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軍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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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露中,說起來,秋日恍恍然就到了。

    樂毅端坐在沙盤前,來來回回的走著,一會撥弄撥弄沙盤上的兩軍形勢,一會又停下腳步駐足思考,通過這簡單的尺寸之間,趙國與中山之間的戰事,已經一覽無餘了。

    先說北部。趙軍的北部軍隊自開戰以來,一直在趙國和中山國兩國邊境活動,頻繁出沒於兩國的邊境線,依靠強大的機動能力和中山北部平原丘陵地貌,和中山人玩起了捉迷藏。北部唐縣、易縣、鴻上塞多次出現烽煙,中山軍隊每每接到戰報想要出擊的時候,卻又得到趙軍揮師到其他地方的情報,不得不再次轉移。如此再三,中山不得不發布命令,各個城邑各自為戰,緊守城門,不得放一兵一卒出城。同時,從各地征調騎兵部隊,來應對趙國的進攻。

    於此開始,兩國的騎兵在中山土地上你來我往,一個四處點火,一個四處救火。倒也不是中山人不想結束這種戰況,而是從整個戰場形勢來看,北方多是騎兵,攻城能力不足,隻要防守的當,趙國還是占不到什麽便宜。相對而言,南方則是重兵壓境,三路齊發,雙方在滹沱河沿岸都是重兵聚集,大有一決死戰之勢。所以,南方比較重要一點,中山的整體作戰策略應該是北守南攻。

    不過可惜的是,趙國已經不是當初的趙國,經過趙雍和他的一幹心腹的努力,趙**隊的改革方向已經初現端倪,這一次恰恰是對這種改革方向的一種檢驗。所以這一次,北方軍團的作戰思路絕非是單單的騷擾,作為這場戰爭的副導演,樂毅也明白,趙雍非常希望北方軍團能夠有所突破,至少將中山國的北部天險鴻上塞一段,納入趙國的勢力範圍之中,這樣趙國無異於將一把刀架在了中山的脖子上,隨時都能夠拿下中山。

    而新傳來的軍情顯示,中山對於趙國的動向已經疲於奔命,趙希、牛翦和李拙等人,正謀劃鴻上塞一役該如何去打,爭取在中山援兵到達之前,奪取這個重要的軍事據點。

    北方打的風生水起,南方則是寸土必爭。雖然趙國奪得了石邑,占據了先機,但是中山人並沒有甘心,先不說番吾那邊的最新奏報尚未傳回,但就是中路軍和右路軍的戰況也是喜憂參半,值得警惕。

    作為南方軍的實際軍事主官,樂毅對於自己的每一次決策,都惴惴不安,倒不是對於自己的能力不信任,而是趙雍貿貿然將自己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並且信賴有加,已經讓很多趙國本地人嫉妒了。如果自己的決策有一分一毫的失誤,不但對於趙國造成巨大的損失,對於趙雍的政治威信來講,也是莫大的打擊,而趙雍的政治威信,恰恰是趙國能夠繼續改革下去的動力!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打亂了樂毅的思緒,他抬起頭,看到走廊上人影幢幢,逐漸朝著自己的房子走來,他轉過身,正好看見一個紅翎信使進入房間,大聲喊道:“稟報軍師,緊急軍情!”

    樂毅現在最聽不了的就是緊急軍情,唯恐出了什麽亂子,但是表麵上還是氣定神閑,淡淡說道:“呈來。”紅翎信使不敢怠慢,從身後摸出一個包袱,打開之後,露出一個木匣子。信使將木匣子舉過頭頂。

    樂毅接過木匣子,查看了火漆密封完好,沒有疑問,遂打開木匣子,裏麵露出一塊竹簡。樂毅將木匣子放下,隻看竹簡,之間上麵寫著:“豈敢毀傷,得能莫忘”八個字,樂毅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紅翎信使和普通信使不同,一是信件隻限於幾個人能夠拆看,作為南方軍隊的負責人,樂毅自然是有這個權利的,第二,就是用密語作內容。密語的內容是趙雍指定的,取自《千字文》,這個東西,趙雍可不怕被人破解,畢竟除了趙國,恐怕沒人知道這本讀物。而且就算被人繳獲,對方也未必知道,“雲騰致雨”是準備進攻,“器欲難量”是準備圍城相持,“率賓歸王”是撤退等等。

    而這八個字取得是“恭維鞠養,豈敢毀傷”和“知過必改,得能莫忘”兩句。本意是說身體發膚,不敢輕易損壞;能做到的事情,就不要放棄。而這裏的意思是“和中山軍相遇互有損傷,但是敵軍潰敗,我軍已經繼續追擊。”這枚竹簡是仇液的第二份戰報,說明司馬賙已經躲入番吾城中,並且給了仇液一次阻擊,但是總體已經潰敗。

