴笑意更濃,打趣道:“表哥也變了,以前可不會說這種俗話。”

    明懷遠笑道:“當一方父母官,整日與百姓農田打交道,再俗氣的事情我也做過。”

    楚晴歪著頭故意問道:“表哥審案子下農田也穿白衣?”

    “哪裏會,升堂要穿朝服,下地需穿裋褐,像這樣的白衣穿不過一天就不能再穿,太耗費銀錢了。”

    沒想到清雅得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明懷遠也知道耗費銀錢,可見這幾年地方官沒有白做,楚晴笑得合不攏嘴。

    明懷遠自然知道她在逗自己,輕咳幾聲正了臉色,“前天姑母跟我提過魏姑娘,我考慮了兩日,有些話想當麵跟魏姑娘講,不知表妹能否傳達我的意思?”

    楚晴點點頭問道:“表哥覺得哪裏合適,要不定個時間約在這裏?”

    “到福盛銀樓吧,這三五日我都在那邊,倒也便宜。對了,我最近又畫了些新樣子,等工匠做出來讓人送給表妹挑幾件。”

    楚晴高興地答應,又道:“表哥要是得閑幫我畫幾套長命鎖和小手鐲。”

    明懷遠含笑應了。

    楚晴給魏明珠寫了一封信後再沒過問此事,沒想到幾天後周成瑾回來說,明氏正托人往明遠侯府提親。

    看樣子事情是成了。

    楚晴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遺憾,不過魏明珠肯定是高興的,特特給楚晴寫信表達了謝意,並說她以後會跟著去貴州,因時間緊,婚期就定在三月,希望在臨走前能再見楚晴一麵。

    這邊明懷遠的親事正緊鑼密鼓地張羅著,那邊王氏生了個六斤八兩的大胖小子。

    對於國公府來說算得上是雙喜臨門。

    明氏忙得腳不點地,一邊得催促人收拾明家祖屋以便明懷遠成親,又得張羅著四處報喜準備洗三,隻恨不得分成兩半用。

    忙碌卻也歡喜。

    洗三時,楚晴就發現明氏的嘴就沒有合攏過,一直在笑。

    衛國公親自給重孫子起名叫楚正,因為是正月生的,也是希望重孫子能夠行得正立得端。因為楚正的出生,闔家人都長了輩分,楚溥楚漸等晉升成“老爺”,楚景楚晟則稱“爺”,楚正自然就是大少爺。

    楚正眉眼像王氏,輪廓卻是地道的楚家人,躺在奶娘懷裏睡得極香,兩隻小手攥成拳頭,肉肉的,粉粉的,非常可愛。

    楚晴很想抱一抱,可看著那麽小的繈褓,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奶娘笑著告訴她,“姑奶奶瞧著,一手托著屁股一手托著背,胳膊彎架著少爺的頭,不費勁兒。”

    楚晴比劃兩下試探著接到手裏,還沒抱穩,就見楚正“哇”一聲哭了。嚇得楚晴連忙把繈褓還給奶娘。

    奶娘伸手進去摸了下笑道:“是尿了。少爺聰明著呢,這是提醒人換尿布。”急忙抱了楚正下去。

    王氏衝楚晴招招手,從枕頭底下掏出兩件小衣來,“我娘家侄兒的,正哥兒也穿過,你拿回去放在枕頭底下,準保能生個男兒。”

    楚晴頓時無語,這胎還沒生出來呢就開始惦記著下一胎了,比周成瑾還著急。想是這樣想,卻仍是把小衣收著了。

    回府的路上,楚晴在馬車裏跟周成瑾說起此事,周成瑾笑道:“其實也不用,下胎要還是女兒,咱們接著再生,生十個八個總會有兒子。”

    楚晴氣得用力掐他的胳膊。

    周成瑾根本不覺得疼,反而順勢將她攬在懷裏,輕輕柔柔地吻上她的唇,“兒子女兒都一樣,隻要是咱倆的孩子,我都喜歡,都會好好教導。”

    晌午的時候他又喝了酒,嘴裏的酒氣熏得楚晴雲裏霧裏不知身在何處。

    正親熱時,忽覺馬車停了下來,就聽外麵有個清朗的聲音問道:“請問可是國公府六姑奶奶的車駕,我家主人相請。”

    周成瑾跳下馬車,沉聲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人答道:“六姑奶奶見了就知道了。”

    透過晃動的車簾,楚晴看清了車下那人,心不覺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