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罷兵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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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城,甜水巷。
靜謐的小院裏,高大的白楊樹堪堪越過房子的屋脊,蕭瑟的秋風卷的孤零零的葉子緩緩飄落,很快又在它的腳下堆積在了一起。婦人看了一眼剛剛掃過的院子,苦笑一聲,又走過去打掃起來。
不一會,房門打開,一個少年伸出頭來左看看右瞧瞧,發現隻有一個老婦人,趕緊竄出門來,朝大門外跑去。
“哎哎哎,阿頗,哪裏去?”老婦人喊道。
“去城門,今天又大軍回來了。”少年說道。
“那也要耍完功夫再去啊。”老婦人撐著掃帚,忍不住笑了。
“來不及了。千萬別告訴阿媼啊!”話說這,少年已經竄了出去,唯恐一會被人抓住。老婦人還想再說,他卻已經不見了影子。
“怎麽了?”房門再次打來,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
“沒什麽?公子聽說大軍回來了,去城門看熱鬧去了。”
“沒曾練武嗎?”婦人皺了一下眉頭。
“未曾練武,說是來不及了。”
“這個孩子,就不怕他回來,被他阿爹調教。”婦人無心一說,眉間卻綻放出一朵憂愁。老婦人如何不知,放下掃帚說道:“將軍幾日還是悶悶不樂?”
婦人敲了一眼屋內,輕輕關上門,低聲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當年君上將其從南長城調到了房子,夫君他本以為要被大用。結果沒想到,君上南征北戰,李家兄弟戰功卓著,而龐將軍更是身居高位,成為君上股肱。唯獨夫君他...”說道這裏,婦人言辭之間,多少有些遺憾。
老婦人正欲說些什麽,卻聽得大門外笑聲朗朗,兩人隨聲望去,不是鶡冠子,又是何人?
話說這幾年,鶡冠子寓居龐蔥那裏,一方麵是為了教育小龐暖,一方麵為龐蔥出些主意,另外一個方麵,也是方便趙雍找到自己。事實上,趙雍的改革事宜裏,鶡冠子雖然沒有出謀劃策,卻點出了很多趙雍注意不到的地方。說是趙國改革的教父,一點都不為過。
隻不過鶡冠子堅持不為官,甚至連趙雍賜予的爵位都拒絕。趙雍沒有辦法,隻能時不時的上門拜訪,請教疑難。後來趙雍也想明白了,龐蔥身為將軍,可以在自己的家裏安排士兵,還可以保護鶡冠子的安全,是以趙雍拜訪時,頂多是帶些禮物,言必稱“先生”。鶡冠子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時日日久,整個邯鄲城都知道,左右趙國改革風向的人物,就藏身在這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裏。
“先生登門,未曾出迎,著實失禮。”然後瞪眼看了一下跟在鶡冠子身後的廉頗,怪他沒有提前來報。
“無妨。老夫今日,是打算和校尉大人一起,去城門歡迎大軍凱旋的。”
婦人一聽,也不再多言,趕緊轉身去喊廉武相迎。
廉武最近很鬱悶。
其實他並不是那種喜歡追名逐利之人,但是眼看著李氏兄弟一個成為了君上麵前的紅人,一個成為了代郡的關鍵人物,而自己這幾年,一直在房子城呆著,實在是沒有什麽建樹,如此下去,自己這黃金的年齡,豈不是要白白浪費了。
他端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一杯,淺嚐一口。他並非那種嗜酒之人平日裏對自己的管束也非常嚴,隻不過最近心情著實不佳,也就有些放縱自己。
“夫君,鶡冠子先生前來拜訪。”
廉武這邊正在自怨自艾,突然聽到鶡冠子來訪,知道這位先生頗為睿智,並且深的趙雍信任,而且對於廉頗也非常喜愛,自己也經常向他請教一些疑難,遂趕緊起身相迎。
“先生大駕光臨,武不曾遠迎,實在罪過。”
鶡冠子笑著擺擺手,走過廉武身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也不點破,大踏步走進屋內,正好瞅見桌上的酒食,微笑聞到:“看來校尉有客人要款待?”
廉武知道瞞不過他,幹脆將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先生,不是廉武貪戀權位,而是看著一個個兄弟都浴血疆場,廉武隻得在後方負責糧草輸運,著實吃氣不過啊?”吐完了苦水,廉武忍不住說道。
鶡冠子全程都不置一詞,直到廉武說完,他才微笑應道:“老朽次來,本欲恭喜校尉,沒想到,還是早了一步,恐怕這次要白跑一趟了。”
鶡冠子是何人?據說當年僅僅憑借心象,就推斷出龐暖為使,舌辯五國聯軍。這一次他說來恭喜自己,難道說自己時來運轉了?
“先生所謂賀喜,是...?”
