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龐暖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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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蔥帶著龐暖登上城頭的時候,趙雍第一次感覺到,肥義這個計劃有些托大了。因為龐暖明明才八歲模樣,讓這樣一個小孩前去,能濟事嗎?

    “師傅,此事是不是要從長計議。”看見龐暖的樣子,趙雍開始打退堂鼓了。

    “少君放心,我擔保無虞。”肥義自信滿滿的說道。

    許是覺得趙雍看不起自己,龐暖學著龐蔥的樣子,向趙雍行禮道:“少君是在看不起我嗎?有誌不在年高,年齡隻不過表象,我雖不如項橐,但是也不願意讓其專美於前。”

    趙雍一聽,口氣不小,不過不清楚為何前世沒有聽說過這個小家夥。心中一樂,心中的緊張之心稍解,存心逗他一下,“既然如此,那趙國和孤的命運,就交給閣下了。”

    “那我如果真的讓對方退卻,少君可有何賞賜於我?”小小龐暖突然想到,自己的老師鶡冠子,在剛才離開家時,悄悄在自己耳邊說的話,遂出口問道。

    誰知道他此言一出,龐蔥那個尷尬啊,大吼一聲:“無知小兒,尚未有尺寸之功,就想要賞賜,看我不打死你這個逆子!”說著就要上去拳打腳踢。

    “慢。”趙雍立刻製止道。他心思一轉,對龐蔥說道:“有功不賞,非人君所為。”他轉頭看著龐暖說道:“我在這裏且先答應著你。如果你真的能夠立功的話,我定然重重賞賜於你,如何?”

    “真的?”

    “當然,君無戲言。”

    “那好,一言為定。”龐暖顯然膽色不小,也不知道敬畏,拍拍手就要離開。

    “稍待。”趙雍喊住了龐暖,對趙廣吩咐道:“駕我車輿,一路護送於他,一定要好好護他周全。”

    這一下,可讓龐蔥坐不住了。這個時候的車輛規格是有規定的,並不是隨便就可以乘坐的。所謂天子六駕,諸侯四駕,這都是不可以破壞的。而現在,趙雍讓龐暖坐自己的車子,顯然不合規矩,而且恐怕會招致閑言碎語。

    “少君不可,犬子怎麽坐諸侯之車輿?”龐蔥趕緊說道。

    “沒關係,隻要能夠讓這些人敵人老老實實的,逾越就逾越了吧。”說著,催促著趙廣帶著龐暖前往邊境之地而去了。

    龐蔥嘴上不說,心裏卻感動莫名。沒想到自己發跡於魏國,卻得到趙國前後兩代國君的信賴,天恩如此,自己怎麽還有什麽資格說離開趙國,另謀高就呢?

    肥義一言不發的看著趙雍,雖然麵無表情,但是心裏卻是翻騰不已。他想到,一旦趙雍今天的舉動傳播開來,很多懷才不遇之人看到趙雍連八歲的小孩都禮遇有加,有本領的人更加趨之若鶩,紛至遝來。這種王者心術,若非天生,難道還有其他的解釋嗎?

    他怎麽會知道,這種籠絡人心的辦法,趙雍前世就運用的非常純熟,現在使用,當然無往而不利。

    且說趙廣帶著龐暖,一路疾馳,約莫半天功夫,終於抵達了趙國的南部長城。可見說是邊境,其實敵人狂奔之下,兩三個時辰就可到邯鄲之下。這也算是“君主守國門,大臣死社稷”的第一例了。

    長城依托漳滏河水,環繞堤壩而建,長約400裏,上邊不但要能走人、駐紮,下邊要能阻擋敵人的士兵、車馬,巨石壘砌,依山勢而建,城牆、掩體、戰壕樣樣俱全。當年肅候圍攻魏國黃邑,久攻不克,遂在這裏依托天險,築起這一道南長城,以抵禦魏國的進攻。而且這裏距離邯鄲太近,一旦攻克,邯鄲朝夕不保。是以多年以來,這裏都是勤修戰備,以備不測。

    當守城的都尉看見來人車架是,還以為是少君親至,遂匆匆下的城牆,歡迎來人。結果卻見車架停下,從中走下一名武將,一個小孩。武將隻和自己差相仿佛的年紀,但是穿的甲胄齊全,但是腰中寶劍掛著劍穗,七分紅色,三分藍色,正是王室的專用武器。

    再看他那小孩,明明隻有八九歲的模樣,難道就是少君嗎?聽說少君年幼,但是這也太小了吧。躊躇之間正要行禮,卻見那武官率先上前,拿出一卷帛書說道:“可是廉武都尉。”

    “正是在下。”廉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這是君上的帛書上諭。”

    帛書上諭,那就是說明那個小孩不是少君了,否則也不會用帛書傳信了。好奇的打開帛書,匆匆一覽,遂對趙廣說道。

    “既然如此,大使龐暖先生何在?”

