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雅唐番外,秦朝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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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唐番外,秦朝篇上>

    天空飄落如鵝毛般大小的雪花,望眼看去,周遭早已一片雪白。

    鋪子外的台階上也積了厚厚的雪,牌匾上寫三個字“淵蘆館”。這雪連續下了好幾日,當真已有許多年不曾見過這般的大雪。

    見一女子身形單薄瘦削,著一身月白色錦絲袍,鑲著金色封邊,上繡白梨花樣暗紋,腰間掛著白玉葫蘆,外麵披了一件皮襖,纖細修長的手裏拎著個藥箱正準備出門落鎖。

    “王夫人,又要出診了?”是隔壁店鋪裏的劉夫人,手裏牽著她的小兒子。

    “夏老太太的咳疾又犯了,我去瞧瞧。”王夫人落了鎖,撐起傘剛要走,便聽見。

    ——噠噠噠。

    是馬蹄聲。

    能在這條街上騎馬的人,不是官便是兵,所以一聽見這聲音,老百姓都自覺站在道路兩側。

    王夫人與劉夫人在一條十字街口站定,就見右邊橫向行來一隊人馬。

    看外裝是秦王的騎兵,手拿武器策馬而行。站在兩旁的百姓,都暫且停下,隻等他們過去。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王夫人醫館麵前。

    最前頭的是一名宦官,身著黑色棉袍,與身後鎖甲相比確實輕便不少,待他策馬經過醫館時,將韁繩一扯,勒住了馬,將手舉起。

    後頭騎兵見了,也忙不迭地抓了韁繩停下。

    那宦官看見醫館落了鎖,便問立在醫館前的王夫人,道:“這家主人現在何處?”言落又見此女子一手撐傘,一手拿藥箱,眉目寡淡,靜然而立,還有這樣貌,琢磨了下好像想起什麽,又問:“你便是這醫館主人王大夫?”

    王夫人欠身回禮道:“正是。”

    “明日辰時丞相府報道。”宦官跟著一縱韁繩,身下駿馬立時動了,慢慢往前走。身後的隊伍也繼續往前,隻聽那宦官又補充一句:“違令者斬!”

    一旁的劉夫人聽了臉都變了色,低聲道:“王夫人,你這是得罪誰了?”

    王夫人沉吟不語,想著還要去看診,便道:“我先去看診,明日勞煩劉夫人幫我照看琪兒。”

    想來也是,這王夫人是鹹陽城內出了名的女醫師,為人謙和有禮,應該也不會得罪誰,想必這丞相府內有人得了急症,要她去醫治。

    立刻笑笑應道:“放心去吧,你家的琪兒聽話,多待幾日陪我家小鬼玩幾天也好,也勞煩不到我哪裏去。”

    “那多謝了。”王夫人聲音溫婉,偏過頭去,看著那隊人馬好似朝著另外一個醫館走去,沒有多想,道謝完便撐傘離開。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王夫人先將琪兒送到了劉夫人家中便拎著藥箱前往丞相府。

    抵達丞相府門口時,天色也才剛剛亮起,陽光映在白雪之上有些刺眼。隻是沒想到來這裏的大夫並非她一人,她也不是最早,前麵看著至少已有十幾人,每人手裏都提著藥箱,看年齡都不算大,三十左右。

    這是要做什麽?

    會診?

    恐怕這鹹陽城內年輕的大夫都要被叫來丞相府了。

    王夫人雖不懂,但也站在隊尾跟著前麵的大夫一一進入丞相府。

    來到門口,王夫人認出這便是昨日騎馬的宦官,隻是今日他身穿官服,隻見他手裏拿著竹簡名冊,看見王夫人便在“淵蘆館”下畫了一個圈,一旁的奴才遞給王夫人一麵竹牌,上麵寫著十二。

    王夫人接過竹牌,有些不解:“請問,這是?”

    對於王夫人宦官自然有印象,畢竟這鹹陽城內的女大夫並不多,也就沒有多為難,言道:“住在這間屋子的人,是護軍都尉,馬都尉。”

    王夫人並沒有多問,剛接過竹牌便被身後的人喚住:“我曾與馬都尉有過一麵之緣,他有腿疾,可否將這竹牌給我?”

    見宦官要阻止,王夫人便道:“既是了解病情自然比我更合適,還望大人成全。”

    宦官低著頭似在想事,又瞧了瞧王夫人,點了點頭算應了。

    隻見那男子接過刻著十二的竹牌,先行進去。

    這時,官宦身邊的奴才又拿出一個竹牌遞交給王夫人,上麵寫著十三。宦官便道:“這是李丞相身邊的紅人,雅大人。”

    王夫人聽言後頭輕點回應,接過竹牌便跟著下人走了進去。

    隻是這丞相府太大,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丞相府後山,那裏被開鑿出一條地道。

    “這裏是?”王夫人眉心微微斂起。

    生病的既是當朝官員,為何要安放在這般環境?

    “所有得病的大人均在此處,莫要多問,進去就是。”下人說完已經朝著那地道口走去。

    目光掃過四周,每個地方都有重兵把守,恐怕來這裏並非看病這麽簡單。王夫人深吸口氣,順著台階下去。

    “敢問,生病之人共計多少?要來這裏幾日?”王夫人跟上下人腳步,看著眼前一排排用石頭砌起的房子,這裏又陰冷又潮濕,到底是生了何病,要安放在此?

