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父親在龍月天斷山一戰之後，庭羽有好長時間沒有與高手對戰了。

    在折柳山莊外那一次與寧王過招，他當時有傷在身又心浮氣躁，輸得一塌糊塗，幸虧父親及時趕來相救，方才撿回一條小命。事後父親還訓誡他與高手過招，不在於招式，也鮮少以功夫取勝，更重要的是心無雜念，心意如一。

    於是，他一直渴望還能與高手再沉心比試一次，今天終於有了機會。崇聖寺高僧內功心法之高，他有聽父親提到過。了凡大師是方丈，也是長輩，他自然不能與之動手，但這心懷不滿的住持，確實是個不錯的練手對象。

    兩人靜立。

    不多時，周圍有了動靜。

    是大殿內的眾僧陸續出來，有不少人便往三塔這邊來尋找方丈，意外地見到了塵和一個年輕人正在塔下對峙，不禁停下了腳步，駐足觀看。

    但見了塵黃袍輕擺，雙手合什，身姿如鍾。對麵庭羽身形瘦削，卻有擋不住的堅毅，那張臉，也是文質彬彬地硬朗著。

    高手過招，誰先動，誰先死。

    但也未必全對。有時，誰先動，誰就占了主動。

    僧人的定力，無疑碾壓常人。

    庭羽知道他若不先動，兩人可以從早上對峙到太陽落山。

    太後現在還在塔頂，需要安置，他可不會耽擱太久，一定得速戰速決。

    他已酣戰了一夜不曾合眼，但卻並不覺得困倦，現在他唯一要做的，是一定要聽從心意，去尋找出手的那一瞬。

    當然，更重要的是，催動自己的兩儀心法。

    調動真氣，打開全身經脈，轉瞬間便可催動高於平時的氣血運轉，令他的肌肉更加靈活有力，讓他全身如豹一般靈敏迅捷，能接住電光火石間飛來的暗器，也能震碎一個人的全部內髒。

    庭羽在未成年時就已開始練這心法，體內的肌肉變得如同織就的細帛般柔韌，不僅是脈象上看不出與常人的區別，體型上更是。練就的力量蘊藏於緊實的肌肉裏，密實的肌肉隱藏在他白皙的皮膚下，這就是為什麽庭羽明明已有深厚的內力，而身形看起來始終像個書生般清瘦。

    於是，輕看他的人不在少數，這常常又給了他更多的勝算。

    今天也一樣。

    庭羽身形一動，提起內力，主動遞了一招過去。

    了塵立於原地虛應一招，一步踏前，右臂橫推出一掌。掌上運了八成內力，站在近前的謝統領幾乎可看到掌風的範圍，他以為庭羽會向後避開掌風。

    但是庭羽沒有。他彎腰扭轉，反而欺身向前，白猿一般敏捷地靠近了塵，左手抬手一格，右手已纏上了塵的手腕。

    了塵萬沒想到他敢用如此激進手法，揚手便欲避開。

    接下來還有他更沒想到的是，庭羽的手如同粘在了他手腕上，一收之下沒避開，再收他的手又跟過來一寸。

    他當下一個翻腕，化作拳頭往庭羽腕間砸去，庭羽的手更是靈巧，恰恰讓過一分，迅速又彈了回來，花藤一般捏住了他的腕，另一手端上他的肘，隻覺得一般刺麻感覺傳來，左手內力一散，竟已被他拿住！

    了塵卻不因此受製，右手不動聲色直抄庭羽肋下，庭羽鬆開手來，身形一擰，那手滑過他的腰帶，險些中招。

    第一招雙方試探，誰也沒使全力，勝負也不分明。

    庭羽未給對方喘息機會，繼續以攻為主。

    了塵在一招之下知道自己小看了這個敏捷的年輕人，四十年的修習，功力非常人能及，這是他的優勢，他再不會讓庭羽有機會接近自己，然後被他帶入技巧的路子上去。

    所以他向後閃了兩步，一提全身真氣，掄出一道氣虹，直迫庭羽當胸。

    庭羽躍起避過，再一次搶到近前，但了塵已然不著他的道，一個閃身，反而繞到了庭羽身後，一掌拍到庭羽左肩之上！

    這一著，嚇得蔣迎鬆驚叫了一聲：“小心！”

    原以為會見到庭羽被拍垮在地，結果他隻是身子震了一下，毫無不暢地一個飛旋，再次沾上了塵的手，右掌對著他掌心一揉，再一推！

    了塵隻覺整條手臂一震，一股熱力貫透，直達左肩，推得他後退了兩步！

    了塵心下大驚，脫口道：“你？！”

    庭羽嘴角微微一揚，大聲回道：“我！”

    話未落音，已旋身躍起，自上而下抬腿向他肩頭踢去！

    了塵抬手相拒，一把抓住庭羽的左腳踝，鐵鉗一般扣緊。隻可惜他左手剛受了庭羽一掌，力道稍小，沒能抓牢，庭羽便在他手內借了力，右腿仍是踢中了他的左肩，隨即落下。

    此時了塵仍未鬆開他左腳，庭羽半掛在他身前，腰下肋下心口脖頸，全身罩門無一不暴露在了塵跟前，了塵當然不能錯過這一機會，右手上加大力道想要捏碎他的腿骨，左手打出他十成內力的一拳！

    這一拳，足以折斷庭羽的脊梁，像折一根幹枯的高粱杆一樣輕巧。

    那種情形之下，連謝統領都忍不住一顆心要往口裏蹦了！

    偏偏庭羽在此時來了個金鍾倒掛，單手撐地，全身如弓繃緊，再一個神龍擺尾，勁力之大，將了塵生生拽得底盤不穩，往前躥了一步，隻得鬆手！

    庭羽抽回自己的腿，一個翻身，從低處往上一拳擊中他肋下三寸，另一手化為掌，直劈了塵喉下。

    隻到他手掌下緣剛剛觸到了塵的喉結，便穩穩地定住了。

    了塵明顯地感覺到了喉下傳來的微微熱力，那是庭羽發出卻又收回去的一道真氣。如不收回，他的喉骨隻怕已碎。

    了塵忍著肋下劇痛，咬牙道：“施主好功夫。”

    庭羽收回手掌，拱手行禮：“前輩大師承讓。”

    勝負轉換不過一瞬。謝統領剛蹦上來的心又落回了肚裏，蔣迎鬆則忍不住叫了一聲：“妙啊！”

    庭羽退後一步，抬手示意他入塔底就囚：“既已如此，隻能委屈大師了。”

    了塵卻歎了一口氣道：“無妨，輸了便是輸了。老衲自行了斷便是。”說著運了十成掌力，便往自己天靈蓋上拍去。

    庭羽眼疾，揮掌便已格開他的手：“大師，不可！”

    了塵一記未成，搶出一步，再要出掌，卻又被另一人格住，側頭看去，竟是是了凡大師！

    原來在他們比試之時，巡防兵已陸續撤走，眾僧已自由，太後等人已從塔頂下來，了凡大師便疾步往這邊來了。

    “師弟，你這是何苦？”了凡大師緩緩拿下他的手，語重心長地道。

    了塵麵生愧意，側目不語。

    庭羽在一旁也勸道：“大師，上天有好生之德，自行了斷也是殺生，若是誠心改過，便是重生。就不要鑽牛角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