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虞信之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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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稷站在馬車上,他能夠感覺到邯鄲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始終沒有勇氣回過頭去。告別昨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去惦念。這個事情對於他來說,還是太困難了。不過,還好,現在已經走出了第一步。
與此同時,邯鄲的城牆上,樂毅和尉僚並肩而立,看著秦國使團的馬車越來越遠,兩人也鬆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樂毅說到,“隻是不知,這公子稷能否坐穩秦王之位。”
“對於趙國而言,一個不穩定的秦國,才是最重要的。否則,我們控製王畿,進而控製三川的策略就是失敗的。”
“控製三川,就要控製野王,控製韓國,這個時候走這一步棋,是不是太過凶險了。”樂毅問道。
“世間哪有什麽安安全全的事。”尉僚眼神中釋放出難得的興奮,“以趙國之地利條件,想要統一域內,實在是非上上之選。控製三川,是控製桃林塞的關鍵,不控製桃林塞,秦國就能自由出入函穀關。此重要性不需要某為你分解吧。”
樂毅點點頭。
“如何對付韓國,君上似乎有些定計了。”尉僚麵帶神秘的看著他。
“你也看出來了?”樂毅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某也覺得,君上聯姻韓國之策太過隨意,以韓王左右逢源的性格,絕不會因為嫁了一個女子,就舍棄三川。”
樂毅突然看著尉僚,“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自然沒有。”尉僚依然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那你是怎麽...嗯,是了,你是因為他們兩個人,才做出這樣的判斷吧。”樂毅恍然大悟。
“一個司空去了韓國,一個特使去了魏國。若是別人,某還不會多做他想,但是去的是他,還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候,你說他會沒有特殊使命嗎?”
樂毅點點頭,隨即低聲對尉僚說到,“你覺得,君上會將這兩件事情同時發動嗎?是不是太過危險了。”
“這個嘛,”尉僚思慮一陣,“這取決於兩件事情,一個自然是韓魏兩國的態度,另一個,就是這位司空大人如何選擇。”
樂毅臉色一沉,“但願是有驚無險吧。”
“但願是有驚無險吧。”虞信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喃喃的說到。
“先生。”車簾外麵,車夫低沉著聲音說道,“大梁到了。”
虞信低沉的嗯了一聲,掀開簾布,看到高大巍峨的大梁城矗立在自己的眼前,他知道,自己出行的第一站,已經到了。隻是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身體是不是好了。
虞信搖搖頭,將腦中的兒女情長悉數拋開,打量著這繁華的大梁城。大梁附近河網密布,商人往來如織,正是因為這樣便利的交通條件,讓這座城市漂浮著銅臭的味道。
虞信是不喜歡商人的,在他看來,商人對於國家興旺來講,作用是微乎其微的。隻有農夫,才是國家強大的保證。否則,秦國為何要獎勵耕戰,而趙國為何又要重農抑商呢?
他自然對於趙雍關於商人也是國家強大重要成員的論調不以為然,還曾多次在鶡冠子麵前,就此觀點和趙雍爭辯。兩人爭辯時全無君臣之儀,怎麽看都像是同門師兄弟之間的辯論。雖然他屢次敗北,卻沒有改過初衷。
“所以,若是靠著這些商人,再堅固的大梁城都並非不能攻克。”他自顧自的想到。
“先生,我們直接去驛館嗎?”
“不用了,先去魏大夫府上。”
自從太子政魏國相邦之後,外人想要見他就必須要到王城謁見,這自然是非常麻煩,而且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獲得這種資格。是以他身邊的小吏,就成為了這些人的拜謁之階。而巧合的是,虞信要先拜見的這位大夫,還算得上是一位故人。
馬車在目的地門口不遠處停下,虞信撩開車門,正要下車,就見府門大開。這到讓虞信有些疑惑,難道對方說準了自己回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看見大門口傳來吵鬧聲,兩三個人推搡著一個瘦弱的青年,那瘦弱的青年應該是多日未曾溫飽過,被人一推就退出很遠,那兩三個人力氣也著實不弱,一邊推搡,一邊喝罵道:“快滾,快滾,就知道騙吃騙喝,那點微末道學還想謁見太子殿下,真是不自量力。”
那青年一邊倒退著,一邊有氣無力的申訴自己絕非騙子,“大夫不相信在下,焉能不知在下會是下一個犀首張儀!”
