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南廉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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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沒想到,這樣技巧的物件,還是出自咱的君上之手。”廉武忍俊不禁的說道。
“是啊,連小老兒這種活了半輩子的人都沒想到過,將平時的幾案弄得長一點,高一點,就能坐人。將幾案弄成四方形,就能放東西。可見咱們這位君上,可是能人所不能的。”老頭忍不住說道。
廉武心想,你這老頭也真會說話,會做個凳子就能人說不能了,不過這也看得出,邯鄲的百姓,對於這我頗具親民氣息的君上抱有絕對的好感。
“那張子是幹什麽的?什麽叫說史啊?”另外一個家將問道。看來這次,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這個嘛,還要從這個水廬說起。”老頭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說是少君這隔三差五的來一回,小老兒也過意不去了,又一次趁著君上來了,就說道,‘君上啊,你這老是給小老兒送東西,又不接小老兒的東西,不合適啊?要不,我就送您點糧食吧。’”
“‘君上說了,不可不可,孤受百姓供奉,豈可再奪百姓之食。’說什麽都不願意。”老頭說著,又搖搖頭說,“君上雖然剛剛成為新君,但是這份為百姓著想的心思,還是讓小老兒們難忘的。此乃趙國之福,可見天不亡趙。”
廉武等人聽聞趙雍的那句“受百姓供奉,豈可再奪百姓之食”,心中惴惴,對於趙雍的敬佩,不知不覺中又高了一層。
“最後啊,君上就說,如果小老兒真覺得過意不去,可以在城外支一個小攤,賣些茶水,技能貼補家用,又能打發時間,更能讓外來人覺得邯鄲人的好客,如何?”
“小老兒心想,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不過這一碗白水,掙不掙錢無所謂,關鍵是,能夠讓外國人覺得咱好客不是。也就和兒子支了這麽一個棚子,為來往的人提供歇腳的地方。白水一碗,不收錢,但是像是茶葉這樣的東西,還是要收點費用的。”
“原來如此,沒想到,店家還是一個熱心之人,真是眼拙了。恕罪恕罪。”廉武這才知道,老頭自己出錢支了這麽一個水廬,就算是報恩了,對這個老頭的讚賞之情,有多了一些。
“那麽這個說史之人是幹什麽的?”
“此人自稱張浩謙,具體哪國之人倒也不清楚,但是其對曆史典故,熟諗異常,而且為人風趣至極,來到水廬,專講一些曆史故事,別人心情好了打賞他些錢,他心情好了,也會施舍別人一些。過的甚是瀟灑。不過我們都叫他張子。”
“原來如此,真狂士也。”廉武說道。
其實這個時代,正是各種思想交流迸發的時代,也是中國曆史上思想最為活躍的時代,後世學者冠之以“百家爭鳴”,恰好說明了這個時代的思想之繁盛。像張浩謙這樣的說史之人,在別的朝代頂多算是說書謀生的藝人,而在這個時期,就會被人稱之為博聞強記的士了。可見曆史之鉤沉下,多少俊傑沉沒於大浪之中,讓人唏噓。
正當家將們還要多多打聽一些的時候,隻見靠裏麵的一張桌子上,一個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站了起來,分開人群,向大門這邊走過來,隨即跟著幾個人,也和他們一起站了起來,離開了桌子。
廉武眯著眼,打量起這帶頭的兩個人來。
從年齡判斷,中年人比自己大了不少,身前的一縷胡須頗為英武,眼神犀利,劍眉入鬢,後麵的頭發用發帶紮了起來,走起路來鏗鏘有力,雖然穿著普通的衣裝,但是廉武依然可以篤定,此人必是行伍之人。
再看後麵,那個年輕人和自己差相仿佛年紀,但是明顯不如自己魁梧,不過舉止之間,氣息均勻,步伐穩健,也像是個練家子。
這一老一少慢慢的挪著步子,慢慢的說著,“這牧野之戰雖然和今日戰役相比不是宏大,但意義非常,紂王無道,軍卒倒戈,可見民心向背,非常重要。”
“世事大抵如此,以有道伐無道而不勝者,非內部齟齬不可也。所以咱們趙人一直以來強調精誠團結,這才是取勝之道。”
“孩兒受教了。不過剛才,孩兒獲得靈感啟發,想起了即將出世的孩兒,為他起了一個名字,父親幫著出出主意。”
“哦?不妨說來聽聽。”老者聽聞一頓,對身後的年輕人說道。
“莫不如單取一個‘權’字”他說道。
“牧?”老者回頭看了一下年輕人。“‘於時冰泮發蟄,百草權輿’的權嗎?”
