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首次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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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藺城易守難攻,誠非虛言。

    樗裏疾抬起手遮住一下日頭,看著城頭上影影幢幢,趙軍部隊已經嚴陣以待,陽光經過鎧甲的反射,頗為刺眼。即便如此,也能發現,這支趙軍並無慌亂,好像早就在意料之中,隻不過趕上了一場遲到的宴會。若非守將治軍嚴謹,那就是趙軍早就收到秦軍來犯的消息。

    “魏將軍,你可知這藺城守將廉武是何許人也?”

    魏章這次是戴罪立功,跟隨著樗裏疾出來攻打藺城。他從趙國回去之後,很是消沉了一番。好在張儀對他還是非常支持,數次向秦王提議魏章戴罪立功之事,結果司馬錯攻打巴蜀之事,他沒有趕上,這次攻打趙國,他倒是趕上了。他覺得,秦王未必沒有想通過這次戰役,考驗一下他的心是否還在秦國。

    “聽說過,不過那次聽說,他已經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樗裏疾來了興趣。魏章遂把上次自己被趙雍俘虜,在晉陽停留數日所打聽到的消息,一一向樗裏疾說明。

    “不停調遣,擅自行動嗎?”樗裏疾自語道,“此罪在我秦國,應該已經被處以車裂了吧。趙王就這麽輕易放過他了?”

    “此人才能如何,末將並不清楚。但是據末將所知,他是趙王一路提拔上來的親信,所以沒有處以極刑,怕是愛惜其才華吧。”

    “恐怕不僅如此吧。”樗裏疾說道,“聽你所言,此人在當時隻不過將兵在晉陽附近徘徊,隻不過後來發現情況突變,才做出破城之事。何況,在之前,已經安排其子進入晉陽城內,探聽虛實。種種舉動,說明此人行事謹慎,若非有絕對的把握,斷然不會貿然行動。一旦有變,決斷也非常迅速。這種人用來守城,是再好不過的。”

    魏章現在開始有點佩服樗裏疾了,僅僅通過自己說的一些小道消息,就能分析將領的性格。這比之自己這樣的將領,靠間人提供情報作戰,更加高明。

    “不過,這樣的將領也有一個缺點。”

    “缺點?”

    “嗯。”樗裏疾點點頭。

    秦國的部隊開始進攻了。雖然是初次進攻,樗裏疾還是選擇了四麵同時攻城,而自己坐鎮主攻,其他三麵輔助進攻。秦國的弩兵開始傾瀉自己的威力,蹶張弩和床弩組成了進攻主力,對著趙國士兵及城牆發出死亡的邀請,壓製趙軍試圖進行的反擊。在這樣的距離上,除了弩之外,弓箭的作用相對較低,隻有再靠近一點,才能發揮作用。

    “上壕車!”

    所謂壕車,不是什麽名貴的馬車,而是一種運載的車輛,也叫填壕車,目的就是為了越過壕溝和護城河。填壕車的前麵是一麵巨大的木板,或者是折疊的木梯,下麵用木製鉚釘固定在另外一塊木板做成的底盤之上,底盤下麵是輪子。另有木欄阻隔,防止木板直接傾斜在底盤上,木板或者木梯的另外一端,是麻繩,用來綁在車體尾部。使用時,士兵推動填壕車向護城河或者壕溝移動,前麵作為防禦的木板可以抵擋來自城門敵軍的攻擊,填壕車裏裝的是砂石等物,用於傾斜在護城河裏進行填平。當然,若是覺得敵軍攻勢並不猛烈,也可以到了河邊之後,放下木板,成為簡易的浮橋攻士兵通過。不過,通過的人數是非常有限的。

    二十餘輛填壕車載著砂石,在秦軍士兵的推動下向趙軍的護城河奔去,剛開始的距離,是不用擔心的,但是越靠近城池,趙軍角樓和敵樓就開始發揮作用了。角樓就是建立在城牆四角的樓閣,一般是用於觀望和儲存兵器,一旦敵人來襲,也可以作為攻擊據點對敵人進行攻擊。而且角樓的攻擊麵是非常廣的,基本上可以覆蓋到所以可以瞭望到的角度。而敵樓則不同,敵樓是建立在突出於城牆表麵的馬麵之上,也是屯兵和瞭望,儲存兵器,而像藺城這樣的重要城池,敵樓之上還會配備床弩。

    果不其然,秦軍的壕車尚未靠近護城河,藺城正麵的攻擊就開始還擊。雖然秦軍的弩箭非常係列,壓製住了趙軍城頭的進攻,但是絲毫不會影響到在敵樓和角樓中的趙軍。在秦軍的填壕車到達射程範圍之後,弓箭手就開始予以阻止。填壕車的缺點就是正麵防禦很強,但是缺少兩邊的防禦措施,也給了角樓和敵樓可乘之機。一隊隊秦軍在弓箭的還擊之下,還沒走幾步,就變成了刺蝟,倒在了填壕車之下。這個時候,後麵的秦軍就開始衝上前去予以填補空缺,繼續推動填壕車前進。隻不過,填壕車每前進一步,秦軍所付出的代價,都是慘痛的,幾乎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士卒倒下。而秦軍的策略就是一個:繼續衝!無論如何,填壕車的速度還是被遲滯下來了。

