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風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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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大人請上座!
話音落下,楚辭愣了愣,眼睫輕顫了一下,心口好似漏了一拍,再難遏製心頭的情緒,她直接鑽進了他懷中,一時間,好似有許多話要說,隻是不知從何說起。
搜刮了這輩子看過的書,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句恰如其分能表達心情的話,正要說出來,卻聽得沈知行道了一句“時候不早了,過了宵禁,你就回不了宮了。”
醞釀好的感情頓時被澆滅,楚辭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不回就不回!”她說得理直氣壯,“就知道趕我走,就不能留我在你這住一夜嗎,我又不偷你的東西!”
沈知行揚了揚眉,“住我這?”
她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臉紅,“和你住一塊反正是早晚的事,俗話說得好,趕早不趕晚啊。”
聞此,他思索了思索,“也好。”
半晌之後,客房門前,楚辭傻愣愣地望著將近十幾年沒有住過人的小院,一陣風過,地上堆積的枯葉被卷的四處亂飛,那蕭索,讓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推開了客房的門,沈知行點燃了門前的燈籠,火光在他指尖跳躍,“許久未曾住人,簡陋了些,但每日都有人來打掃,倒是幹淨的。”他回過頭去,朝她伸出了手,“站著做什麽,進來看看。”
這下,楚辭可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結結巴巴解釋道“我說的住你這,不、不是這個意思啊……”她急得都快蹦起來,“你那又亮又寬敞的,還比這暖和,幹嗎非讓我住客房啊?”
“姑娘家要懂些禮數,怎能如此輕浮。”沈知行四兩撥千斤地將她的話堵了回去,“我先前教給你的,你都還回來了?”
“可是……”楚辭被堵得連句話都說不利索,“我、我就是想和你親近親近!”
她說得直接,沈知行擺正了門前燈籠,側眸看了她一眼,問了一句“當真?”
“當真!”她應得飛快,壓根沒有細想,就在她據理力爭到忘乎所以的時候,他忽的上前一步,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將她打橫抱起,驚得她“啊”了一聲,慌忙攬住了他的脖頸。
客房中並未點燃燭火,隻有月光與門前燈籠微微的火光,顯得有些暗,楚辭看不清四周擺設,也沒工夫看清,很快她就被擱在了床榻上,身子剛碰到柔軟的被褥,沈知行便欺身而上,將她困於身下。
她不過就說了些沒臉沒皮的話,怎的一下子就落入下風了?
楚辭想掙紮,奈何二人之間的空隙實在是太小,根本撲騰不開,她這才覺得有些慌了,萬分後悔方才的所做作為。
黑暗中,她感覺到他的氣息湊近,輕輕的話語好似就在耳邊,“既然你這般懇切,我又怎麽能拒絕你?”
下意識地抬手抵在他胸膛上,楚辭退無可退,聲音也沒了之前的氣勢,“哎不是……這麽急不好吧,怎麽著我也得焚香沐浴一下啊。”她的身子向著被褥中縮了縮,“我臉皮很薄的,得準備準備,不行不行……”
她垂死掙紮,沒有一絲力度,抵著他胸膛的手被沈知行輕易扯開,按在了臉頰兩旁,隨即,眉心被輕吻了一下,讓她不由得更是緊張,怎麽喘氣都忘了。
身子僵硬,混沌中,她好似聽到他淡淡笑了一聲,恍若不可聞,“先前不是還急切萬分,我隻是遂了你的願罷了。”他說得平穩,低低的話語縈繞在耳畔,“辭兒,君無戲言啊。”
這聲“辭兒”喚得楚辭一個哆嗦,麵上升騰起一陣灼熱,若是可以,她巴不得躲到床底下去。
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平時怎麽調戲他都不會落得這個下場,為何今日就不行,她本想說些混賬話看他局促的樣子,能沾點便宜就沾點,結果成了自己局促不安了,實在是不該。
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楚辭都賠了一個笑臉,討饒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見她終是服了軟,沈知行借著黑暗遮擋了唇畔的笑意,鬆開了對她的鉗製,站直了身子,拂了拂衣擺上的褶皺,留下一句“早些歇息”便從容地離開了,臨出門前,還幫她將槅門掩好了。
他們之間,一向是你追我趕,她上前,他便後退,她得了甜頭隻會步步緊逼,可她沒想過,有朝一日換他步步緊逼了,她也是受不住要後退的。
對付她的死纏爛打,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他多走一步,她肯定會打退堂鼓,他不過稍稍試了試,她就嚇得不輕了。
沈知行走了之後,客房中安靜了下來,楚辭躺在床榻上,呆呆望著窗外的月光,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好似被擺了一道啊。
比起風雲不斷的皇城,宮外少了許多煩心事,夜裏幽靜,就連睡得也比在宮中踏實,楚辭難得睡得這般沉,一夜無夢。第二日還起了一大早,也不記掛別的事,一門心思等著沈知行,在他院前候了一陣,早朝之前與他一道回了宮。
清晨時分灑掃的宮人瞧見了,紛紛裝作沒看見,低著頭忙著手中的活計,反正她向來與沈知行親厚,一同過夜,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在宮中這麽多年,早已看慣了大風大浪,他們就是如此開放,如此淡定。
早朝之前,楚辭還要沐浴更衣,如今長平殿已經有大臣候著了,再不抓緊一些,怕是時間有些緊張,她沒敢耽擱,一路趕回了芙蓉殿,隻是還沒邁入殿門,就瞧見了候在院中的蕭隕。
他不知等了多久,衣襟都被清晨的露水沾濕了,看到她從宮外歸來,他有些驚訝,隨即行了一禮“參見皇上”
據李逸說,他已經在這等了將近半夜了,若是她不出來,他怕是不會走的。
楚辭疑惑不已,連忙問道“蕭侍衛有什麽急事嗎?”
