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勇氣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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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職見樂池在那裏冷笑,知道他此刻已經清楚了齊軍的動向,接下來就是要如何應對的問題了。
“那老將軍以為,我軍該如何安排作戰?”
樂池在營帳中走了幾步,一會看看地圖,一會又思考一陣。營帳之中,姬職和蘇代隻能是幹著急,這不是兩人的強項,想幫忙是幫不上的。市被本來是不讚成此事的,現在既然姬職覺得了先攻下薊都,他也不得不先放下成見,準備給樂池幫幫忙,隻不過,他希望是樂池求他,他才出麵,否則,絕對不第一個張口,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裏,看樂池苦思。
“既然如此。”他轉身走到地圖前,對眾人說道:“我們將計就計,將騎兵一分為二,一路在南側策應聯軍攻打涿縣,一路深入軍都陘,從那裏攻入薊都之背,南下圍城!”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蘇代忍不住說道,“北部既然對方有了計策,自然也有應對之法,一時間恐怕難以突破。相應的,南路攻打涿縣的部隊必然減少,而齊軍則增多,對方占據人數優勢,對我碾壓而來,我軍隻有潰退一條路可以選,這樣的話,恐怕大軍會一敗塗地,直搗下都!”他說著,他吞了吞口水,顯然嚇得不輕,連他都有些害怕了。“將軍萬萬不可行此險計!”
樂池剛想說話,就聽得市被說道:“若是不分兵而行,恐怕結果更慘。”他說著,走到姬職麵前,看了一眼樂池,自顧自的說道:“齊軍在軍都山沒有放置重兵,目的自然是希望我軍能夠猛攻軍都山。而從軍都山到薊都之間,崇嶺疊嶂,隻要在路上多設路障,便可以阻擋我軍前進。即使攻打到了薊都,以齊軍在薊都的兵力,從軍都山出發的部隊是不可能攻下的,反而會吸引其他齊軍回來包圍這支孤軍深入的部隊。”
“另一方麵,分兵軍都山,則攻打涿縣的部隊就會少很多,齊軍以兵力優勢先消滅攻打涿縣的部隊,再回過頭去攻打孤軍深入的聯軍,就可以消滅我聯軍主力,這樣,下都即使在我軍手中,因為主力部隊被消滅,也就守不了多久了。換句話說,匡章要的,不是涿縣,也不是下都,而是消滅我軍主力。”
樂池點點頭,的確,這也是他剛才所分析的事情。看來這個市被,也不是一個草包。
“原來是這樣。”姬職點點頭,他手上隻有三個人可用,一個是樂池,一個是市被,還有一個是秦開,但是秦開如今帶兵在外,和下都互為犄角,是以不在城中,也就無法商議了。
“末將的意思是,既然匡章不要涿縣,我們也就不要了。”樂池走到地圖前,“以騎兵機動性好的優勢,在涿縣附近遊擊作戰,殲滅來犯的小股敵軍,將齊軍主力拖向涿縣東南。這一地區平原開闊,極適宜騎兵運動,隻要將騎兵主力吸引在涿縣附近,一旦他不追擊騎兵,騎兵就去上前攻擊,一旦對方還擊,騎兵就吸引他們離開。務必保障我軍攻下涿縣。若是攻不下,也無妨,直接撤退就可以了。”
“沒有了這股齊軍主力的幹擾,軍都山那邊就有更多的時間攻打齊軍營寨,在此地站穩腳跟。進可攻,退可守,想要攻占薊都,勝算就大了,對於士氣,也是一個很好的提升。”
其實還有一個好處,是樂池不能說出來的。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趙國幫助姬職,是一種短暫的合作,兩國早晚還是會產生嫌隙,大戰不可避免。如果趙軍僅僅滿足占領唐河河穀,而沒有野心占領燕國的話,那麽占領中山之後,就可以鳴金收兵,和燕國隔易水河相望。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蒲陰陘尚在燕國手中,燕軍隻要出蒲陰陘,就能掐斷趙國從鴻上塞與代郡的聯係,隔斷趙國的南北的交通通道;即使燕國不出兵攻打趙國,蒲陰陘掌控在燕國手中,對於趙國也是一種威脅。
從長遠來看,趙國必須掌控蒲陰陘和軍都陘,兩者一個威脅燕下都,一個威脅薊都,都是重要的交通孔道。既然蒲陰陘暫時無法從燕國手裏獲得,那麽這個軍都陘先握在手中,趙軍在通過淶源鎖死蒲陰陘的後路,倒也無不可。
“據有下都,攻占薊都勝算隻在五五之數,而占領了軍都陘,則有了八分把握。”樂池總結道。
薊都。
“將軍,前線來報,根據斥候消息,燕軍正在厲兵秣馬,隨時都有可能出兵。”
“嗯,知道了,下去吧。”匡章說道,也不點頭,正在伏案寫著東西,“且慢。”他突然想起一事,對那人說道:“姬平如今尚在何處?”
那人微微一愣,然後想起來,匡章說的姬平,不就是燕國太子嗎?