    “還有沒有什麽口信?”樂毅想了想問道。

    “校尉詢問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樂毅思索一陣回道:“你且先下去休息一陣,兩個時辰之後再來覲見君上。”兩個時辰,趙雍就會醒來,下一步該如何去做,他要好好想想。

    “是。”

    樂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又回到了沙盤前,將代表著番吾部隊的標誌拿了起來,在手中把玩片刻,舉到眼前,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此戰可休矣。”

    天剛蒙蒙亮,石邑城的城門悄然打開,飛馳的駿馬載著紅翎信使,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的霧色中,稍後又悄然關閉,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趙軍中路軍的大營中,龐蔥披著衣服,挑開了火漆,拿出了竹簡,閱讀之後,慢慢將竹簡放入木匣之中,思索片刻,讓副將擂鼓,準備升帳。

    “今日一早,某已收到君上王令。”龐蔥看著兩旁還有些睡眼朦朧的將領,抑揚頓挫的說道。眾人聽到他要宣讀趙雍的命令,趕緊行禮跪拜,等他宣布。

    “君上有令,命我軍務必加強圍攻東垣的圍攻,務必於三日之內攻下東垣。”他說的擲地有聲,唯恐帳中諸人聽不清楚。

    然而眾人聽清之後,卻一副驚訝的表情,心中無不想到:“君上一定是瘋了。”

    東垣處在欒城和石邑之間,如果將石邑和欒城看做一條扁擔的話,那麽東垣就是這根扁擔的重心所在。石邑因為距離靈壽最近,像是靈壽的門牙一樣,所以戰略位置非常重要。

    東垣,則是控製石邑的樞紐所在。石邑被圍,封龍可以憑借地理位置因素對其進行支援,同時也能夠控製滹沱河防務,作用同樣不容小覷。

    在連續兩日的試探攻城中,趙軍的進攻相當慘烈,東垣既然是作為樞紐存在,其防禦工作也不比石邑小多少。守城的器械甚至比之石邑也有過之而不無及,至少城頭的四部巨大的弩機,可不是開玩笑的。

    “怎麽了?”龐蔥看著眾人顯然沒有接令的意思,語氣中帶著冷笑說道:“都想不遵君上命令嗎?”

    眾人互相看看對方,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龐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時間,整個大帳中氣氛降到了冰點。

    “某知道你們的心思。”龐蔥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無非是覺得,君上命令過於托大。我軍連續攻打幾日,尚不能將這次城池攻打下來,更何況隻給了三日的時間,想要攻下,談何容易。是也不是?”

    眾將領匍匐在地,不敢抬頭。開玩笑,大家又不是小孩子,誰人聽不出來,這是龐蔥在生氣的邊緣,隨時準備爆發的樣子。這個時候接茬,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幹脆任何話都不說,沉默是金嘛!!

    “其實你們根本不用擔心。”龐蔥若無其事的說道,“此命令雖然下達到了中路軍,但是最終的責任人則是某家。某深知君上脾性。隻要我軍不是故意貽誤戰機,推搪責任,君上自然也就不會過於責罰我們。”

    眾人一聽,龐蔥願意將所有的責任攬道自己身上,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既然如此,將軍何不回複君上命令,說明原委,想必君上定然會收回命令的。”

    龐蔥看到這些老油子的變臉,心中對於他們的厭惡簡直不可言語,心中發誓,這次回去之後,要好好的翻撿一下花名冊,給自己找幾個踏實肯幹的屬下。

    “不可能”,趙雍搖了搖頭,“君上命令既然已經發出,斷然是沒有辦法立刻收回,這樣做,豈不是說君上昏聵,亂出主意嗎?”

    眾人一聽,倒也是這個道理,但是接了不做是死,做了做不好,也逃不掉,這還真是為難啊。

    “所以嘛,我們先接了命令再說,若是三日之內攻打不下來,再稟明君上,讓君上收回命令。這樣既不傷了君上的英明,你我也不枉成為這趙國的功臣,如何?”他滿臉“疑惑”的說道。

    眾人心裏一合計,也就隻能這麽做了,遂站起身來,領了命令,然後分別站好兩邊。算是默認了這個約定。

    龐蔥一看眾人終於又被哄住了,嘴角見不自覺的露出一絲苦笑。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看著眾人,說道:“既然諸位都已經認可了君上的命令,那麽接下來咱們談談該怎麽應對東垣之事吧。”說完他一頓,繼續說道:“某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