沒有兜圈子,蕭隕撩起衣擺,單膝跪在了地上,眸中似有星辰閃耀,“小人有一件事請求皇上……”他懇切道“平生無他心願,唯求能入武舉。”
…………
禦書房中,檀香正燃著,縹緲的白煙嫋嫋上升,消散於半空之中,清淡的香氣卻經久不散,染在衣角鬢邊。
楚辭撐著頭,抓起精致托盤中的糕點就往嘴裏塞,早膳吃得不多,早朝那麽久下來,實在是有點餓了。
她正吃得有滋有味,伸手又抓了一塊,還未往嘴裏塞,忽然下方傳來一聲淡淡的“不妥”,她的動作立馬就止住了,還耷拉下來嘴角,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底下候著的朝臣先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立於一側的沈知行,雖說相傳他們二人感情甚好,但也有意見相左的時候,朝臣們都緊緊閉上了嘴巴,皆是不發一句,靜觀事態發展。
下了早朝,楚辭就將管著文舉與武舉的大臣召來了禦書房,與他們說了蕭隕想要參與武舉一事,可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侍衛參與武舉的先例,況且這也不符合規矩。
為了維護她的麵子,朝臣們都琢磨著該怎麽婉轉地回絕,深思熟慮之間頭發都快掉了一把,沒料想沈知行一句“不妥”就解決了他們的心頭大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下可好,換成了楚辭吃癟了,如今在禦書房中,不論誰有反對的聲音,都會被她強壓下去,除了沈知行,她是當真沒膽子壓他的話頭。
“先生……”楚辭一下子蔫了,“蕭侍衛當值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半點紕漏,他隻是不甘於現狀,想要功成名就而已,不能因為他在宮中當值,就不讓他參與武舉啊。”
“那也不妥。”沈知行眼睛都沒抬,拒絕得分外利落,“且不說他沒有籍貫,來曆成謎,科考都未參加過,又有什麽資格妄圖擠入殿試。”
科舉製度層層疊疊,規矩分明,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楚辭也知道,所以蕭隕來請求她的時候,她確實是有些為難,可總能想到點歪招,鑽個空子之類的,奈何偏偏是他出言製止,像是撞上了銅牆鐵壁,磕得她眼冒金星。
“話怎能這樣說?”她向前傾了傾身子,急得都忘了吃手中的糕點,“那些進入殿試的,也不一定都是身手不凡的,何況蕭侍衛的身手朕是知道的……”
沈知行抬眸望向她,她這才察覺到了方才的急切,立馬清了清嗓子,安安穩穩坐直了身子,不敢再露出過於明顯的情緒來了。
見她端著坐好,他才沉聲道“皇上請臣等過來,是議事的,若是心裏早已有了打算,下旨便是。”
楚辭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底下的朝臣見事態朝著不妙的方向發展,連忙上前了一個做和事佬,“皇上也不必煩心此事,科舉每年都有,蕭侍衛若是真的想出人頭地,明年定是還有機會的。”
這和事佬出來的正是時候,楚辭的麵色有所緩和,但還是不鬆口,固執己見,“蕭侍衛救過朕兩次,理應嘉獎,朕這次無論如何,都要給他這個機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