鶡冠子看著廉武一臉期待的樣子,忍不住說道:“恐怕將軍不日即將離開房子,另有任用了。”
雖然趙雍兩次為人,但是第一次以軍隊統帥的身份參加軍隊的凱旋儀式,卻是第一次。
離開石邑之前,趙雍終於和張登、司馬喜談判出了最後的結果。趙國不再返還已經占領的石邑、東垣以及鴟上塞等城邑,但是放棄索要對中山的戰爭賠款,同時兩國訂立攻守同盟,以滹沱河為界,宣布當一國發生戰亂時,另一方要發兵增援。
雖然張登據理力爭,但是趙雍毫不讓步,並鄭重告訴張登,如果不接受這些條款,趙國將繼續對中山發動戰爭,即使是雙線作戰。
終於在相持幾天之後,張登終於放棄了爭辯,在戰場上贏不了,談判也贏不了,於是將趙國的要求發回了靈壽。終於在三日之後,接到了靈壽的回複:同意。
張登看著靈壽送來的信件,尤其是左下角的名字,還有一個叫司馬晭的人,他已然是明白,中山已經放棄了抵抗,在不遠的靈壽,主和派再次獲得了勝利。隻不過所謂的勝利,實際上並非是大臣們的主流意見,而是一個老人,在輸給了時間之後做出的一個妥協。
中山王,畢竟是老了,已經不是當年的雄姿英發了。
他搖了搖頭,回複了趙雍中山的意見。於是,持續了將近半年的趙與中山之戰,以趙國的全麵勝利結束了。
此戰之後,趙國獲得了兩國交鋒上的主動權,將領土拓展到了滹沱河沿岸,北部代郡騎兵,更是奪得了鴟上塞,得到了進出中山國的咽喉之地。從此,隻要趙國願意,騎兵盡可從鴟上塞出發,一路南下到中山腹地,打破中山北部的嚴密防禦陣線。
用趙廣的話說,中山國就像是一個脫光了的娘們,趙國想什麽時候蹂躪她,就什麽時候蹂躪她。她還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不過對於趙雍來說,此行最大的收獲,到並非是什麽攻占了幾個城邑,而是認識了司馬喜。並且他認定,司馬喜此人,將是趙國了解中山這個死敵的重要紐帶。
是的,死敵,即使訂立了攻守同盟,趙雍也認定,中山絕對趙國的死敵。
為什麽?
占領石邑、東垣之後,雖然石邑、東垣和衡水一線以北的土地依然是中山的底盤,但是僅僅這幾個城邑的土地,就將趙國的土地麵積增加了三四百裏,而且都是土壤及其肥沃的上佳之地,除了封龍之外,其他土地都是開闊的平原,非常適宜耕作。
這對於正在進行土地改革的趙國來說,絕對是非常重要的收獲。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趙雍在選擇將領的駐防上,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仇液因為在番禺的戰功,升職有望,並被趙雍安排駐守井陘關。趙雍給他的任務很簡單,守關和練兵。一旦趙國中山大戰再啟,井陘關並石邑,將成為第一攻擊梯隊。
東垣的守將,趙雍選擇了趙廣。趙廣既有在騎兵部隊練兵的經驗,也有在卷甲營任職的經曆,對於東垣這樣一個防守堅固的城池來說,一邊練兵一邊駐守,趙廣也算是勉強合適。
仇液、趙廣,都是左路軍的幹將,而且以戰功和傷亡比來說,左路軍的確非常卓著,但是東垣畢竟是中路軍攻下來的,如果分不到一杯羹,難免會傷了士氣。於是,經過龐蔥推薦,年輕的趙奢成為了趙廣的副將,負責東垣防務。
趙雍對於趙奢並沒有特別重視,或許他想不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將領,日後將是趙國的中流砥柱。不過,對於趙奢在攻破東垣城中的表現,他還是大加讚賞的。是以趙奢雖然稚嫩,趙雍給的到是非常的爽快。
鴟上塞那邊,本來最合適的人選就是李衍,無論是職務還是戰功,都當的起這個職責。隻不過上次在攻城之際,身受重傷,雖然轉危為安,但是暫時還需要靜養,因此,這守關的重責,暫時交到了老將牛翦的手裏。
最後,隻有石邑城的守將,讓趙雍大費腦筋。
石邑的重要性,不必多言,可以說是整個防線的龍頭,趙雍最屬意的將領,是龐蔥。然而調走了趙廣,再調走一個龐蔥,白金營就徹底群龍無首了。他本來也希望讓卷甲營將領趙山負責石邑防務,但是一則趙山年紀較大,以石邑的防務複雜程度,趙雍真的擔心這位本家老大爺吃不消;二則趙山並非他股肱之人,實在難以讓趙雍放心。
還是樂毅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趙雍的難題得到了解決:找一個讓他放心的將領擔任趙山的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