    “三十六人,每日都要來,直到治愈。好了,王大夫前麵就是,小的在外麵候著,差不多了自會來開門。”傭人說著將鐵門拉開,見王夫人進去之後便將石門從外麵落了鎖。

    不擔心是假的,她一不知這雅大人是何人,二不知生的是何病,仿佛在進入這丞相府的那一刻,她的命已經不屬於自己。

    也罷,生在這亂世之中,生命本就不值一提。

    想通了,整個人也釋然了幾分,抬眉看著四周,環境很是昏暗,隻點了青燈一盞,卻應有盡有。

    遠處的榻上,白沙簾內屈身坐著一人,看身段還有散落的烏發,王夫人驚訝,沒想到這雅大人,竟是女子!

    清了清嗓子,欠身輕喚道:“大人,小人乃城中淵蘆館大夫,王氏。”聲落後,抬眉見那身影一動未動,也沒有回應。

    想著或許是生病的緣故,王夫人便將藥箱放在石玉桌上,邁著步子朝著那身影走去,將床簾拉開,掛在一旁。垂眉間隻是一眼,仿佛四周空氣都凝固了,王夫人好似見到了人世間最難忘的容顏,她從未看過這般好看清秀的人。

    而眼前靜坐的白衣女子,雖然雙眸緊閉,但煙眉淡淡,鼻梁高挺精致,唇若塗朱,麵如淡色芙蓉,一頭如墨的發絲如最好的絲緞般傾瀉而下披散在肩頭,將她羊脂玉般通透白皙的肌膚襯得更加瑩潤,好似人世間所有的榮華,都匯集在她身上。

    更加令人難以自信的是,哪怕她隻是身著簡衣,也無法掩蓋她隱隱透出的那份高華嫻雅的氣質。若不是在病中,氣色不佳,王夫人相信她的風采定是更勝現下。

    “大人?”王夫人又輕喚一聲,隻見眼前好看的女子,還是一動不動。

    王夫人沉了沉眉,便伸手搭在女子的脈搏上,隻是一搭,目光怔住,剛要將手收回,手腕卻被那一動不動的女子鉗住,嚇了一跳。

    隻見那靜坐的女子,好看的眸子緩緩睜開。

    “怕了?”女子聲音清冷,沒有起伏。

    二人對視,王夫人不解的看向她,不僅是這手上的溫度不似常人,讓她驚訝的是那幾乎探不到的脈息。

    這樣的人,應該早已命不久矣,怎麽可能還會有如此的力氣?

    到底是什麽病?

    王夫人尋思著,目光稍稍偏移,卻感覺被鉗住的力氣也鬆了幾分。百思不得其解的王夫人並未察覺眼前女子神色異樣,而是將手又搭在了她的脈搏上。

    這一幕倒是讓榻上女子有些驚訝,清亮的眸子裏浮現一絲不解。

    “來這裏,你不怕嗎?不怕我嗎?”女子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王夫人抬眉看著她微微一笑:“既是丞相府要小人來這裏,怕又有何用?何況……哪裏有大夫怕病人之說?隻是剛剛探不到大人脈息,有些失禮了。”

    “我若說,我已是死人,你怕是不怕?”女子抬眉正色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大人怎可亂說?”

    女子斂著眉,看向眼前不知是笨還是太過善良的大夫,好看的嘴角微微抿起。

    “失禮了。”王夫人言落便傾身將手傾身覆上女子的額頭,又探到脖頸處,眉心又再次皺起,低聲詢問:“脈息雖然很弱,倒也還有,現下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見女子搖頭,王夫人又陷入了惆悵,這病她可是從未遇見過。

    脈息時虛時實,時有時無,還能這般自若,莫非這便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如此好看女子,當真是可惜了。

    可是她是大夫,不能就此作罷,一臉的認真,卻溫言安撫道:“待我回去好好查一查醫書,大人切記保持好心態,莫要再說那些不吉利之言。”

    女子冰冷的臉上浮現淺淺的笑容:“名字?”

    王夫人一愣,沒想到這大人話鋒轉的如此之快,回應道:“琴淵。”

    “我剛聽你自稱王氏?”女子抬眉又問。

    “夫家姓王。”琴淵應道。

    女子並沒有再言,而是伸手牽起琴淵的右手,看著她的手掌,淡道:“見你掌紋,你與你夫君情分已斷,你又依舊姓夫姓,他已經不在了嗎?”

    琴淵眉目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怎會曉得這些?

    “大人會看掌紋?”

    “安雅。”女子言道。

    琴淵“嗯?”了一聲應道。

    “我的名字,你也無需叫我大人,你我稱呼便是。”安雅淡道。

    見琴淵有些不解,安雅剛要說些什麽,卻聽見臨近的腳步聲,淡道:“我的病你無需太過上心,若能不來,就別來了。”

    琴淵不喜安雅如此,如此好看的女子怎能如此消極。歎一聲,正色道:“醫者怎能見死不救?小……我自會想辦法。”話音剛落,便聽見門外開鎖的聲音。聞聲後琴淵起身拿起藥箱,轉身看著依舊靜坐在榻上的女子,正色道:“明日我會再來。”

    安雅淡然道:“莫要勉強,盡力而為。”

    見琴淵離開後,安雅下巴微微抬起,雙手用力攥住衣角,額上滲出一層虛汗,然後長長出了口氣。

    而邁出丞相府,交回竹牌的琴淵,發現在竹簡名冊上,有大夫的名字下方已被畫上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