    “投石機!”樗裏疾輕聲說道。魏章趕緊將命令傳達下去,後麵早就準備好的投石機,瞬間齊發,將一塊塊巨石朝著趙軍的城牆投去。要知道,此時的城牆都是夯土所製,既害怕雨淋和洪水,也害怕巨石的攻擊。若是長時間受到這樣的進攻,早晚會被攻破城門。

    若是廉武沒有意識到秦軍的攻城器械中有投石機的話,那就太過弱智了。他立刻下令士兵登上敵樓,使用床弩。藺城的每麵城牆上,都配有四麵床弩。這四麵床弩都是采購自韓國。倒也並非趙國自己生產不出來,而是韓國的床弩的確有其精妙之處,就連秦國攻打韓國繳獲的韓國床弩,都視作寶貝,輕易不會使用。在其他一些城池,配備的可能就是趙國自己生產的床弩了。

    而且,這個床弩一次隻能發射一隻弩槍,但是距離遠,威力強。正好是破壞秦軍投石機最佳裝備,也在床弩的射擊範圍之內。敵樓內的趙軍紛紛登上敵台,五人一組,開始操縱起床弩來。床弩之所以威力大,其操作自然也比較複雜,即使最熟悉的士卒,也要擺弄好一會。而四麵床弩同時發射,目標就是秦軍的投石機,一支支弩槍在絞機的發射下,呼嘯著投向秦軍陣地。命中率非常感人,有的隻是在投石機前麵就停下了,可能會誤傷一兩名秦軍,有的則遠遠的超過投石機,射向了更遠的秦軍,或許兩輪齊射,隻能命中一次投石機,使其癱瘓。即便如此,也已經算是很有用了。

    秦軍也很快發現了趙軍的床弩,樗裏疾立刻下令,弓箭手前進數十步,對趙軍床弩進行還擊。的確,弩箭的進攻是直線的,所以威力大,速度快,殺傷力強,雖然也可以仰射,不過命中率同樣低下,反而不如弓箭。弓箭可以進行仰射,對床弩進行還擊。缺點同樣存在,那就是射程近,想要達到對床弩進行傷害的範圍,幾乎也就到了趙軍弓箭發威的距離上。而且,拋射弓箭對床弩的傷害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隻有對操作床弩的人進行射擊,才能遲滯床弩的威力。

    就這樣,秦趙兩軍在高大寬廣的藺城前,你來我往,進行著第一次攻防戰役。這一次攻防的作用隻不過是探探究竟和對方防禦部署情況。真正說一股而下,是不現實了。特別是麵對藺城這樣的重要城市,想要一鼓作氣的攻下來,簡直天方夜譚。樗裏疾不是傻子,他自然不會把賭注押在這一次進攻上。所以,即使秦軍的傷亡在不斷的攀升,他依然毫不在意。沒有一個將領的成功是建立在仁慈的基礎上,一將功成萬骨枯,曆來如此。

    廉武在敵樓之內,一麵觀察著自己這邊的攻城情況,另一邊還在聽取其他方位防禦的情況。他從剛開始麵對未知的恐懼,開始漸漸的進入到了角色之中,盡管手心裏全是汗,他下達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非常果斷,絲毫忘了,對麵是強大的秦國軍隊。

    “將軍,秦軍這樣拚命的進攻,看來是準備一戰而下了。”藺相如第一次見到這樣規模壯觀的攻城,的確有點腿軟了。剛開始動員那些驕兵悍將的時候,說的慷慨陳詞,壯懷激烈,但是見到這樣的血腥場麵,還是非常不舒服。他眼睜睜的看著,秦國士卒好不畏懼,隻知道向前衝鋒,似乎前麵的箭雨,對他們來說並無特別。一個個袍澤就這樣倒在了自己的麵前,也未曾見他們退卻。就連自己這個旁觀者,看見弩槍貫穿了兩個秦國士卒的身體,弩槍的巨大威力,狠狠的插入了地麵,而兩個士兵就這樣站在那裏,支撐他們身體的,就是那支帶給他們死亡的弩槍。這就是秦國士卒恐怖的原因:悍不畏死。

    “不會的。”廉武眯著眼,仔細觀察著秦軍的攻勢。“以當前秦軍攻擊的規模,連護城河都沒有踏過,加強攻擊毫無意義,隻不過是徒增傷亡罷了。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是不會這麽做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加強其他三麵的攻擊力度,掩護主攻方向緩緩撤退。”

    藺相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的確是這個樣子。

    然而樗裏疾真的會如廉武所想的那樣嗎?

    “將軍?”魏章看著樗裏疾,等待他下達部隊撤退的命令。今日的攻擊已經足夠試探趙軍的能力了,再打下去,徒勞無益,正是鳴金撤退的好時候。

    “擊鼓,進攻!”樗裏疾說道,魏章滿臉愕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