“回稟將軍,自從燕王薨後,太子整日在明堂內飲酒,大醉之後就在裏麵沉睡。日日如此,從無改變。”士卒心裏滿是嘲諷,認為姬平簡直是個窩囊廢,不但守不住自己的國,也守不住自己的明堂,要是自己,早就自縊了,他竟然還借酒澆愁,苟且活著,真不配稱之為太子。
“他一人嗎?沒有人拜訪過他?”
“屬下們盯得緊,沒人敢去找他。自然,也沒有人願意拜訪他。”嘲諷之意更甚。
匡章心中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毛筆放下,站起身說道:“做些吃食,隨我一起送到明堂。”
那士卒傻眼了,沒想到匡章要去拜見姬平。不過他也不敢質疑,趕緊去準備去了。
明堂之內,狼藉一片。原本整齊幹淨的燕國先祖牌位,此刻卻東倒西歪,而且滿是灰塵,顯然是很久無人打掃了。香爐內沒有香,就連蠟燭都長短不一,這可是極大的忌諱。而之前祭祀用的祭禮,也落滿了灰塵,有的甚至變質了,長滿了奇怪的東西。
明堂旁邊,原本是拜訪寶鼎的地方,如今鋪著一層幹草,似乎是誰在那裏睡覺的地方,不但有東倒西歪的酒具,還有一些破爛衣服堆積在那裏,狼藉不堪。如果你稍微駐足,可能還會遇見老鼠。
而在明堂中間,一張幾案,一尊酒罍,還有一個滿臉胡須,說著醉話的人。他一邊一碗接一碗的飲著酒,一邊嘴裏絮絮叨叨不知道說著什麽。他時而笑,時而哭,衣服已經被刮成了條狀,露出裏麵的內衣,有的地方還是汙泥遍布。任誰可能都想不出,這個如此頹廢之人,就是燕國太子姬平。
當匡章踏入明堂,看到如此落寞的姬平的時候,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忍。說到底,姬平除了野心大之外,沒什麽問題。自己對於這個太子,還是挺欣賞的。奈何國與國之間,隻有利益,沒有合作。齊國想成為天下至尊,燕國自己弱小被趁虛而入,也不能說齊國的錯,隻能怪燕國自己。齊國,隻不過是利用了這件事罷了。
“太子既然有如此雅興,不如某來陪太子一番,如何?”說著,他讓人將幾案收拾一空,重新將自己準備的東西擺好,也不經過姬平同意,就自顧自的坐在他的對麵,自滿一杯,也不客氣,一口氣飲盡此杯。
姬平冷眼看著匡章,雖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直覺告訴他,匡章此來,絕非如此簡單。
“將軍手握生殺大權,今日這麽肯屈尊與我等落魄之人同案共飲?豈不是失了身份?”
“失了身份?這是從何說起。太子乃是燕國王位的繼承人,其身份高貴若斯,匡章有幸和太子共飲,何來失了身份?”
姬平聽完一陣狂笑,但是這狂笑之中,明顯帶著些悲愴。“太子?好一個燕國太子?好一個燕國王位繼承人。那麽敢問將軍,燕國在哪裏?王位在哪裏?燕國的太子,連這個小小的明堂都出去!連自己的先祖都祭祀不起!這樣的太子有何用處!說啊!”
匡章神色如常,似乎並不在意姬平的嘲諷,自顧自的飲了一杯,淡淡說道:“燕國就在你我的腳下,燕國的王位也在大殿之上,太子何必明知故問呢?”
“明知故問?”姬平指著自己,對匡章咆哮道:“如今的燕國,土地上縱橫的是齊國的士卒,奔跑的是齊國的戰馬,就連這王城之中飄揚的旗幟,都不是我燕國的藍色旗幟,而是你大齊紫色的圖騰!請問將軍,這裏還是燕國嗎?這裏還有燕王嗎?”
“太子何必如此動怒呢?何況當時我齊軍北上,也是受到太子之邀,才能成行,否則,為何你我會在此地飲酒呢?”
“將軍真是會說笑。先是齊軍出現在我燕國長城之下,孤才願意與齊國結盟,討伐子之。如今子之已經死,齊國卻不願意撤走,反而擄走我諸侯寶鼎,是何道理?早知今日,當初孤就該自斷於天下人麵前,也不至於到了今時今日,成為了天下人的笑話,還打擾了先祖牌位,丟失了諸侯寶鼎。”說著,他猛然撲倒那些靈位前麵,以頭搶地:“列為先祖在上,姬平不孝啊!”越哭越傷心。
一把寶劍仍在了姬平的麵前,姬平轉過頭,看著匡章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後者點點頭,指了指寶劍,然後轉身回到幾案前,又給自己斟酒,似乎並不擔心姬平。
姬平心裏一緊,看著那把寶劍,肯定鋒利無比。他拿起寶劍,蒼啷一聲寶劍出鞘,他臉色一寒,將寶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種觸感,涼透骨血。他的手略微有些顫抖,他知道,隻要自己狠心一點,不一會,他就會追上自己的父王,同赴黃泉。
而匡章在他身後大快朵頤,絲毫不在意這邊的情況。姬平看到此處,終於不再猶豫,大喊一聲“孩兒來了!”卻聽不久之後,蒼啷一聲寶劍落地,姬平伏倒在地。而身後的匡章,竟然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姬平,我高看你了,你就是一個沒有勇氣自殺的小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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