不管他如何辯駁,對方是無心聽他所言的。那青年一不小心,就從台階上摔了下來。那些奴仆見狀,哈哈大笑起來,有的還嘲笑他摔了個狗啃泥。那青年由於多日未曾溫飽,顯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撐起了自己羸弱的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人,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剛要離開,卻又止不住摔倒在地。
就在他即將倒地的時候,虞信的車夫三步並作兩步攙住他。那青年看了一眼車夫,想說謝謝,卻似乎沒有力氣了。車夫倒也不在意,將他攙到馬車上。虞信從自己的車上取了些幹糧和飲水,遞給那青年。那青年倒也不客氣,立刻就狼吞虎咽起來。
稍傾,對方應該是恢複了些力氣。他看著虞信,想要拜謝,卻晃晃悠悠的站不住。
“罷了。英雄亦有窮途末路之時,某隻不過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罷了。”
青年搖搖頭,“某家到不怨窮途末路,隻是平生所學未能一展,一身本領卻無法換的溫飽,實在是愧疚的很。”
虞信剛要安慰他一番,卻不曾想青年繼續說到:“也罷,既然魏國無法讓範某傾盡所學,某便離開這裏。趙國、秦國,終有能賞識範某之人。”說著,他向虞信行了一禮,“今日得到先生搭救,某感激莫名。不知先生名諱能否賜教,改日範睢飛黃騰達之日,定當重謝先生。”
“能夠再次見到先生,乃是魏齊之幸也。”
當門房告訴魏齊趙國虞信前來拜見的消息時,趕緊撇下正在會見之事,興衝衝跑來迎接。
“上次大梁一別,沒想到大夫已經成為太子股肱,可見寶玉雖有微塵,卻始終無法蔽其華美。”
兩人為何如此熟悉?這到是有一番淵源。當初虞信前來勸說魏王立太子政為相邦的時候,就是魏齊接見的虞信,而虞信在大梁的那幾日,也是魏齊負責安排。是以兩日愈發親近。後來太子政成為魏國相邦,魏齊因為其幹練和任事成為太子政的心腹,很多人都對其巴結不已。
兩人寒暄一陣,魏齊就將虞信往裏邀請。虞信看到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官吏模樣的人,帶著獻媚的笑容。
“忘了給您引薦。”魏齊指著那人說到,“此人名喚須賈,乃是我之門客。”說著他就讓須賈退下了,看來他也清楚,虞信此來,定然不是小事。
客廳之內,虞信和魏齊兩人坐定,魏齊就忍不住問道:“先生此來,不知所為何事?”
“信雖在邯鄲,但是對於魏國之事,也是甚為清楚。特別是太子為相邦一來,諸事皆為不順。國內對太子政頗有些不滿,我家大王對此憂心忡忡,擔心若是他人替代太子政為相邦,則與我趙國不利。是以特來送上一份厚禮,以支持太子。”
太子政為相邦之後,雖然堵住了悠悠眾口,也讓其他人斷了心思。但是一來,太子政還是太過年輕,處理起來政務的確不如田需、公孫衍等人老練,隻能依靠魏齊等人幫忙。二則太子政畢竟是太子,身份特殊,有他在任一日,其他人若是想要晉升就太多困難。是以私下裏,大臣們對於太子政頗多怨詞,自然也就不那麽熱心政務了。
這個時候,虞信出現在了魏齊這裏,竟然有意幫助太子政鞏固相邦之位,這讓魏齊這些因太子政而受到恩寵的官吏自然喜出望外。隻是,趙國真的如此熱心?
“雖然不知道趙王到底準備了什麽禮物,想必定然分量不輕,隻是不知這禮物我們魏國能否承擔的起。”魏齊狀若無意的說到。
虞信自然清楚他的擔憂,他笑著對魏齊說:“放心,此事於魏王,於魏國,於太子,都是極為重要的。想必魏王也不會推辭此事?”
“不知道能否先讓在下知悉一二呢?”魏齊問道。
虞信搖搖頭,“待見到太子之後,某自然不會隱瞞。”
和魏齊又談了一陣,魏齊答應虞信盡快安排和太子政的會麵,而虞信也答應魏齊,此事之後,魏國定然會成為昔日之強大。賓主盡歡,虞信滿意而歸。
“先生,範睢醒了,要求見先生。”剛走進驛館,虞信的親信就在他的耳邊耳語道。
虞信點點頭,徑直向驛館內走去。倒不是他故意將範睢留在了這裏,而是此人還沒說兩句話,就昏倒在了馬車旁。虞信沒有辦法,隻能將其送到驛館來派人診治。沒想到,自己從魏齊那裏回來,他就醒過來了。
虞信前腳剛邁進範睢的房門,後者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言辭懇切的說到:“請先生帶我去邯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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