    趙廣尷尬的笑了笑,看向身後的龐暖。而龐暖顯然沒有那種覺悟,大模大樣的走到廉武麵前,對他說道,“我就是龐暖,都尉可讓我上樓一觀?”

    廉武大吃一驚,心想難道邯鄲城裏的大人們都瘋了嗎?派一個小孩來這裏當說客退敵?他疑惑的看向趙廣,趙廣摸摸下巴,苦笑著對廉武說道:“不錯,這就是龐暖先生。”

    “這...這也太荒唐了。還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好了,都尉,別在這裏耗著了,咱們上去吧。”說著,龐暖竟然率先往樓梯走去,那模樣,似乎並不害怕。

    “走吧,都尉。好在這裏是長城,隻要對方要打,我們還能抗住不是?”說著,趙廣也跟著他上樓了。他的命令是保護龐暖,自然不能讓他出了岔子。

    “這他娘的算什麽事啊。”廉武說著,爆了一個粗口,也跟著上樓去了。

    這是龐暖第一次看到,烏壓壓的全是人頭的樣子。

    根據服飾顏色,他大約看到身穿黑色甲胄的,那是秦國;土黃色甲胄,那是楚國;紫色服飾的,應該是齊國;藍色服飾的,應該是燕國;那紅色服飾的他想都不用想,就是魏國。

    五國士兵人頭攢動,前有戰車,後有步兵,還有少量的騎兵護在兩翼。雖然說是五國聯軍,但是都各自保持獨立,沒有混一,這樣龐暖能夠看清楚,果然是各有約萬人左右,五萬之數,或為不虛。

    仔細看去,各國小車車陣大約都符合了七十五人的配置。三名甲士,七十二名徒兵。甲士身披甲胄,馭手在中,左邊是弓手,右邊是長矛手。戰車在前,徒兵在後。

    徒兵七十二人後麵一排,然後左右縱列向前。形成一個凹字,將戰車護在中間,這也就形成了一個小車陣。當然,龐暖跟著鶡冠子也了解過,如果非是攻城,而是遭遇戰的話,一般步兵前據一排,左右縱列向後,以保護戰車。

    雖然各國的車陣不同,但是總體前排都是三到五個小車陣,然後後麵排列其餘戰車。當然,出了衝鋒進攻的馳車之外,後麵作為承擔輜重服務的革車也算不少。隻不過革車相對來說人數較少,沒有戰車的徒兵多。總共看去,卻也算是遮天蔽日了。

    其外,車陣的中間,還有若幹弩兵,充斥期間,主要負責戰略威懾,打擊遠程目標所用。這其中弩手最多的,就是黑色戰陣中的秦國人了。

    當然,還有騎兵,隻不過他們的目標還是作為保護來用,護住戰車兩翼,以保證對方對我方戰車的衝擊。

    麵對著下麵這麽多的士兵,小龐暖說不緊張,那是假話。除非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否則即使第一次指揮作戰的將軍,心裏也會緊張不已。他沒有嚇尿褲子,已經很難得了。

    隨後上來的趙廣和廉武兩人,見他未著甲胄,便扶著垛口,從瞭望口望向外麵,立刻大呼一聲,上去就把他拽了下來。萬一對方一個冷箭,這個小家夥,就真的是報效國家了。

    “小子,你可真是不要命,萬一對方放了冷箭,你怎麽辦?”趙廣氣的跳腳大罵,心想自己從少君侍衛,怎麽淪落成小孩保姆了。

    “是啊,那些人可都是士兵,殺人不眨眼的。你還是個孩子,可要小心一點。”廉武兒子剛剛一歲,看到龐暖,那身為人父的關愛之情,又泛濫了。

    龐暖經過剛剛的緊張之後,現在又恢複了平靜。或許真的如鶡冠子所言,他好像天生對於戰爭有些喜歡,也或許是先祖龐涓有靈,讓他在如此多的敵人麵前,尚能說得出話。

    “沒事,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龐暖穩穩心神,慢慢說道。

    趙廣和廉武一看,這個小孩不但沒有尿褲子,甚至還能完整的說話,可見他卻也並非普通的小子,至少這份膽識,是連自己小時候都不曾具備的。

    正當兩人還欲說些什麽的時候,一個小兵跑了過來。

    “都尉,下邊有魏國使者,請求回話。”

    廉武想也沒想,就要去和那使者對話。卻覺得身後一緊,龐暖已經拽住了他的甲胄。

    “都尉稍安,我們一起去。”說著,也不待廉武回話,徑直走向城樓去了。

    趙廣和廉武一看,得,就跟著去吧。說著,兩個自認為是保姆的哥倆,也跟著龐暖走向了城樓,心中惴惴不安,希望那個小龐暖,不會發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