“父親為何不說,是‘為之權衡以稱之,則並與權衡而竊之’的權。”男子狡猾的笑道。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老者哈哈一笑,然後說道,“權,李權,好吧,就叫李權吧。”說著,老者已經走到廉武的麵前,從荷包中掏出幾塊趙幣放於長櫃之上。也不讓老頭推辭,徑直走了出去。
廉武看著幾人走向門口的那幾匹好馬,心想這就是正主了,於是也跟著走了出去,對著正準備離開的兩人說道。“兩位請留步。不知這好馬是否願意出售?”
幾人聞言一愣,紛紛看向那個中年人,廉武心想你果然是頭頭,於是又向此人做了一禮,問道:“這位先生,不知這幾匹良駒,可願意出售?”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廉武,又看了看廉武身後幾人,“閣下是行伍之人?”
“不敢,小小都尉,還是襲了父職,人至中年,卻仍無尺寸之功,慚愧慚愧。”
“生逢亂世,時局動蕩,大丈夫何患無功?兄台何必自憐其身呢?”
“閣下此言有理。不知閣下是?”他瞅了瞅對方的樣子,也帶著家將,可見職位和自己差不多才對。
“蔚縣都尉李山”然後他指了指身後的年輕人到,“此乃我兒代縣都尉李衍。身後諸人乃我家將,就不一一介紹了。”
“原來是李都尉,久仰久仰。都尉在北地的威名,在趙國非常響亮,特別是匈奴之人,對於都尉畏懼如虎,今日一見,果然非凡。”廉武一聽是李山,心想原來是北地著名的李家。這可是真正的聲名赫赫的家族,先不說一老一少兩個都尉,就說他們在三胡人心中的地位,就可知這位都尉的功績可不是吹出來的。
“哪裏哪裏,還沒請教閣下是?”李山打量著廉武,心想此人也必是行伍之人。
“在下都尉廉武,奉命駐守南長城。”廉武說道。
“廉武?”李山咂咂嘴,問道,“敢問廉毅和您的關係是?”
“正是家父!”廉武黯然的說道。
“竟然是如此?”李山驚訝的說道,“當初我和你父親同時在先君殿前效力,彼此引為知己。後來我因為北地胡人作亂,調任代地,從此和他南北相隔。後來聽聞他戰死魏地,還唏噓不已,沒想到今日得見世兄子弟,真是喜不自勝。”
廉武更是懵懵懂懂,沒想到李山還和自己有這樣的淵源,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廉毅是戰死沙場,根本來不及交待後事。而且當兵期間經常在外,自然也少與家人溝通,廉武不知道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既然有了這層關係,李山也就大方了許多,親自挑選了兩匹最健碩的馬匹送給了廉武,並且約定趁著這幾日相會邯鄲,一定要多走動走動。
“對了,尚不知兄長家裏還有何人?住在何處?”剛剛序了齒,才知道李衍要比廉武小三歲,是以兩人兄弟相稱,倒也合理。
“兄弟家資微薄,隻在甜水巷購置了一座私宅,家族都在老家耕作,唯有一妻一子留在邯鄲。其餘家將,也都比鄰而居。”廉武如是說道。
“原來大哥都已經有了孩子,真是可喜可賀,侄兒現在幾歲?叫什麽名字”李衍好奇的說道。
“名叫廉頗,三歲時節,屁都不懂,已經開始惹是生非了。”廉武苦笑說道。
“哈哈,男孩子就是調皮了些,倒也沒有什麽不好。”李衍笑到。
“不知賢弟子嗣,這次可跟了過來?”
“讓兄長見笑了,小弟尚無子嗣,但是內子已有數月身孕,大巫請了神,認定是小子,是以剛才愛還和父親聊起這個小子的名字。”
“名字若何?”
“李權!”
幾個人都是武人,騎在馬上邊走邊聊,倒也悠閑。然而他們都不會想到,這兩個家族的故事,即將因為他們的下一輩,在曆史上留下最精彩的筆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